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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第5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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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朱、盖大先生都捕捉到了这个微妙的节点,也自发调整气机,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变化。
    也在此时,余慈顶门之上,鲜红符箓微微涨开一圈儿,甚至锵然鸣响,其外烁的剑意,已经开动到了所能控制的极限。这下子,别说玄黄杀剑,就是杨朱和盖大先生,都觉出几分异样,视线二度投注过来。
    但比他们的视线更直接的,则是玄黄杀剑的冲击!
    四尺青锋凭空化虹,或者更像是一道电光,直奔那个方向而去。
    当血红的光芒向这里倾泄而至的时候,余慈在心中最后一遍温习剑法诀要,他毕竟不是纯粹的剑修,尤其是进入还丹境界后,用符的机会总比用剑多出不少,一些剑修的常备技巧,他很少用到,还要临阵磨枪才行。
    但话又说回来,对眼下可谓是“剑气冲霄”的分身来说,只要不超过现有的层次,一些技巧,只在心头流转一遍,就如练习千百次一般,熟极而流,全无滞碍。
    比如,剑遁!
    玄黄杀剑距他已不足一里,吞吐的剑芒,可以催化前方的一切,而余慈的身形也在虚化,仿佛下一刻就要燃烧起来。
    可没等真正“燃烧”,四尺青锋贯胸而入!
    当然,这绝不是真正的“贯胸”,在杨朱和盖大先生的注目之下,在玄黄杀剑穿透的瞬间,余慈化为了一团近乎同色的血雾,直视忽视了咆哮而过的剑风,以不可思议的粘着力,飞落那燃烧的剑芒之中。
    玄黄杀剑之外,倏地绽开一个闪灭不定的光圈,将肆意喷洒的血杀之气阻了一阻,虽然转瞬之后,就有九成以上的力量冲破了光圈,在虚空中继续那狂暴的舞蹈,可终究有一部分,受到控制,具备了些许法度。
    玄黄杀剑的剑啸声,有了细微的变化,而其前进的轨迹,也偏移了微小的角度。
    角度虽然小,但在动辙数里的高速移动中,在一贯狂暴的“行为”之后,突然来了这样一个可称为诡异的变化,瞒得过普通人,却瞒不过这片天域,两位步入长生的大高手。
    无论是杨朱,还是盖大先生,在他们眼中,之前的冲击,将玄黄杀剑的凶悍发挥得淋漓尽致,可在余慈血雾附着之后,极致微小的变化,则带着专属于人的灵性。
    一位劫法宗师,一个长生真人,都是戒心大起,摆出防御姿态,可就在他们的注目之下,玄黄杀剑就此化为一道天外虹影,从那个方向突出去,再不回头。在七河尖城肆虐的燃烧血海,则掀起巨浪,如影随形,呼啸而走,所过之处,满目疮痍。
    但没多久,这血海巨浪就拍天而起,跟随着高跃云霄的剑虹,倒似一团火烧云,往东而去。
    杨朱愕然。
    在他身后十余里外,盖大先生则是抬头,看向天空。正是他所感应的那样,青、红、白三轮日影,已然化实,分布在真正的骄阳周围,天空中四日并行,恍如上古神话重现。
    也在此时,盖大先生心神激颤,王座上的阳神鬼躯,忽有火光冒出。他闷哼一声,却没有抵挡,直到鬼躯额头位置,显出一圈日纹印记。
    “三阳魂印。”
    这是三阳劫真正可怕之处,三阳之劫,如日之经天,普照万物,想要避过,几无可能,尤其是三阳魂印一下,便证明天地法则意志已将目标锁定,无论那人如何逃遁,三阳之劫都是如影随形,便是在一地停留的时间长了、照的太阳多了,都能可引来劫火烧身。
    盖大先生本不至于被此印困扰,却是因为余慈死魔神通,被老天爷揪住了破绽,这才遭难。且有一点可以肯定,他逃不过去,玄黄杀剑,还有余慈,也定然逃不掉这三阳魂印的困锁。
    不管他们逃到哪儿去!

