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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莱斯-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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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转到他常去的沙龙,友朋喝酒的较量,他於演员共度的夜晚;他叙述在皇宫举
行的公众舞会,在那里玛丽安东尼皇后会现身於民同乐。
    他做出结论说:『我在这里跟你说的一切,听起来可比真实好太多!』
    『我不相信。』我温和说道,不希望他的话叫停,希望他继续不断地谈下去。
    『这是个非宗教的世纪!』酒杯注满了新换酒瓶的酒,他说:『很危险呀!』
    『为什麽会危险?』我低语道:『一个迷信的终结?这有什麽不好?』
    『你说话像个真正十八世纪的人,爵爷。』他的微笑中略显忧郁:『可是再也
没人把道德价值当做一回事了。流行就是一切,连无神论也是一种流行!』
    我的心灵一向是非宗教的,倒非为了什麽哲学理由。我们家中无人相信上帝的
存在,表面上似乎相信,也做弥撒;但这只是尽职罢了。真正的宗教虔诚,老早已
在我们家消逝,这种现象甚至还包括上千的贵族家庭。纵使在修道院,我也不信上
帝,我只信身边虔诚的修道士。
    我试着用简单而不冒犯的语言,来解释自己的看法,毕竟对他们家来说,这真
是迥然有别呀!
    就算他那视钱如命的可怜父亲,对宗教也无比的虔诚。
    『没有信仰我们真能活下去吗?』尼古拉斯几乎悲哀地问道:『孩子没有信仰,
如何面对世界呢?』
    我开始了解他为什麽愤世嫉俗语带嘲讽了,他正面对古老忠诚的沦丧,而为此
苦恼不已。
    尽管他的嘲讽挖苦,使他颓废阴郁,然而一种抑压不住的热情於精力,仍从他
身上源源益出,令我情不自禁喜爱他,想和他亲近。再多喝两杯酒下肚,我恐怕什
麽仰慕的荒谬话语,都会倾囊而出啦!
    『你知道我一向过着无信仰的生活。』我淡淡地说。
    『我知道。』他答道:『你还记得女巫的事吗?那一次你在烧死女巫的广场,
号啕大哭的事?』
    『为女巫大哭?』我茫然地瞪着他。渐渐地,某些痛苦和羞辱的记忆搅动了起
来--我还真有不少心境类似的回忆,为女巫大哭的往事?我说:『我记不起来了。

    『我们都还是小男孩,修士教导我们要如何祈祷,带我们去看从前烧死女巫的
地点,那些古老的火刑柱,还有烧得焦黑的土地。』他提醒说。  『哦,那个地方!
』我发抖了。『那个可怕的地方!』『你又哭又叫,他们只好找人去通报侯爵夫人,
因为你的保姆安抚不了你。』
    『我是个讨人嫌的孩子!』我说道,试着想一笑置之。我确实已想起往事--
我一路上尖叫着被带回家里,夜里还做了大火燃烧的恶梦。後来有人在我的额头擦
汗说:『黎斯特,醒醒--』
    好多年没再去想那恐怖景象了。每次走近那个地方--看到粗粗的火刑柱,脑
海就不由自主浮现男男女女,乃至小孩活活被火烧死的惨景。
    尼古拉斯细细打量着我说:『你的母亲来带你时,她说这简直太愚昧太残忍了,
对修士讲这种老故事给小孩听的举措,她极不以为然而大为生气。』
    我点点头。
    最恐怖的真相是:这些村里早已遗忘的无辜可怜虫,他们乃死得莫名其妙。『
纯然迷信的受害者!』记得母亲说道:『根本就没有什麽女不女巫的存在。』难怪
我会尖叫不已。
    『我母亲的故事倒截然不同。』尼古拉斯说:『女巫们是魔鬼的同盟,她们招
致农作物病害,还假装野狼,杀害羊群和小孩。』
    『所以,一旦没有人假借上帝之名烧死活人,世界岂非好得多?』我问道:『
如果人们对上帝不再虔诚,因而人不会彼此伤害,那麽非宗教的世界,又有什麽危
险?起码像活活烧死人的悲惨事件不会再发生!』
    他不以为然地皱皱眉头,又以恶作剧的神情,倾身向前。
    『狼群在山上没伤害到你吧,是不是?』他戏谑地说道:『你没有变成狼人,
对吧?爵爷,我们有没有蒙在鼓里呢?』他轻拍着仍在我肩上的天鹅绒披风。『神
父曾经说过的,他们那时可烧死许多狼人哪,他们经常这样恐吓呢!』
    我大笑不已。
    『如果我真变成浪人--』我答道:『我刻意这麽告诉你,我绝不会留在附近
杀害小孩,我会跑离这个不幸污秽小镇,这个仍然以烧死女巫来吓唬小孩的地方;
我会出发前往巴黎,不见巴黎城墙誓不罢休。』
    『然则,你将发现巴黎也是可悲的污秽之地。』他说道:『那里,他们在沙岸
区的民众之前,公然以刑车砍断盗贼的骨头。』
    『不--』我说:『我将看到一个光辉的城市,在那里,了不起的观念,孕育
在一般平民脑海里,这些概念的实现,得以照亮世界最黑暗的角落。』
    『唉,你是天生的梦想家呀!』他说着,神情极为愉悦,当他微笑时,他真不
止是普通的俊帅呢!
