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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法子在这种交通情况下超速,嬴过他们。』我说:『转回头,回到大
会场,卡布瑞,回头!』
然而她迳往前开,在车与车之间出入蛇行。把许多车吓得躲闪到一边。
货车更是一路紧跟上来。
『它是战争机器,它就是。』路易斯说:『他们特别安装了铁的保险杠,他们
要来狠狠撞我们,这些小混蛋。』
哎,我太小看他们了,太低估他们了。我倒衡量了自己的现代装备,可是完全
没料到他们也有一招呀!
我们已越走越远,离那个能将他们打回冥府的救星越来越远了。也罢,我将兴
高采烈的来迎战他们,我将先击碎他们的挡风玻璃,再一个一个扭断他们的头。我
打开窗子,爬出窗外;风吹着我的头发,我瞪着他们,他们白森森的丑脸,就在玻
璃车窗後面。
我们正要转进上高速公路的斜坡道,货卡差不多就紧跟在路的另一边。很好,
再靠近一点,我就跃过去。偏偏车轮打滑而突然停住了,卡布瑞束手无策,进退两
难。
『抓好,它撞来了。』她大叫。
『该死的!』我也大叫。再等候片刻,我就将跃下车顶,像一支破城槌一般,
冲向他们。
然而我并没有那片刻,他们已用全力冲撞过来,我的身体飞上半空中後,摔到
高速公路旁边,保时捷也失控往前冲。
我看卡布瑞在车子撞到栏杆前,打开了边门,她跟我一起滚向草地斜坡,车子
猛然爆炸,发生震耳欲聋的爆响声。
『路易斯!』我大叫--? 跄爬向火焰中,准备冲进掣内,这时他已从车後破
裂的玻璃窗爬出来,他撞到路的挡墙,我也正好抓到他。我以披风挥打他冒烟的衣
服,卡布瑞脱下外套,也一起挥打。
货卡已停在高速公路上边的铁栏杆,那些妖怪站在栏杆边,像是巨大白色昆虫,
把脚伸向斜坡上。
我正等着他们呢!
第一个家夥滑了过来,镰刀高举在手;又一次,那个超自然的可怕尖叫又传了
出来,紧接着是刺眼的火光,怪物的眼冒出橙色火焰,身躯似痛苦而惊骇的扭舞着。
其他的几个转身就跑。
我正想追上去,卡布瑞却抓住了我,不让我走。她的力道之大,让我生气也让
我惊讶。
『少追了,该死的!』她说:『路易斯,来帮我呀!』
『放开我。』我生气地说。『我要抓一个,只抓一个,我至少可以抓到最後一
个!』
她却死命抓住我不放,而我又无意真跟她动手,何况路易斯也跟进来搅和。
『黎斯特,别追他们了。』他尽量抱持最礼貌的态度:『我们已受够了,现在
就离开吧!』
『好吧!』我说着,恼怒的放弃了追逐,再说这一耽搁也来不及抓谁啦。起火
烧的那一个也只馀烟与火,另外的几个早已溜得不见踪影了。
夜晚猛然间变得空荡静寂,只有上面高速公路的车声不断。我们叁个站在一起,
茫然地瞪着烈焰直冒的汽车。
路易斯懒懒的擦着脸上的煤灰,他的衣服污秽,长的天鹅绒披风也撕破了。
而卡布瑞是那副长久以来没变的流浪者模样,风尘仆仆,褴褴褛褛,只有帽沿
压低下的脸容,丰采丝毫不减。
在不调和的城市嘈杂声里,我们听到警笛声鸣鸣一路叫过来。
然而我们叁个都动也不动,只是在等待,在彼此对望,我知道我们全在期待马
瑞斯的出现。这一定是马瑞斯,一定是的,他和我们为友而非敌,他现在该露面说
话了吧!
我轻轻唤着他的名字,张望高速公路的黝黑远处,张望斜坡那头一堆小房屋的
地方。
但是,我只听到警笛声越来越响,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们已经从大马路那边
过来了。
我在卡布瑞脸上看见恐惧之色,我手伸向她,身子往她靠近。无视於混乱与错
愕,凡人群众越来越走近了,许多车辆停在高速公路的上边坡道。
她猝然拥抱我,急促而温暖,一面做手势要我赶快。
『我们都在危险之中,我们叁个--』她低语着:『十分危险,快!』
2
清晨五点钟。我独自站在卡梅尔山谷房子的玻璃门前。卡布瑞和路易斯一起进
入小山丛区,找寻他们歇息之处去了。
北边来的一通电话,告诉我,我的凡人乐友,已安全藏匿在新的地方,正在电
子操控防范严密的宅邸,疯狂的举行庆祝宴会。
至於警方,新闻媒体以及所有不可避免的问话,那当然只有等候啦!
