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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牵引心神,多番冲突之下,情绪迸发,执念铸就,驱动他仗剑发难,悍然与长生真人为敌。
不说对错,只说带着沉重的情绪和执念,又如何发动他“生死一线”的真意?
当然,就算此刻,他也并非真正参透,但那又如何?就算是被动的、临时的,他也已经进入了最熟悉玄妙的状态下,进入到了一剑既出,手眼心胆浑然如寻一线之机,翻转生死的最佳状态。
他仍然陷在何清的控制之中,仍然可说是任人宰割,他却不为所动,灵台又是前所未所地澄澈,就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外间发生的一切。
“铮”声剑鸣,发自于灵海上浮动的何清肉身胸腔之中。
何清攻杀他的yin神,咒誓破裂,引发裂心剑锁反噬。这头一个,就是将前段时日,由剑锁吸纳、抵御的心魔劫煞全部引爆,倒攻何清阳神,是“万魔噬心”。
如此反噬,完全没有抵御之法,只一瞬间,何清阳神之躯金光黯淡,一团漆黑的yin影从其核心处猛地扩散开来,yin影过处,端庄秀美的面孔霎那间扭曲,几不成形,外围更似燃烧起一层乌黑的魔火,随时要将何清阳神焚尽!
万魔噬心的结果,就是灵智泯尽,照这个流程下去,不用数息,何清的意识就要被魔火蒸发,又或是被心魔占据、吞噬,阳神亦会在之后的日子里,转化为天外劫魔,沦为域外天魔一流。
可是,余慈知道,不会如此,因为由始至终,有一片金光都没有受到魔劫的任何影响。
那正是以阴阳之气圈拢着余慈yin神碎片的那块。眼下的境况算不得双修,两边气息却也是和合一处,由于阴阳之气强大的归化之力,难分彼此。外间劫煞相当猛烈,可一碰触到这层阴阳之气,就缓和下来。
余慈有些明白了。
说到底,将逝水剑作为核心的“裂心剑锁”,仍是以“不伤害余慈”为根本。内里剑灵更是秉承于舟心意,便是咒誓反噬,也不会对余慈有什么伤损。何清正是借着这一点,挣得了缓冲之机。说白了,她就是拿余慈做挡箭牌。
至于为什么不用这个思路,将阳神之躯尽数保住
胸腔内,裂心剑锁再度鸣响,这回,誓约反噬已到了“道基毁丧”一步,剑意咒力浑化,凝为无坚不催的灭杀重击,只一下,yin神碎片周边,阴阳之气头一个崩溃!
余慈这才知道,阴阳之气亦是何清道基之然后是鱼龙?他似乎已经看到山孤被毁的场面,可接下来,灭杀重击诡异地窒住,就像潮水碰到堤坝,打旋儿倒卷回去。
“那两次神交!”
心思清明,判断就快。突然间余慈就对那两次经历有了新的认识。不错,这两回,尤其是摘星附楼上那次,摆明车马就是汲取只需于他的天龙真形之气,用在此刻,作为另一个挡箭牌来使。
咒誓反噬第二次被挡住,便趁此机会,何清的意念发动法咒:
“破誓断咒,裂心分魂,咄!”
两方气息和合的情况下,何清的意念是如此清晰,伴此咒意,虚空中似有一柄无形的利剑斩下,仅存的一段金光琉璃之体,蓦地从劫煞攻伐的分界线上断开,阳神一分为二。
这一下必是痛极,何清一声尖啸,震荡灵海,余音久久不散。
而在啸音迸发之初,漆黑的魔影飞腾,小片金光垂落,直入灵海上飘浮的何清肉身顶门。
余慈却难以深究其中奥妙,因为何清阳神分裂的刹那,再顾不得余慈yin神碎片,破碎的yin神没有防护,当即在空气中迅速蒸发。余慈此时并无任何负面情绪,只是冷静地寻觅归窍的可能。
便在此刻,感应中黑影覆盖,竟是那飞腾起来的漆黑魔影,魔火自燃,扑击而下,明显是把余慈yin神碎片当成了食物。
眼看要被吞掉,余慈心念蓦地一动,灵海上空,已经很久没有进一步变化的“悬空明月”一圈光华放出,将漆黑魔影罩住。刚才对何清阳神时,宝镜吸力完全不顶用,可这次却截然相反,魔影竟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被光圈合拢,硬给扯了进去。
心如明镜,明镜照心,这一刻余慈借助宝镜为坐标,念头闪动间,已然归窍。
一旦归窍,之前在外间维持的生死真意,直透支离破碎的识海,以之为标识,用它明确的存在感,充当灯塔的作用。已经烙在神魂深处的印迹为之响应,破碎的心念如百川归海,转眼聚拢,重凝yin神。
余慈睁开眼睛,yin神创伤未去,虚弱感蔓延全身。未等他再做检视,耳畔“嘶”地一声响,举目望去,却见逝水剑刃,自何清前胸直透而出,妖异红光闪烁。下一刻,素手探来,握着剑刃,稍一发力,便将其整个地抽出,随手抛掉,心口鲜血泉涌,其中竟还透着金光。
此时此刻,余慈发现,何清周身气机反应,可说是低弱到了极限。莫说成就真人后,便在比最初见面时,都要不如远甚。
余慈却没有丝毫看低,事实上,他又哪有看低的资格?
