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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气十足的图画,你从头到尾就只会玩这一套。你以最绚丽的幻象,引诱黎斯特到
皇宫,只为了要攻击他。在这里,你们总算暂时休战,而你又做什麽呢?你只试图
在我们之间,播下冲突不和的种子……』
『不错,之前的幻象我承认--』他回答说:『但是,我在这里说的话可是事
实,你已经瞧不起儿子对凡人的爱,瞧不起他需要亲近他们,更瞧不起他对提琴手
的忍让。你也明白幽冥禀赋会促使那个家夥疯狂,最终将会毁灭他。你确实希望获
得自由,跟所有幽冥子孙划清界限,你的想法瞒不了我的。』
『哎,你看得太简单了--』她说道:『你看见,但是你并不明白。你的凡人
岁月过了有多久呢?你记得凡人的任何事情吗?你所感觉到的,绝不是我对儿子的
全部感情於挚爱。我爱他远超过任何一切,在我孤寂时,我的儿子乃是我的全部。
对你所看到的,你根本不可以乱作诠释。』
『恐怕是你的诠释有了问题。』他依然柔和的回话:『倘若你曾经有过真正渴
慕任何人的感受,你当能明白,你对儿子的一切感受,实在是微不足道。』
『谈这些话实在太无聊了。』我忐忑不安。
『不!』她一点也不动摇地对我说:『我的儿子和我是真正的亲人。在我五十
年的岁月里,除了我儿子外,我未曾见过比我更坚强的人。任何的隔阂,对我们而
言都可以弥补修好。但是像你这样玩噱头一如玩火,如何能成为我们的一员呢?我
想了解的最重要主旨是,你究竟有什麽可以付出?而这个付出又是否我们真正需要
的呢?』
『我的指引是你们需要的!』他答道:『你们 刚开始步上冒险旅程,而你们
没有信念得以支持,你们没有指引是活不下去的……』
『千百万的人没有信念和指引,也一样活得好好的,倒是你,没有的话就活不
下去。』
他流露出痛苦之色,他在受罪呢。
然而她侃侃而谈,她的声音坚定而毫无感情,好像在唱独脚戏似的。
『我有问题要问--』她问答:『有些事情我必须理解。缺乏某些哲学的依循,
我 活不下去。不过我所谓的哲学,於信仰、上帝或魔鬼什麽的无关!』她又开始
踱起方步!一边说,一边视线抛向他。
『我想知道,譬如说吧,为什麽美丽得以存在?』她问道:『为什麽自然状态
得以维持不变於巧妙再现?我们狂乱的生命,於这些激励启发的事,究竟有什麽关
联?如果上帝并不存在,如果所有这些事,并非一元化进入某个隐喻系统,那麽,
为何我们能拥有此种象徵意义的法力?黎斯特称呼这是野性乐园,我觉得这麽说意
犹未足。我必须承认,这种近似疯狂的好奇心--你可以随便叫它什麽,把我的心
从人类受害者拉开,把我带进空旷的乡野,让我远离人类所有的创造,或许也将让
我远离儿子,因为他仍活在人类的禁锢当中。』
她走向他,此刻她的态度完全不似女性,当她直视他时,眼睛半眯,一副城府
很深的样子。
『这就是我在魔鬼之路上所看到的唯一灯笼--』她说:『你看到的灯笼又是
什麽?在对魔鬼的崇拜於迷信之外,你真正学到了什麽?你究竟了解我们多少?我
们为什麽会变成此刻的样子?回答我这些疑问吧!也许你的答案有些价值,话说回
来,也可能一无价值。』
他张目结舌地说不出话,丝毫没有掩饰他的错愕於惊讶。
他的视线未离开她,只是显出纯真无邪的混沌迷惘,站起身子,他滑开了,很
明显的想逃离她;这个炮声隆隆的精灵,使得他茫然失措。
一片死寂笼罩下来。那瞬间,我兴起保护他的奇异念头;她所说未加修饰的话
语,正是我有记忆以来,她习惯性的真正兴趣所在,其中尚含有强烈的轻蔑意味,
她只顾及自己,对方的情势於心境,全置之不理。
双方的谈话层次截然不同,卡布瑞所说的话乃是纯属她的层次;阿曼德不但面