如今,我独自等在黎明的微曦下--这一向是我喜爱的闲适独处时光,心里纳
闷着,为什麽马瑞斯没有现身?为什麽他只救出我们,却一语不说就身龙不见尾呢?
『倘若这不是马瑞斯呢?』卡布瑞曾经焦虑的表示,一边说一边在地板上跺步。
『我告诉你,我感受到一种极巨大的恐吓压力,我感到危险不仅及於他们,同时也
及於我们。我们的车离开大会场时,在附近我就嗅到危疑气息,当我们站在焚烧的
车子时,我也有相同的感觉。这绝不是马瑞斯--我可以确定--』
『好像有一种野蛮原始的味道--』路易斯则说:『只不过我不敢太肯定--
』
『不错,几乎是野性不驯的--』她回答,表示赞同的瞥了路易斯一眼。『就
算他是马瑞斯好了;你为什麽不认为他之会救你,只不过他想以他的方式完成一己
的报复?』
『不,不会的--』我说着,轻柔的笑了起来。『马瑞斯不会有报复之心念,
否则他早已付诸行动,这点我确信不疑。』
说这话时,我其实心不在焉的,再看到她已让我兴奋得几乎忘记一切;她的走
动方式,她的一贯姿势,哎,还有她那身磨破的狩猎装,在在令我入迷。经过两百
年的岁月,她仍然是那个勇往直前的探险家。她坐下来,姿势就像牛仔一样,双腿
叉开的跨坐着,下巴托在高椅背的手上。
我们有一大堆话要说,要彼此倾诉,我太快乐了,哪有心思疑惧?
何况,只是疑惧也未免太不像话,因为我已经明白,自己还有另一项错误的严
重失算。当路易斯还在车里,保时捷却爆炸的那瞬间,我首次察觉,我一己的小战
争,事实上,已把我所爱的也牵连在危险之中。自以为以我之力,就可以打败恶意
仇视,未免太愚蠢呢?
我们必须好好商谈,我们必须机灵,我们还必须更加小心防范。
不过,目下我们是安全的,我安抚地说着。她与路易斯一样,并未嗅出哲理具
有恐吓气息,这个气息并未跟随我们来到山谷。而我根本是毫无察觉。我们年轻而
愚蠢的族类敌手已经击倒,他们一定相信,我们已拥有法力,纯靠意志就足以令他
们全化成灰烬,他们一定吓得不敢轻举妄动了。
『你知道吗,我想像过千万次我们再聚的情况--』卡布瑞说:『就从来没想
到,再聚竟是如此惊险万伏!』
『我倒认为这太了不起啦!』我说:『何况,对我能带大家脱离险境,我从来
没有丝毫怀疑过!我正准备动手,把手拿镰刀的那个家夥,丢进大会场哩!至於另
外的那个出现时,我也自信能把他扯成两半。我告诉你们,这回最让我感到受挫的
是我根本没有机会能--』
『你呀,先生,你是一个绝对捣蛋小鬼--』卡布瑞笑着说:『你简直无药可
救!你是--马瑞斯自己称呼你什麽来着?最最该死的混蛋妖怪!这个说法我完全
同意。』
我开怀大笑不已,多麽甜蜜的捧场!多麽可爱的老式法国腔!
路易斯完全对她着迷了,他静静坐在阴影下痴痴望着她,脸上带有一贯的沈思
深情。他又恢复了光鲜洁净的样子,好像他的衣饰全在他的掌控之下;而我们也好
像刚刚看完歌剧《茶花女》最後一幕出来,正坐在咖啡厅里,注视凡人在啜饮香槟,
旁边时髦的马车正走来走去。
我感觉到崭新的集会已经形成,非凡卓越的力量,拒绝接受人类的现实;我们
叁个在一起,反抗所有的部落与全世界。我感觉到异样的安全,此外还加上一股无
法停止的冲劲与气势;只是,怎麽跟他们说明这一切?