    『我将认识一堆如你的人--』我继续说:『他们也有你的敏捷思维和锐利辞
锋。我们一起在咖啡屋喝酒,一起  枪舌战热烈争论,我们将在馀生之年,快乐地
高谈阔论着。』
    他用手环绕我的脖子轻轻亲我。我们是如此熏染陶醉,连桌子都快受不了我们
啦!
    『我的领主--狼煞星!』他低语着。
    当第叁瓶酒送来时,我开始谈起我的生活,做了前所未有的倾诉;我每天骑马
上山,骑往远离绝对看不见古堡尖塔的山岭;驰向远离耕地以外的丛林僻野,在那
里似乎鬼魂出没,阴影幢幢!
    我跟他一样地侃侃而谈。我们谈到心里深处的千百种感受,彼此不同的秘密於
孤寂。我们的交谈,在本质上,和我於母亲难得的交谈内容相似,我们叙述到自己
的渴慕於不满足,我们屡屡相互热烈的契合作答,如:『对,对』、『绝对正确』、
『我完全了解你的意思』和『是呀,所以你感到自己已不能再忍受了』等等,等等。
    又叫了一瓶酒,又添了新炉火。我恳求尼古拉斯为我拉小提琴。他立刻冲回家
去取琴来。
    时已近黄昏,阳光斜照窗子,火烧得很旺,我们熏然欲醉,却什麽晚餐也还没
点。只感到从未有过的快乐。躺在小床草垫上,以手支头,我看着他取出了乐器。
    他把小提琴摆在肩上,一边调整弦轴一边开始拔弹。
    然後他举起琴弓用力触弦,拉出第一个音符来。
    我跃起身,背靠着墙紧盯住他,简直不相信是自己听见的声音。
    他很快融进音乐里,小提琴的琴声音色,在他手里显得悸动而透明。他双目紧
闭,下  扭向一边,使得嘴看起来有些变形。最让我震撼的是,他的整个身躯似已
陷进乐曲之中,他的灵魂也恍如挤进乐器里面。
    我从来不知道音乐刻意如此。旋律那麽纯  自然,然而强烈有力、热情洋溢的
明亮音色,却从他用力锯拉的丝弦流泻而出。他演奏的是莫扎特的作品,那种轻快,
飞跃,於纯然可爱的音符,也正是莫扎特创作下的音乐特色。
    音乐演完时,我依然呆呆盯着他,双手抓紧我的头。
    『爵爷,怎麽回事啦?』他几乎手足并措地说着。我站起来,手臂环绕着他;
先亲他的面颊,又亲起小提琴来。
    『别再称我爵爷。』我说道:『叫我名字!』扑向床,脸埋进双手里哭了起来。
而一旦哭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坐在我身边,拥抱我并问我为什麽哭?虽然我哽咽得说不出话,却刻意感受
到他的不胜欣喜,因为他的演奏带给我如此强烈的影响。他的冷嘲热讽於怨恨苦涩,
完全消逝无踪了。
    那天晚上是他带我回家的。
    翌日清晨,我站在他父亲商店那条蜿蜒石头路上,往他的窗子丢小石头。
    当他伸出头时,我说:『要不要下来继续我们的聊天?』
                                   5
    从此,当我不去狩猎,我的生活便是和尼古拉斯  混於聊天。
    春天姗姗来临,丛山层层叠翠,苹果园枝头抽芽冒绿。尼古拉斯和我形影不离。
    我们在岩石斜坡上散步,携带面包於酒,坐在阳光下的草地,偶尔往南边的老
修道院废墟漫游。有时我们躲在我的房间或爬上古堡城里;有时也回到小客栈温暖
小房间。尤其是我们喝得太多,聊得太大声,怕吵到别人的时候。
    一星期过了又一星期,我们披肝沥胆无所不谈。尼古拉斯谈到他在学校的生活,
早期的失望,还有他认识於爱恋的人。
    我则谈起痛苦的往事,最後更谈到随着意大利剧团离家出走的羞辱插曲。
    那是在小客栈的一个晚上,我们一如往常的畅饮。每回饮到半酣,心情恍惚美
妙,凡事俱皆合理,我们称之为『黄金时刻』。我们总尽量延长这段时间,然而往
往不可避免的,总有一个无奈承认说:『不能再这麽聊下去了,我想黄金时刻已飞
逝而去。』
    在那个晚上,望着窗外照耀山间的明月,我指出但凡黄金时刻存在,纵然我们