对一个障碍球,而去还被矮化了。他的手足无措更加明显,遭受她的连串炮轰之後
还来不及复原。
他转身走向石凳,好像想坐下来,却又改变心意走向石棺,走向墙角;然而这
些实体似乎全在排斥他,他正在面对一场没有战场的战争。
他惶惶然走出房外,走到狭窄的石头阶梯,然後又转身回来。
他的思路受阻,或者更糟的说,他已没有思路可言。
他的面前只有一些零乱的影像,一些单纯的实体在回瞪着他;诸如让钉铁门、
蜡烛、火炉的火、巴黎街道的热闹於喧哗、街头小贩於他的包装纸、马车、交响乐
团的混淆声音,还有一些芜杂可憎的字词片语,乃是新近 从书本上读来的。
我不能忍受下去了,但是卡布瑞以严峻的手势,示意我不得妄动。
地穴里,某些微妙的情势形成了,某些微妙的迹象产生了。
在蜡烛的烧融里,在煤炭的哗剥声里,在火光的闪烁里,在老鼠的轻俏走动声
里,变化出现了。
阿曼德直立在拱门,时光似消逝而未消逝;卡布瑞远远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她
的脸容因全神贯注而显得一无表情;她的美目虽小,却神采奕奕。
阿曼德开始倾囊而吐,他不是在做什麽说明,他的叙说将指向何方也看不出来
;就好像我们已把他切割而使他门户大开,所有的影像就像如血一般自行往外溢流。
站在门口的阿曼德似只是个小男孩,他的双手放在背後。我知道自己的感觉,
那是妖怪之间的亲密表白,相对於那种亲密的意乱情迷,杀戮时的魂销魄荡滋味是
微弱的,甚至是可以控制的。他完全敞开心胸,那些令人目眩耳迷的画面全已不见,
那些吟诗一般,装神弄鬼,纤弱的无声话语,也全都消失无踪。
自始而终,这就是我所担心恐惧的源头吗?即使我已经察觉,也只好任由它去。
好像,这一生以来,我所有的课程於教训,都必须藉由面对恐惧,不再逃避 能学
到。如今,又一次的恐惧,终於再度打开我身上的厚壳,那麽,就让生命里再跃进
些东西吧!
不管凡人或非凡人的岁月里,一次亲密的谈话能让我如此惊恐,这还是破天荒
的第一遭。
3
阿曼德的故事
秘室淡出。墙壁不见。骑马的人远远驰来,地平线那边,乌云密布,惊恐的尖
叫声四起。一个褐发的孩子,穿着粗 的农家衣服,一直在奔跑,成群结队的游牧
民族散开来。其中的一个抓住了孩子,把他丢在马鞍上,孩子拳打脚踢,拼命反抗,
然而,马於骑马带走了他,带着他到天边海角。阿曼德就是这个孩子。
这是西伯利亚南方的大草原,不过那时阿曼德并不知道那就是俄罗斯。他知道
母亲、父亲,知道教堂、上帝於魔鬼;但是他不知道家乡的名字,使用的是什麽语
言;也不知道将他带走的然是鞑靼族,更不知道穷此一生,他再也见不到家乡认识
或深爱的一切。
无边的黑暗,船只走动於喧闹,没完没了的昏眩於不适,加上恐惧於麻木绝望
;渺茫无际的荒原,以及不可思议的建 。那正是拜占庭王朝之下,康斯坦丁堡的
最後辉煌时代;五颜六色的怪异民众,奴隶拍卖广场上的喊价;所有这些陌生语言
的口沫横飞,这些全球沟通的恐吓姿势动作,这些心怀恶意的敌人,包围在他身边,
他即不能分辨区别,也不能寻求抚慰,更不要说逃之夭夭。
岁去岁来,经历远远超过凡人一辈子的念头,阿曼德才渐渐敢於回忆过去那段
恐怖的时光,回想那段可憎的历史於相关的名字,拍卖场上,那些拜占庭的官员很
可能买了阉割了,那批伊斯兰女眷闺房的主人,只有更糟而不会更好,那群骄狂的
埃及骑兵可能带他到开罗;如果他更强壮更美好些,命运大抵就注定如此吧!然後
是语音柔软明亮的威尼斯人,穿着紧身长袜,天鹅绒紧身上衣,一群最最令人眼花
缭乱的生物;身为基督徒却无视於他也是基督徒,他们彼此兴高采烈,谈笑风生的
检查拍卖商品;而他只能默默站着,不能回答,不能哀求,当然更不怀任何希望。
我看见在他前面的汪洋大海,浪涛翻滚的蔚蓝爱琴海和亚里亚海沟;看到他的
昏眩不适,也听到他发出不想活下去的郑重宣誓。