『母亲,别担心了。』我终於开口,希望一下子解决问题,并营造出真正平静
的气氛。『这根本不是重点,一个怪物能纳闷有力的焚烧敌人,要不要找我们根本
全在他的决定,要怎麽对付我们,也全操之在他呀!』
『所以,我就该停止担 ,是吗?』她说。
我看见路易斯也摇起头来。
『我没有你们的法力--』他谦虚的说:『但是,我确实感到有不对劲之处,
我告诉你们,这是异类,换句话说,它绝非文明的产物。』
『哎,你说到要害啦--』卡布瑞抢着说:『它确实是完全陌生的,好像来自
一个纯然遥远不可知的地方……』
『而你的马瑞斯太文明了--』路易斯口气坚持:『太受制於哲学理论,所以
你 知道,他根本不会报复。』
『异类?非文明?』我瞧瞧他们俩。『为什麽我一点不觉得受到恐吓?』我问
道。
『老天!它可能是任何魍魉--』卡布瑞结语说:『你那种疯狂音乐,足以叫
醒地低下任何死亡的鬼魂。』
我想到最後一晚的神秘讯息--黎斯特!危险!但是那时它太接近黎明,我根
本无暇再细细推敲思索;再说它并未说明什麽,只不过在拼图游戏中又增加了一小
块,而这一小块,也未必真属於拼图之所需哩!
如今他们一起走了。只留下我一个独自站在玻璃门前,注视着圣他露西亚山顶
的天色,渐渐越来越亮。我想着:
『你在哪里?马瑞斯,你为什麽不现身?』卡布瑞所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
这是你的游戏吗?你只不过在作弄我吗?』
这只是一场游戏,所以我不必真的呼唤他吗?我的意思是说,我是不是应该倾
全力传达我的心声,正如他在两世纪前,告诉我必要时可向他求救。
我举棋不定,一种自尊使我无意向他呼唤求救。然而,这时还讲什麽自尊?
也许他需要我的呼唤呢?也许他正在坚持等待我的呼唤呢?所有的苦涩和顽固
突然全不见了,为什麽不至少试一试?
闭上双眼,我恍如回到十八世纪的夜晚,在卡罗或在罗马街道,我大概跟他说
话。默默的,我呼唤着,我感到没有声音的叫喊,从我心中流出来,流向被遗忘的
大气中,我几乎可以感到自己的心声,以可以见到的形体,正在世界穿梭,我感到
它越来越弱,终於熄了。
就在极短的时间里,在遥远我不熟悉的某处,昨天晚上我曾经看到的,学,无
垠的雪花,某种石头的住宅,窗子被冰所封。在一处高突的地方,安装着奇怪的现
代仪器,一个大的灰色金属碟子在一个轴上旋转着,似乎在捕获天上地下看不见的
音波声浪。
大耳朵!电视天线!从这个雪覆的荒野,直接通上卫星,不错,就是这样。地
上破碎的玻璃是电视萤幕。我看到了,石头凳子……打破的电视萤幕。嘈杂声……
淡出。
马瑞斯!
危险,黎斯特,我们全置身危险之中,她已经……我没办法……冰……埋在冰
下。破碎的玻璃在石头地板上闪耀,石凳子空了。吸血鬼黎斯特在摇摆,在叮叮当
当。扩音器传出刺耳声音--『她已经……黎斯特,帮助我……我们……危险……
她已经……』
一片寂静,连络中断了。
马瑞斯!
还有些东西,可是讯号太微弱模糊了,虽然急欲传达,但太模糊了……
马瑞斯!
我依在窗边,瞪着越来越亮的黎明之光。我的眼睛刺痛得流泪,在发烫的玻璃
上,我的手指差一点灼伤。
回答我!是阿可奇吗?你在告诉我那是阿可奇吗?就是她现身了,是不是呢?
太阳已从山上升起。致命的光已经撒满山谷穿进房里的地板。
我从屋里跑出去,经过荒野,往小山丛而跑,我举起手遮住双眼。
顷刻间,我已抵达藏身的地穴,拉回石板,我走下粗糙的小梯,没一会儿,已
置身寒冷与安全的黑暗之中。我闻到泥土的味道,躺在小房里的泥土上,我的心跳
得很快,四肢抖索着。阿可奇!你那种音乐,足以叫醒地府下任何死亡的鬼魂!
房间里有电视。不错,马瑞斯一定给了他们电视,而卫星正在广播,他们一定
看到我的节目了。我明白了,完完全全明白了。马瑞斯把电视带到圣殿,正如在很
多年以前,他也带电影给他们看一样。
而她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