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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第9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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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里面没有曲折,鬼都不信。
    黄泉夫人神情不见什么变化。
    但能将这一路禁制暴露在曾经亲身“感受”陆沉拳意威能的人前,余慈都要佩服她的胆色。
    当然,也是其间黄泉夫人做了许多主动或被动的“掩饰”大概是因为试图挣脱、破解,而使得禁制扭曲变形,很难再看出本来面目,只有那份强绝的意志,还拥有着较为独特的表征。
    这是余慈发现的第一个疑点。至于第二点:
    “你和叶岛主很熟吗?”
    当日头回见了华夫人出来,余慈与薛平治同行,得知叶缤在针对罗刹鬼王之事上,对薛平治说了两个人选:
    一个是华夫人,一个是余慈。
    并且着重提及“要事不决,可问余慈”之语。
    细思来,这个“要事”,不是对罗刹鬼王该怎么办,而是针对华夫人一人。
    为什么如此?
    叶缤应该知道,在那日之前,余慈从来没有见过华夫人,便是叶缤,严格算起来,也只与他正式见过两面。
    第一次,两人身边是叶途,可以不论;
    第二次,是在东华虚空最混乱之时,闲杂人等众多。可在当时仅有的一次交流中,作为隔空确认的暗号,余慈只提及了一个名字:
    黄泉夫人!
    “啊,是叶缤吗?”
    黄泉夫人那释然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余慈笑起来,他很佩服黄泉夫人的胆色,但这不等于要尊重她!
    想来,黄泉夫人也有这份自觉,甚至有这份暗示。
    那么,如你所愿!
    余慈心念微动,便有凶横力量按在她肩头上,近乎粗暴地发力,将她硬压到冷泉中去,足有一息,才放她出来。
    黄泉夫人头颈肩头破水而出,虽不至于憋气,可什么发髻都要散掉,显得有些狼狈,她不显怒色,只是伸手,想梳理一番,却被余慈翻手扣着。
    女修眸光凝注,微微喘息:“不意天君竟是有此嗜好”
    “今天你过来,大概是笃定我杀不得你,但其他的,总要有点儿自觉。”
    余慈略微发力,将她扯过来,又发力锁定了距离,不让她贴上。
    只将她一段藕臂凑到口鼻之前,轻轻一嗅。

第九十八章 生死合度 大局小义(下)
    当余慈当真“动手”的时候,黄泉夫人反倒安静下来,直视他的动作,没有刻意做出什么姿态。
    余慈也不是真的有什么特殊嗜好,他只是单纯嗅闻而已——出于对自身形骸的精准把握,分身同样可以暂时拥有**的某些功能。
    甚至还要更敏锐。
    比如嗅觉。
    不过片断,他心中就有数了,抬头与黄泉夫人视线对接,咧嘴笑道:
    “曾到过夫人在心庐中的香闺,对夫人体香,依稀还有几分记忆。这下,倒是确凿无疑了。”
    此外余慈眼中阴霾聚拢,旋又消散。
    继而脸色一正,略微发力,将身前女修推开了一些:
    “黄泉夫人,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只不知,此来有何见教?”
    相隔数尺水烟,女修也是盈盈拜礼:“黄泉见过天君。今日到此,实是妾身的秘密将为天君所知,天君同样有一个大秘密,妾身正好知晓,故而前来切磋交流,有共谋进取之意。”
    “哦?”
    余慈依旧贴着泉池石壁,姿态随意,但他不否认,自己的心神又是紧了一紧,随即笑道:
    “余某不比东华真君坦坦荡荡,藏的事儿也多,夫人是说哪个?”
    “自然是最立竿见影的那个。”
    说话间,黄泉夫人缓缓欺身过来,直面余慈冷厉的眼神,哑然笑道:
    “天君这般风流人物,也要如此见外,倒让妾身更有‘蛇蝎’的自觉只是妾身修为不济,收不得音,还请天君海涵。”
    余慈嘿然一笑,眼中寒芒不减,却任她近身。
    黄泉夫人已被冷泉浸透的肌体便贴在他肩侧,瑧首微垂,朱唇附耳,低语吐息:
    “如果从这一刻起,北地三湖乃至于全天下的修士,不,也许只需要让外间的平治娘娘知晓,那一位后圣大人,不过是子虚乌有会是什么反应呢?”