女修却不看他,而是笑yinyin抬头,看着宝镜月轮:“能吞噬天魔,虽似有天xing相克之处,但确实是异宝呢。”
这时她才扭头,看着余慈,这样解释:
“不必大惊小怪。外人只道‘裂心剑锁’是何氏宗族独有的防御心魔劫煞的旁门咒术,何家唯一一部度劫秘法,亦是根据此术衍生而来。‘裂心’之语,即是以分切生机神魂之术,斩却一切负面影响,消除劫数,得到纯粹真形阳神,由‘舍’而‘得’,精义便在其中了。”
下午四点到现在,不说好坏,只是很囧。
第四百章
10…24
何清笑吟吟地解释来龙去脉,余慈却只是盯着她看,没有任何反应。女修也不在意,笑容甚至更温和了些:
“真的要感谢你呢。原本我斩出的那部分阳神魔化,是我预料中最艰难的步骤,以我如今的状态,未必能敌得过。没想到你这面镜子神通了得,省了我好大的功夫。”
说着,她伸出手,去触碰那几如实质的青光,以真人修士的神通,大约只是一招手,悬浮的铜镜就要落在她手中了。
余慈仍无反应,大约只有眼珠动了一动。不过,他的注意力没有往照神铜鉴分出哪怕一丝,而是完完全全地投到何清身上去。
他在找机会。
不管前面计划如何,如今事态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也没必要再想其他,只要一心一意,努力从绝境中脱身就是了。所以他一直集中全副精力,寻找一个机会,此时何清气息微弱,或许比之以往,有什么顾及不到的破绽。
余慈就抱持着这样的念头,托前面阴神分解又重组的福,此时他阴神虽受重创,灵台却清澈如镜,不过看久了眼前之人,疑惑又像阴云,慢慢聚拢。
分切生机神魂,对修士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眼前的何清,不但是神态,话也多了起来,遣词用句更有一些微妙的变化,如果他闭上眼睛,纯以语气识人,或许会错认也说不定。
是的,这不是他记忆中那个严肃板正的美妇人——也许从来都不是,可其中的变化却让人无法理解。
最后何清也没有再做什么,手指一触即回,似乎只是好奇看看而已。她随后按住心口伤处,不一刻血流止住,肌体骨胳,包括严重受损的心脏也都以恐怖的速度复原,这正是长生真人的不灭法体之效。
见此,很久都没说话的影鬼惊叹道:“她把握得很精到,硬生生撕裂阳神,却没有使境界掉落,就算里面有特殊的手法,也不简单小子,你快想办法逃命吧,只要她是真人境界,就是只剩一口气,像你这样儿的,斩杀十个八个,也完全不是问题!”
余慈没有回答,影鬼也马上醒悟自己说了蠢话。这样的差距下,逃或不逃,有什么区别吗?
恐惧自然袭上心头,若是余慈完蛋,它的下场也绝对好不到哪儿去,气急之下,它咒骂连声:“刑天老货,平日里倚老卖老,不可一世,真用到它的时候,又死哪儿去了?”
“你闭嘴!”
刑天适时插进来,影鬼立时噤声。但它很快就发现,刑天虽是一如既往地语气严厉,但意念却相当微弱缥缈。
“姓方的已经有所察觉了,事不宜迟,我送你们走”
“你怕他个鸟!”
“滚你的蛋!”