威尼斯的摩尔式风格宫殿,在闪亮环礁围成的海面高高耸起。他被带去的房屋
里,有无数打的秘室,天空的光亮,仅仅自围上栏杆的窗隙,偶尔偷溜进一瞥。其
他的孩子以奇特柔软的口音,也就是意大利语跟他说话,他认定那无非是恐吓或是
欺哄。不管他的恐惧於迷信,也不管他自己的坦诚认罪;他一定是有罪的,否则为
什麽会陌生人一个换过一个?在这个大理石於火炬高燃的迷宫里,每一次秘室打开,
每一次有不同的新画面;在每一次不同的柔情之後,他就屈服於相同的仪式,屈服
於相同无法理解,而最终是残酷的欲念於蹂躏。
终於到了那一个夜晚。在经历夜以继日的拒绝顺从後,他饿火中烧,浑身酸痛,
但他坚决不肯再跟任何人说任何话;於是他又被推进一间秘室的门边。跟从前一样,
从被锁禁的黑暗房间拉出来,他全身污秽而双目如盲;站在那里接纳他的生物,个
子高,穿着红色的天鹅绒,脸庞瘦削而几近发光;他凉飕飕的手指,温柔的触摸他
;半醒半梦间,他看到钱币在手上交换,他没叫出来,那是一大堆的钱,好多好多
的钱;他又被卖掉了,而买主的那张脸,是如此光滑,好像是戴上面具一样。
在最後一刻,他忍不住大叫了。他发誓一定顺从听命,他绝不再反抗,只想知
道他将被带去哪里,他绝对不会再不听命令了;只是,请告诉他,请让他知道要去
哪里。他被拖向楼梯,走向湿冷的水边,他感到新主人坚实细致的手指头再次碰他
;冰冷而温柔的 碰在他的颈上,那样的 绝不会也永远不会伤害他;那就是致命
的,却也无法抗拒的第一次之吻。
吸血鬼的吻里,充满了爱,无尽的爱;那种爱在为阿曼德沐浴,在清洗着他。
这就是一切!他被带进一艘平底轻舟,轻舟像一只凶恶的甲虫,在狭流穿行,进入
另外房子的地下水道。
啜饮愉悦。在白皙如丝的手里啜饮,有手抚摸他颈後的头发;有声音告诉他说
他是多麽漂亮!而那张脸,在那瞬间溢满感情,然後逐渐变成安详而又眩惑,有如
以珠宝於雪花石膏,在安谧中制成的一件美好成品;有如一池闪耀月光的盈盈碧水
;即使轻轻以手指尖碰触,它的一切生命也将冉冉上升而静静消失。
啜饮在清晨的光亮里,陶醉在那些亲吻的记忆中。他独自一个打开了一扇门,
门後是一大堆的书籍、地图、大理石於花岗岩的雕像;另外的学徒发现了他,十分
耐心地带领着他,让他看他们在研磨光亮的颜料;教导他如何将蛋黄,慢慢掺进单
纯的颜色中;如何将加了蛋黄的漆分散在画板上;然後又带着他走上鹰架。在鹰架
上,他们正在十分细心的,一笔一笔涂着绘画的边缘;那是一幅巨大的太阳於云层
的图画,他们告诉他,那些伟大人物的脸和手,还有天使的翅膀;这部份只有主人
的画笔, 可以处理。
坐在长桌旁,跟他们一起啜饮,他大口吃着从来没有尝过的美味食物,而美酒
更好像是源源不绝,喝之不尽。
沈睡中,他在薄暮冥冥的时刻醒来,主人站在巨大的床边,穿着红色的天鹅绒,
看起来灿烂华丽,他白而密的头发,在油灯照耀下闪闪发光,他明亮似钴的蓝眼睛,
闪耀着幸福的神采。致命之吻!
『哎,是的,绝不会从你身边离开,是的……我不害怕!』
『快了,我亲爱的,我们即将真正的合而为一。快了!』
火炬在屋里四处点燃,主人站在鹰架上,手里拿着画刷。『站在那里,不要动!
』一小时又一小时,凝固在相同的位置上。黎明之前,他看到自己的像就在绘画里,
那是天使之脸。主人微笑着,慢慢移向无止无尽的长廊……
『不,主人,别离开我,让我跟你在一起,不要走……』
又是白天了,他的口袋有的是钱,真正的金币。在壮丽的威尼斯城,深绿的河
道环绕着皇宫的围墙,学徒们跟他手拉手走到街上;清新的空气,碧蓝的天空,圣
马可广场,这一切只有儿时的梦里 偶尔梦见。在薄暮莅临,主人回来了,主人弯
着腰在小幅的画里挥笔,他的笔越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