第二十一章 天亡人亡 东海血染(完)
    悬空楼台上,仝续站起来之后,就再没坐下。只是死盯着水镜,不曾须臾眨眼,当他看到水镜上那道远去的虹光,忽然就开口道:“我记得有一件事,哎呀,火烧眉毛,要先走一步。”
    说着,他便学杨朱,直接跃出窗外。
    刚刚看你兴致勃勃打赌的时候,可没一点儿眉毛着火的模样。
    众修士的腹诽,也没有阻挡仝续离开,但看着这人飞腾而去,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心头却是陆续被灵光照亮。
    有一就有二,当下便又有人叫嚷道:“我也有件事情”
    “咳,身体有恙,先行告辞。”
    “走也走也。”
    不管是有理由的、没理由的,楼台中人,顷刻去了大半,一时间,人声鼎沸的楼台上,只剩下三五个人,对此,倒没有谁感到惊讶,就是作为主家的夏夫人,也是如此。
    她请来的这些人物,不管是长生真人也好,步虚高手也罢,大半都是北地三湖区域名头响亮之辈,很自然的,也就在洗玉盟的各门各派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这些人中,能驾驭玄黄杀剑的,可说是一个人也无,但若能抓住玄黄杀剑从巅峰滑落的机会,借助宗门力量,周密布局,以禁锢封印为目的,还是可以考虑的。
    至于到手之后如何处理
    偌大的论剑轩摆在那儿,当世第一等的门阀大宗,还怕淘换不出好东西吗?
    别说他们,就是夏夫人,心中已有了成算。唯一不同的是,她不会和论剑轩做买卖,巫门和剑宗,从来都是死对头,就算是数万年过去,沧海桑田,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重重帘幕之后,夏夫人放出了一连串指令,而这一切,又是与她的温文笑语同步进行:“游春赏景,有此变化,也算多一番趣味。张真人、伊师,赵掌门请!”
    向仍在座的五人依次唤名敬酒,语气没有任何变化,这种不动声色的沉稳气度,也是洗玉盟对夏夫人形成高度评价的原由之一。
    在座人中,赵掌门之流,在这一场游春宴中,只属凑数一类,对玄黄杀剑再怎么眼红,也没有资格凑热闹。剩下两位长生真人,张法常是外来者,也是得道全真,对外物不甚看重,伊觉则向来是孤家寡人,且性情古怪,也对玄黄杀剑没兴趣。
    不过另一方面,伊觉对那位颠倒乾坤的年轻剑手,也是爱才之心愈重,见余慈真敢驭剑而走,又赞又恼,情绪上来,便是重重放下酒杯,嚷道:
    “能够驾驭玄黄杀剑,就算是仅有一息,这剑道造诣,也绝不比论剑轩的那些所谓剑道天才逊色可恨他胆大包天,不知死活,这等凶器,也是区区小辈,所能沾染的?”
    或许也是起了谈兴,一直稳居帘后的夏夫人,竟也罕有地评价道:“这一位离尘弃徒,若是放在各宗四代弟子之间,已经是出类拔萃,便是在步虚层次里,也是最出色的那一批。二十年不鸣,一鸣惊人,伊师动了爱才之心,倒也理所应当。”
    伊常就哈哈大笑:“动了爱才之心的,是夫人才对。”
    夏夫人用沉默来应对,而这绝不是否认的意思。可以想见,在接下来这段时日,她的态度会以最快的速度轰传四方,就算楼台中仅存的这几位,没有一个是多嘴之人,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北地三湖谁人不知,夏夫人最喜延揽各方名家,所谓“门下三千客”,绝非是一个虚指,而是确有这个数目,且是医星卜相,无所不包,相较于论剑轩的“聚仙桥”,或许失于芜杂,但多年以来,飞魂城在东海之畔,根基愈发稳固,各类产业日益兴旺,多有赖于此。
    张法常则是慨叹一声“二十年不鸣,一鸣惊人”,算是给这番谈话做了结语。
    不过,不管是张法常,还是伊觉,也包括夏夫人在内,所有人都小觑了他们口中的年轻剑手、剑道天才,所造成的影响。
    一位颇有名气的散修,在他手书的一本札记中,记录了那段时间,北地三湖某地的混乱场面:
    “至三月,气清景明,吾与友人游于中湖,忽见云气自西而来,其色如血,横斥千里,莫视其极。湖水映赤如污,是时也,湖上游人厥逆者数百及于岸边,又见湖畔寺庙宫观数十,皆有烟气袅然入云,道唱天音,不绝于耳。路人多有避入其中者,然人潮堵塞,观门倾倒,十又三家。余入三清观,有路人言:东山乱云宗,设阵以阻云路,山门破碎,死者不可胜数。
    “约一刻许,血云偏下东南,方见天光,又见日影流波,一化为四,光色不同,妖异之相,为平生未见者也。时人谓之‘三阳劫’,盖所谓‘青白红’者,天怒也”
    此人所记,算是一个极典型的场面,尤其是“乱云宗设阵以阻云路”之语,更是令洗玉盟上下,都为之凛然的恶劣先例。
    乱云宗算是洗玉盟内,一个中型门派,实力不俗,其获得消息之后,对玄黄杀剑有所愿想,也不奇怪。可之前又有谁想到,玄黄杀剑招惹了三阳魂印烙下,只有稍有停留,劫火便至。乱云宗这一拦,便拦出了滔天大祸。
    所谓“中湖”,便是北地三湖中的五链湖,其居于洗玉湖、玉带湖之中,故而得名。玄黄杀剑行至此处,便是进入了洗玉盟的腹心之地。
    四日并行,三阳劫火,方圆千里范围之内,受到影响的何止百万?
