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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狮摸了一把胡子,难得也开口赞道:“自文式非那短命小子之后,宗门内再没有个顺眼的后进,真该让那群不争气的小辈们瞧瞧。紫玉姑娘这英风豪气,委实愧煞男儿。”
“还是分光师叔神通映照气机,如在眼前,省了好大心力。亦有魔主法力加持,气脉悠长,不同以往。”
简紫玉回应得不过不失,对夜、郑两个宗门外高手的捧赞,淡然以对,但一边,嚣离昧和那马脸修士听来都很不是滋味儿,这不就是暗刺魔门西支不重良材,不携后进么?
但他们也没法说什么,简紫玉师徒情况特殊,里面又涉及非常复杂的利益交换,非是一宗一派之事,也就不是什么情理所能移易改变的。眼下也只能当没听见,反正夜、郑二人的夸赞乃至招揽之意,十有也做不得真。
还好,时间紧迫,很快一行人的注意力就又放回到天梭潮上,刚才清理吞下役灵磁的鱼儿,并没有改变鱼潮的方向,只是斩去役灵老祖施法的介质——回头那一位大宗师会不会再使出什么妖蛾子,谁也没法猜测。
但就目前而言,天梭潮很难再改变方向了。
当然,众修士过来,也没有想着将这沾惹不得的鱼潮引走。
“布阵吧。”
夜狮取出一块圆形阵盘,其上划布纹理,方正若棋盘,而其上嵌有九枚“棋子”,均呈人形,只是脸面位置一片平滑,并无眉眼鼻口,零零落落分布,见不出什么玄机。
夜狮朝阵盘上吐出一口精气,来此之前,众修士早将本人心头血印各留在一个棋子上面,等他这口精气激发,本身气机便与阵盘发生了奇妙紧致的联系。
众人不自觉往阵盘上看,只见那九枚棋子的形态已经发生了微小变化,本是平滑的脸,开始凹凸成形,都与各自对应的那人有些相似,体态亦是如此。
“有鸦老这副牵机盘,大伙儿也不用刻意用力,自然牵引成阵,至于需要做的事情,也不用我再重复。在这儿我只提一点:阵盘要吸收多少天梭鱼的气血,咱们还算有数,可谁也不知那色胚什么时候能将里面阵势导引成功。所以,阵势布成之前,可不要失了手,丢脸不说,还给别人添了麻烦。若有这样的,他就是死了,老子也啐他一脸!”
有人笑了一声,夜狮也咧嘴回应,可这笑容未尽,他手中阵盘突地殷殷震动,其上放出一轮金光,眩彩夺目。金光中,阵盘最中央,众人已经熟悉狠了的秽渊魔主法相,以仙佛之姿,虚空悬照,将九枚棋子相应的气机,都勾连在一起,静待进一步的精血供奉。
夜狮静默半息,忽尔大笑:“好了,现在轮到那色胚看咱们的笑话”
笑声中,他将阵盘往海中一丢,一个浪头打下,就不见了踪影。
正前方,雷云飓风扑面而来。夜狮迎风踏浪,迈步向前,头上有一道紫光透出,直上云霄,在阴沉的天色中,化为一颗明亮大星,悬空朗照,紫芒灼灼。
受此道基外化的“景星”所染,他心潮澎湃,当头一声吼啸,罡风应声而起,仿佛从天外刮下,滔天巨浪并如山雷云,来势竟为之一滞。
夜狮这一声“天罡魔音”,已是气势运使之极,没有半点儿留手,此后他本待稍一调运气机,再行发动,可出乎意料的是,一吼之后,他竟然犹有余力,且滚滚如江河如归海,滔滔之势,无可阻遏,顶着他再一声厉喝。
一声霹雳响,海天阴霾都似被喝声破开,云气翻滚,分流两边。
夜狮居于正中,听余波如雷,碾过天际,又听周围彩声大作,都是惊叹他魔音似有万千天魔透空加持,有移山倒海之力,撼魂击神之威,已经是此一法门之止境。
然而此时,他却只有一个念头:那色胚,借得一手好力
第三十九章 棋盘棋手 推衍之争(上)