不在巴黎,不能在歌剧院或剧场等待帐幕徐徐升起,我们的日子总还差强人意。
    『你和巴黎的剧院--』他对我说:『不管我们谈到什麽,你最後总不免扯到
剧院於演员上面--』
    他棕色的眼眸大而充满信赖,即使酒意已浓,他所穿的艳红色天鹅绒巴黎式礼
服外套,也一迳整洁光鲜。
    『男女演员能共同塑造魔术之境--』我说道:『在舞台上,他们虚构,他们
杜撰,他们使故事栩栩如生。』
    『你应该在舞台灯光强烈照明下,仔细看看他们浓妆艳抹的脸,汗水淋漓的样
子。』他答道。
    『哎,你又来了。』我反驳着:『你--别忘了你曾经为了演奏小提琴,放弃
过一切呢!』
    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眼神有点奇怪,似乎他已厌倦於自我挣扎。
    『不错,事实是如此。』他承认着。
    即使整个村落全都知道这场父子间的战争,尼古拉斯也不肯再回到巴黎的学校
去。
    『当你拉琴时,你缔造属於你的生命!』我说道:『你从无创造了有,美好的
事物因你而产生;对我而言,这太有福气了。』
    『我於亲缔造出音乐,而这让我感到快乐,如此而已。』他回答:『这有什麽
美好於福气可言?』当他语带嘲讽时,我总一笑置之。
    『这些年来,生活在我周围的人,即无任何创造,也从不思改变。』我说:『
演员和音乐家却不一样,我视他们为圣人。』
    『圣人?』他望着我:『福气?美好?黎斯特,你这些用词让我好生困惑。』
我微笑着摇摇头。
    『你不了解我的意思。我在谈的是人类特质,而非他们的信仰问题;我在谈的
是,有些人硬是不肯接受,那种所谓人生无用论的谎言。我的意思是指那些人,宁
可突破旧有的框框,他们工作,他们牺牲,他们真正在做事……』
    我的话使他有些感动,我惊讶於自己的滔滔不绝,然而却也觉得他似是多少受
了伤。
    『这就是我所谓的福气。』我说:『这也就是神圣,不管有上帝或没有上帝,
美好的事物是存在的,正如丛山在远处高耸,星星在天空闪耀一般的真实。』
    他看来面容  苦,受伤之色犹在。在那瞬间,我思索的却不是他。
    我想的是母亲於我的谈话,深知自己不可能违抗家庭於父命,去追求我所响往
的美好。如果我真相信自己刚  所说的话……
    仿佛他洞识了我的心念,他问道:
    『你真的相信这些吗?』
    『也许相信,也许不信--』我愣愣回答,不忍看到他如此悲苦。
    於是,我说出於演员相偕而跑的往事,我告诉他那几天的详细经过,於这件事
带给我的欢乐幸福。这段往事我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过,连对母亲也绝口不提。
    『瞧,这怎麽不是美好呢?』我问道:『自己即付出,同时也享受幸福快乐。
我们表演之际,为小镇带来生气於生机;它是魔术,我告诉你,它真刻意治愈病人
呢!』
    他摇头没说话。我知道他有话想说,为了对我的尊敬,却保持沈默。
    『你不了解的,对吧?』我怅然问道。
    『黎斯特,罪恶总是让人感到美好。』他严肃地说:『你不明白吗?你想教会
为什麽总是谴责演员?这都源自戴? 尼斯,那个酒神;因为他,  有剧院;在亚里
斯多德所写的书里,你可以读到有关的一切。由於戴? 尼斯  驱使人荒淫放荡。你
觉得美好所以你  会沈溺--然而那实在是堕落和荒淫,是酒神於葡萄酒的作祟-
-你竟为此违抗你父亲--』
    『不对,尼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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