    三阳劫火起于微末之间,积蓄于无形,对寻常人来说,短时间的伤害,只是内火烧心,回头病一场,最多损些修为就是了,可对那些正清心寡欲,闭关修炼的修士们而言,就是真正倒了大霉。
    没有人能在劫数到来时潜心修行,无孔不入的三阳劫火,就像是最污秽的渣子,便是极其微量,也足以将他们辛苦维持的心境状态毁于一旦,更能引发内魔,烧毁道基。

    据统计,那一刻钟的时间里,因此事而走火入魔、内火焚身的修士超过百人,其中更有一位在附近潜修的真人修士,那位还算走运,留得命在,可在此飞来劫数之间死去的,足有八人之多。
    “三阳魂印”之事,终于为人所知,也给许多人下了套子。
    拦,还是不拦?
    许多人纠结,也有许多人从来都没有动摇过,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这段日子里,余慈这个名字,随着拍天血潮飘摇万里,又伴着三阳劫火焚卷天下,以至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时间,便是在北地三湖打鱼种地的凡俗,也知道有一个飞剑东来的凶人,驾起血云,所过之处,四日并行,邪火烧身,不免大为戒惧,多地都有骚动出现。
    相较于底层失之简略的认知,在北地修士之中,余慈的名声却有两极分化的趋势,就常理而言,对这个招灾引祸的家伙,大部分人不会给出什么好评价。可是当夏夫人的点评一出,招揽之意显现,北地三湖的风头,忽为之一变。
    一方面是因为夏夫人身份特殊,又向以眼光犀利著称,颇是主导着一部分言论走向,另一方面,却是不知何处起的一番流言,说是那余慈以步虚修为,强行驾驭玄黄杀剑,不是出于私欲,而是不忍生灵涂炭,舍身驭剑,以避免更惨重的损失。
    这一说法最有效的佐证便是,自玄黄杀剑屠灭七河尖城之后,一路东来,除了像乱云宗那般受到阻拦的情况外,都是高来高去,偶尔有些倒霉蛋受血杀之气冲击,也没听说谁丧了性命。
    但这种说法很快受到各方驳斥,尤其是一些“当事人”便分析那日形势,提出若不是余慈半途插手,杨朱等人说不定已将此剑封禁如此这般。
    可紧接着这个说法,不知是谁,忽又抛出一个惊天消息,直指二十年前,剑园一役。
    此役造成剑园崩毁,直接导致此界一个延续数劫的盛事终结,此后二十年来,大批剑园出土的精品流入修行界,离尘宗等相关方,由此受益,但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一直牢牢把持在离尘宗,或者还有与之亲善的几个宗门手中,少有外传。
    而这回,从玄黄杀剑之事延伸出去,消息指明,那一役,余慈以离尘宗外室弟子的身份参与,正是在那场惊人变故中,存活到最后的几人之一。
    据传,他那时便与玄黄杀剑有过接触,共御外侮——所谓外侮,血狱鬼府的大梵妖王陛下,自然是逃不过去的。
    虽说事态细节方面有些模糊,但越是这样,越有快速传播的价值。这消息没有明确的倾向性,却是将两条线索串在一起,背景丰富,事态复杂,有更多的想象空间,一旦流播开来,两边本站定立场的修士便各有分化,但彼此之间,冲突愈发激烈,一方顺势咬定余慈大奸大恶,早与玄黄杀剑勾结,七河尖城血案便是他的谋划;另一方则说他义气深重,视玄黄剑灵为友,又不忍生灵遭劫,力保两全。
    两方口水横飞,一时间北地三湖各处茶楼酒馆,各宗论道台上,都免不了被洗上几遍。
    而在此期间,离尘宗离得远,没有发话也就罢了,像清虚道德宗、四明宗这些大宗门,却也都没有明确的态度,保持沉默,颇是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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