天罡魔音过处,方圆百里范围内,水上水下犹未被天梭chao惊走的生灵,轻者魂飞魄散,重者血肉化泥,更招来魔影幢幢,尖声欢笑,化为一阵妖风,循音波过处,向前推移,穿透了浪花,扑入天梭chao前端,任鱼chao汹涌,这一下也带走了近千条。
这一击与简紫玉的攻击又有不同,后者驭剑,有滚滚红尘的独特味道在里面,剑意虽是凌厉,却是“和光同尘”,击杀目标都似在如真如幻的迷梦中,没有任何刺激xing的场面出现。而天罡魔音却是威凌霸道,崩散的血肉,肆虐的魔影,瞬间就污了海水,使得天梭鱼chao出现了剧烈的sao动。
天梭鱼“饥则鲸吞无度,饱则穿织无方”,天生与天地元气勾连密切,chao头一乱,海天之间,便是风雨大做,其间电光如长蛇,蹿动不休,炸音连环,几成雷暴之势。
此时此刻,除夜狮屹立chao头,正面相迎之外,其余人等,都四散开来,避过天梭chao的正锋,只在外围,放出法术遥攻,如若不然,真被纷乱的气机缠上,顺势引来了劫数,可就倒霉透顶。
夜狮其实也不好硬抗,站在前面,却是自恃速度远超天梭chao,逐步后退。作为布下阵势的核心,他要确认阵盘运转是否正常——即使他对鬼厌观感有所变化,也不能略过这一程序。
目前来看,一切正常。
被众修士法力撕碎的天梭鱼jing血渗入海水,当即受某种力量吸引,化为千百道粗细不等的血线,投向正在海水中不断下沉的阵盘。当第一缕血线粘连上去,阵盘就停止了下沉,悬浮在当前水层中,zhong yang秽渊魔主的仙佛之体,金光反而内敛,又像是被血流冲刷,渐渐露出其本相。
九宫魔域的布置消耗很大,其余天材地宝也就罢了,其所需的一项,乃是巨量的jing血,以为供养,这一直都是难题,立阵数月以来,方圆数千里的海域,生灵都要给杀绝了,天梭chao的到来,在几位魔君眼中,倒是个上好的进益。
完成了诸魔君的布置,这时候夜狮才吁出气,一步跨出,也让过了天梭chao正锋,随手一击轰去,打破了外围紊乱的元气屏障,在偌大的天梭chao上,撕了个“小口”,上百条天梭鱼崩解,但对整体仍没有什么影响。
一侧,分光和另一位同门秦行靠了上来。
夜狮扭头四顾,对上天梭chao后,众修士很自然就以宗门为单位,分了三拨,由于海天之间,云气逸乱,霹雳横飞,环境混乱,三拨人之间的距离,也是越拉越大。
分光那边他不用担心,不过他也见到,紧随分光的四代弟子秦行,飞动间极是兴奋,便哼了一声:“注意点儿”
“是。”
秦行的体型甚巨,较夜狮还要高出一个头,且秃头袒肩,更显狞恶,但他对夜狮向来是敬畏的,举手投足就收敛了一些。可没过多久,他不由自主,又故态复萌。
不是他不长记xing,而是这么一出手,便与从前有许多不同,身具的力量似乎永无止尽——他知道这是鬼厌那se胚,借魔主法相的威能,遥空加持的结果。
可这种力量,明显不是超出他控制范围的那种,若真那样,他这会jing惕排斥,可事实是,那力量完全由他心神主导,又不逾越他既有的层次,且如汩汩清泉,汇聚成河,当行则行,当止则止,随心所yu,帮助他将一身所学,发挥到极致。
如此如臂使指的力量,无需他分心调整,心神自然专注,心思即而清明,一些以前的窒碍、未尽的细微之处,纷纷顿悟于斯,举手投足间,只觉得真力弥满,云蒸霞蔚,四肢百骸,发梢毛孔,无所不至,又扩及身外虚空,心游物外,与天地法则、域外天魔等一呼一应,似有神通暗生,如饮醇酒,酣畅淋漓。
这是修为jing进之兆,秦行在四代弟子中,虽也算是出类拔萃者,但其入门甚早,修行年岁几乎与上一代的几位师叔等同,现今锢于步虚境界久矣,又如何能不珍惜?