刑天恼羞成怒的咆哮意念导入,但不等它继续,前方一个金色光环飞起,嗡嗡震鸣,十里灵海刹那间平整无波,区域内的元气尽都规拢,受金环控制,包括余慈体内的那部分。
“法天绝牢!”
十里灵海整个塌陷下去,余慈如坠万丈深渊,身体不可控制地向下急坠,然后就是天旋地转,幽蓝灵海打着旋儿将他吞没,他则被一股巨力推着,如崩发的矢石,朝着某个方向急射。
“你娘!”
刑天和影鬼同声大骂,余慈则什么都没听到。他的心神在法天绝牢祭出的刹那就自然而然地回收,移注于本人身上,他是如此专注,无论是坠落还是被轰飞,移动的只是他的身体,其精神却稳固依然。
所以,很快他就辨明了自己的处境和位置。
“在往外去!”
耳畔剧烈轰鸣,强大的压差险些挤破了隔膜,这一瞬间,余慈再不是和幽蓝灵海摩擦,而是挤爆了高空稀薄的空气。转眼的功夫,他已被何清顺着灵海下的元气转化闸口,轰出了山门!
在空中又摔飞出七八里,余慈才止住身形,但依然没有脱出法天绝牢的控制范围在,而何清已经从容追上。
余慈努力维持着呼吸的平顺,而在他脑宫内,刑天和影鬼的意念已经闹成了一锅粥,里面强弱分明,但却纠缠不清,还好,意念的交流速度极快,现实的层面,时间也只过去了短短一息,它们已经完成了从激烈攻防到达成一致的全过程。
“外面更好用力。刑天会伪装成过路的剑修,逼住何清一段时间,我则帮助你完全敛息,深藏地下,看能否瞒过去”
这是个中规中矩的办法,但在种种局限之下,它们也只有这个主意了。对此,余慈应了一声,再无他话。任两个异类都是活了上万年的老怪物,也弄不清他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抓紧啊,我赶时间!”刑天也再拿不出前辈的架子,它现在的境况真的很尴尬。当年一场交易,非但打碎了它的成道之途,还将致命的破绽留在了离尘宗,否则以它的修为,何需这样畏首畏尾?
“混帐曲无劫!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女人的法子”
一个念头萌生,旋又深埋在心底,它又鼓动余慈快做决定,但此时,余慈那边连最简单的回应也没了。
与之同时,在不远处,女修伸出了手,但不是要出杀招,而是尽情地伸展双臂,仰头看向深邃无尽的夜空,长长吸气、长长吁气,像是完全沉醉在这冰冷稀薄的空气中。
远方乌光闪动,缺了一只角的山孤应是顺着气息感应追来,临到何清身后,却忽地停下,有些迟疑。
看着这一幕,余慈忽地开口:“长生劫刚过,补全度劫秘法的劫煞也退去了,现在,你又渡的是什么劫?”
摘星楼上,两个老朋友的对话,中止了一段时间。
楼外,以玉虚上人为首的一批人,已经调理清楚了山门的护山禁法,正将千里明光镜和与它配套的一系列侦测符法铺开,对山门现阶段的状况进行评估。这其间,灵海上的变化也在监控之中。可是,让这些人头痛的是,那片区域,正被某种强横的力量封锁,具体情况完全无法探知。
若是敌对状态也好说,他们知道那里面有人就行,早一轮攻势过去了。可如今,这个办法显然行不通,在几个经验老道,又熟知底细的人看来,那根本就是何清用出了法天绝牢,封锁了周边环境,屏蔽了各类侦测术法。
他们就不明白:对一个后辈,用得着这样吗?
此时便是厚重的络腮胡子,也遮不住鲁德发青的脸,他早就要杀过去看个究竟了,可是玉虚上人硬拦着他,并借方祖师的威煞硬压着他:
“祖师说过,不要去管!”
鲁德虽是步虚修士中一流的强者,但在玉虚上人面前,仍是难有抗手之力,几次三番未能如愿,焦躁之下,也变得口不择言了:“我管何清去死!我是看余慈那小子”
话说半截,他头顶上忽地冷意深重,一愕抬头,寒意源起处,也就是摘星楼上,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此时,楼上终于又重启对话:“这样好吗?都是你们离尘宗弟子,厚此薄彼的话”
方回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应:“这是宗门欠她的。”
那欠于舟的又怎么算?
这句话,朱老先生终究没有说出来。
刑天和影鬼都没想到,余慈会在这种要命的时候,还与何清搭话。
“没有看到吗?是囚牢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