    余慈不知道别人是什么反应,但从黄泉夫人吐出“后圣”二字的一瞬间,冷泉水几乎要被他激沸的心神烧化了。
    他扭过头,黄泉夫人却不曾稍移,两人面孔几乎要贴在一起,一时反而更看不清楚。
    还是余慈略调整光线感应方式,才看到,黄泉夫人面色更为苍白,应是受了他的情绪冲击,但面上依然微笑,很“贴心”地柔声解释:
    “妾身猜测,理由有四。
    “其一:天君到洗玉湖之后的作为。
    “世上都道后圣是上清宗的老派人物,天君从来不置可否,但也不曾明确否认。这样的人物,理应对洗玉盟的格局非常熟悉,至少应对里面的运作机理了然于心。可作为他的后辈、代言人,天君却完全没有这种自觉,寻找合作者,竟是与夏夫人结对!
    “且不说,玄巫有别,一切合议到最后都难有成果,更置传统盟友如四明宗等于何地?
    “尤其当前,上清宗在北地传统的势力范围,正是风雨飘摇,四明宗、浩然宗、象山宗摇摇欲坠,天君非但没有登高一呼,投身其间,反而在洗玉湖悠哉游哉,流连美色,连个场面话都不说,实在有违常理。
    “若天君一人在此界还好说,毕竟没那根弦儿,但后面虚生出场,确证后圣还在此界留有耳目,这就说不过去了。
    “也亏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四明宗等也对当年之事有愧于心,再加上天君不甚爱惜羽毛,有‘寡人之疾’为掩护,才不至于彻底暴露。”
    余慈闷哼一声,这时候却是想透,当日听闻薛平治说起四明宗一脉的不利局面时,所生出的异样感受,是由何而来!
    黄泉夫人继续在他耳边低语:
    “其二:虚生的手段。
    “当日斗符,贵仆虚生符成幻境,展演万象,使得火狱真君直接认负。而后,天君亲承是后圣神通,然而,据妾身观之,那风吹云散、大日悬照的气象,实是和之前天君符法神通的展示一脉相承。
    “这也还罢了,但天君为了体现效果,使贵仆能慑万众之心,欺天瞒地,所用不是别的,正是自第一局星罗棋布以来的人心大势。
    “后圣神通再大,能摄天之三法为己用,能扭转天人三法的勾连作用,都没有问题。人之三法,却自有独特的灵性在,便是与天君同出一门,岂能说借便借?
    “幸好天君还算谨慎,干扰了述玄楼上辛乙等人的感应;广微真人、张天吉也一直陷在日轮的符箓中出不来,受了误导。否则,说不定要给人当堂揭破!”
    余慈仍没有说话,只是沉吟。
    “其三,要更早些,便是天君与东海那位大战之时的表现。
    “天君和所谓的后圣,完全没有体现出联手的效率,这是最玄虚的问题,也是最致命的问题。
    “如果天君只是一位寻常的长生真人,无所谓,可随着天君在北地三湖表现得越出色,这个问题就越来越可疑——虽然紫微帝御已经是神通无边,可为什么不见万古云霄?为什么不见真文道韵?为什么不用更高妙的体系?当时天君真的只甘愿于做敲边鼓的角色?
    “这些疑问,随时可能被人拎出,尤其是东海那位,说不定她什么时候就要反应过来。”
    别的余慈可以无视,但最后一句,便以他的胆色,也是心头微寒。
    黄泉夫人所言,确实切中要害。
    而这还没完。
    “其四,天君不要忘了,东华虚空,我们曾有一面之缘。”
    看黄泉夫人的笑靥,余慈一怔,旋又释然。
    是啊,确实“见过”,在真实之域。
    那是他头一回在真实之域“冒头”,就迎面碰到了元始魔主,硬给塞了海量的信息进来。
    与之同时,当时的真实之域层面,还有一人。
    当时猜测是黄泉夫人,如今总算得到了确认。
    他终于醒悟过来,别的都能瞒人,他在真实之域的特征,却是瞒不了人的,尤其是刚进入的那一回,表露出来的特征,原原本本,没有任何伪饰。
    所以说,从真实之域的层面看:
    余慈的根底,黄泉夫人清楚;
    余慈这些年的经历,她能猜到;
    如此拿着答案倒推,怎么可能瞒过去呢?
    不过,问题又来了:
    真实之域难道已经变成了黄泉夫人家的池子,随随便便就能进吗?
    凭她已经弱不禁风的病躯?