此时此刻,裹胁风暴而来的天梭chao,已经不再是重点,他的心神已经全部浸入自身,只想着将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尽可能地记录下来,待到时机成熟,也许只需一脚,那摇摇yu坠的修行屏障,就要轰然倒塌。
也正因为如此,他浑然不觉,在海水中悬浮的阵盘上,与他对应的那枚棋子,正映着zhong yang秽渊魔主法相的光芒,一呼一应,频率渐渐加快。
“第二个”近万里之外的明堂宫中,鬼厌心声回荡。
明堂宫里,只剩鬼厌和无垢先生两个人。在后者眼中,鬼厌从夜狮一行离开那刻起,就面壁枯坐,如一尊雕塑,当然,其实是神游万里之外。
可他却不知,其实余慈心神,却是在一处特殊所在。
这一刻,鬼厌独坐虚空,无量无垠,似在域外,然而不见星光,连秽渊魔主的法相,都隐没不见,只有身前一副形制古怪的棋盘,外圆内方,上面有九枚棋子,为他所用。
三宗九名修士,每一个都对应一枚棋子,至于天梭chao,乃至于后面的某个存在,则是他的对手或者说,是棋盘上的另一方。
至于鬼厌,则du li于棋盘之外,执子yu行。
众修士中,夜狮、郑曼成的修为境界都在他之上,分光之流,亦不逊se,这些大宗修士,传承完备,道基坚固,是当之无愧的人杰,可就是这些人,就化为棋子,落在棋盘上,似乎稍用点力,就能将他们投往死地。
目前为止,大部分人还有相当的自主权,但已经有两人,即东阳正教的万密和九玄魔宗的秦行,渐渐迷失在秽渊魔主那恢宏伟力的加持中,分不清真实虚妄。
秽渊魔主法力,源于一切懈怠之心,一切虚妄之念,广泛来看,即一切“以小换大”的不对等之事、之愿,都会与其产生勾连。如秦行之流,虽有jing进之心,却将jing进建立在“机缘巧合”的虚妄基础上,自入瓮中,非鬼厌刻意所为。
至于万密,七情六yu那关都过不去,无需多言。
这一刻,两枚棋子,或生或亡,不过鬼厌一念之间罢了。
他将属于万密的那枚棋子拈起,心中自然有相应法门流过,依循此法,置子之后,阵盘才会真正发动,而他也才算是行使棋手的权力。
将置未置,鬼厌手悬半空,若有所思。
第三十九章 棋盘棋手 推衍之争(中)
当局者迷。
海底数月,坐镇明堂宫,与秽渊魔主法相勾连,这一警句,便悬在鬼厌心头,如锋利宝剑,时时有寒锋凉意,点刺心中。
万密、秦行入瓮,是因为妄图不劳而获、以小搏大,而他这样居于棋盘之外,掌控全局,断人生死,也不是自己应有的水准。还不是依靠鸦老的阵图,借用秽渊魔主的威能,说到底,与棋盘上九人的处境,并无本质区别。
不,应该更有不如。
像夜狮、郑曼成这样的强者,虽也受到秽渊魔主加持,但心神清明,意志坚定,只不过是把魔主法力当成一种工具,当用则用,不用就丢弃,绝无依赖。
更重要的是,他们有这种自由,相比之下,鬼厌有不接受的可能吗?
显然没有!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就像棋手进入长考,在几乎模糊了时间界限之前,鬼厌终于落子。
如今鬼厌神游之地,乃是九宫魔域和鸦老阵图“交界处”,一举一动,都同时引起两方的变化。
对应万密的那枚棋子,被他移了一格,几乎同一时间,天梭潮前的万密,一个旋身,借着风潮之力,斜掠出数百尺,使得东阳正教三人的阵形拉长了一些,为了维持阵形,郑曼成和另一名修士,都向那边偏移,整体上,三宗修士之间的距离,就拉得更大了些。
这一手,在局面上,其实不具有任何意义,若说有,也仅仅是试手吧。
之所以那么慎重,则是因为在落子的前后,鬼厌分身的核心念头悬照,锁定了形神交界地的“黑森林”体系,既然躲不过去,他要看一看,秽渊魔主的法力,是如何侵蚀意志,扭曲思维的。
选择万密,也是因为此人最易控制,几乎不怎么借用秽渊魔主的法力,侵蚀的程度应该较轻才对。
结果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形神交界地,念头的生发,并无异样,反而因为全神贯注,显得条通理顺,心念的源起、流动都在可控的范围内,由于其高度集中,形神交融,形成了可观的神意力量,像是贯穿森林的大河,奔涌前行。
其实,秽渊魔主的力量也侵入了这里,但因为程度过轻,便像是朦朦细雨,经过形神结构的数层过滤,反倒成了滋补的养份,又如淅沥的小溪,汇聚百川,强化了神意力量。
很显然,驱使区区一个万密,秽渊魔主的侵蚀,还在鬼厌的控制范围内,那么,再加一个又如何?
秦行的棋子也动了,进入到“顿悟”状态的他,其实比万密更好调动,但这种状态,是秽渊魔主“赐予”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