第九十九章 节奏之分 立身之本(上)
    余慈真希望自己的视线能够穿透黄泉夫人的形骸,将里面捉摸不透的那团“谜”给挖出来。
    可惜,目前他还做不到。
    只能用似警示似感慨的语气开口:“所以,我一直不敢轻看了你,都这种状态了,还能登上真实之域”
    黄泉夫人在他耳畔,笑声仿佛是琴弦的低鸣:“其实是有一些特殊的技巧,借一点儿力罢了。如果天君想学,妾身言无不尽。”
    余慈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走下去,倒是在感慨的方向上越走越远:
    “我听人说,你平日里寡言少语,孤僻得很,不想亦是雄辩滔滔,是做‘华夫人’的后遗症吗?”
    “天君必是听闻陆雅所言。”
    黄泉夫人哑然失笑:“殊不知,我虽爱静,却也不至于孤僻,只不过庸庸世人,不足为道罢了。
    “还有,这世上许多道理,我那亡夫往往看得比我还要透彻,我自然无需多言烦扰,惹人生厌。”
    当年的黄泉夫人和陆沉,究竟是怎么一个相处模式,余慈心中的轮廓又清晰了些唔,后面这什么意思?是说我这边什么都不懂?
    偏偏从某些角度看,确实如此!
    余慈沉默,忽又一笑:“有些事情说透了,着实没意思。其实当年听闻陆雅描述,我还当真怀想一番,心向往之。夫人请看”
    说话间,泉池之上,冷烟盘转化形,圈了一片区域,其中勾勒轮廓,凝成影像。
    这是一间雅致书斋的缩影,仿佛是截去了屋顶,从半高处俯瞰,空间以一件山水插屏分隔内外,外间有坐榻、书案,内间则是一张架子床。布置整洁简单,又让人爽心悦目。
    黄泉夫人讶然道:“这是妾身在心庐的书房。”
    “遥想当年,夫人身处绝地,幽居读书,孤冷之状,令人怅惘,但亦觉得那是最合于夫人之气质精神,恨不能亲眼目睹。
    “可惜,我来之时,只是这副模样。”
    余慈手指看似随意挑动,使书斋缩影在两人眼前打转,其间,不论视角如何变化,其中心总不离屏风之后的架子床前,还有外间的坐榻。
    在架子床前,落了一件纱衣,下面遮着一对素缎青花的鞋履;
    在坐榻之上,搁着一件矮几,上面则摆着两个茶盏。
    余慈扭头看黄泉夫人,见其视线指向,正如他所愿,便沉沉道:
    “其实,我也知道夫人的另一个秘密,也觉得夫人不想让她暴露于人前之前后圣也好,黄泉夫人也罢,大家都没有必要舍出去,不如从这儿开始算吧。”
    黄泉夫人也转过脸来,素靥并无太多情绪:“天君是指”
    “我想用这个秘密,嗯,明白点儿讲,是一个名字换夫人的另一个名字,不知可否?”
    “天君不妨说来听听?”
    余慈无声一笑,也顺势凑到她耳边,轻道了几个字。
    待他说罢正起身子,正好看到黄泉夫人微微抿起的唇瓣弧线,似笑非笑,眼神略有些迷离。
    这就是黄泉夫人思考时的模样吗?
    余慈看得有点儿出神。
    片刻,黄泉夫人终于道:“这一位,妾身暂时还真不想让旁人知道。那么,天君想知道哪个名字呢?”
    余慈终于又争到主动权,也不枉他借着对当香气的记忆,翻找出这条久远的线索。
    虽然这线索本身,不是太让人愉快。
    余慈暂时抛却别样的情绪,直接就问:“我想知道,夫人一轮又一轮的谋算下来,究竟想让谁来坐享其成呢?”
    这不是询问,而是拷问你都这模样了,为谁辛苦为谁忙?
    余慈知道,黄泉夫人不是一个舍己为人的善人。
    可问题在于,本来令人称羡的一家子被她弄得家破人亡,她则孑然一身,到处跪舔,寄人篱下,更身遭禁制,性命随时可能断绝。
    求的什么?
    这是一个根本目的问题。
    弄不清楚这个,再猜别的也没用。
    黄泉夫人悠悠而笑:“天君认为我想做什么?”
    见她有绕弯儿的意思,余慈皱眉:“不想换?”
    “妾身只是觉得,天君一刀捅在人心窝里,少了些情调”
    “你在陆沉面前也这么说话?”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外人说外话,见自己人说私话。”
    黄泉夫人语速突然加快,偏又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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