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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所有的雨水都吸进身体似的。他靠在围墙上,看上去好像是在哭泣。
我害怕恩结也失踪了。
我嫉妒他。他得到了我未曾得到过的爱,他总是显得那么柔弱。可是,难道我真的得不到爱吗?
雨中的恩结怀里抱着一叠报纸,就像个活生生的傻瓜。那是今天的报纸。我把报纸抢过来,盖在他的头上。我几乎要哭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笑了,可是脸颊上却流下了一行行的液体。那不是眼泪,而是雨水,是温暖的雨水,并不怎么凉。
恩结什么也没有说。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恩结再也不说话了。今天他也不说话。
我们望着倾盆而至的雨水。
我手里拿着恩结的雨伞,但是没有撑开。我们要把没用的报纸派上用场。我们不再需要报纸了。
雨停了,果然是雷阵雨。
我茫然地仰望着天空。漆黑的夜空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那是北斗星。
“北斗七星的勺柄部位有三颗星星,用阿拉伯语分别叫做摇光、开阳和玉衡,第二颗星星开阳旁边,有一颗用肉眼看不见的很小很小的星星,那颗星叫开阳伴星,阿科尔……你们知道阿科尔在阿拉伯语里是什么意思吗?”
恩结默默无语地望着天空。我不知道他的视线到底落在哪里,但是我突然想到,他和我正在看同一样东西。
“是悬挂的意思,嗯,有一个孩子,他很想变成星星,成为星星的一部分,于是他悬挂在风筝上,飞向天空。最后,他真的变成了星星。”
“不可能,人怎么可能变成星星呢?我们早就过了读童话的年纪了。”忘记了是什么时候,反正当时我是这样回答的。
“恩炫你这么认为吗?”妈妈露出莫名其妙的微笑。
“他会很孤独,我也可以变成星星吗?”恩结说道。
后来,妈妈又说了什么呢?
“悬挂……”
我看到了北斗星的那颗小星星,似乎还看见了悬挂在那颗小星星上的人,就是那个悬挂在风筝上的孩子。
“如果恩结愿意的话,长大后可以去找他,你们可以做朋友,是不是?”妈妈当时好像是这么说的。
很多人不喜欢父母的束缚,但是对于我来说,对于我们来说,对父母的渴望是那么那么的强烈。
让妈妈消失那句话,并不是出于真心。
回来吧——
在海市蜃楼般消失的童年记忆中,我虔诚地祈祷。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组织了一个名为“月进会”的组织,也就是追逐月亮的意思。就算动用非法的手段,我们也要把失踪的人找回来。
对于我们来说,“月亮”虽然是真实的存在,却是个永远也捕捉不到的幻想。
但是我们仍然坚持不懈地追逐。我们不会放过一缕月光,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痕迹。我们要寻找失去的人和即将被我们遗忘的人。
这就是“月进会”,这就是我亲手创立并且从属于其中的组织。
时间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本来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可以把那些往事统统忘掉,可是一切都清晰得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我们越来越焦躁,又过了很长时间,我们终于绝望地放弃了。
怎么找也找不到啊。
我们失去了希望,只抓住了最后一缕月光。
慢慢地,我们发现自己已经变质了。我们苦苦寻找的人已经逃离了我们的记忆。
妈妈说她想做一名宇宙探险家,所以她成为了科研人员。她想更切近地观察宇宙,探索浩瀚的宇宙的奥秘。
难道是我选错了路?
恩结越来越强悍,我也越来越强悍。
恩结逐渐失去了笑容,我就把本该属于恩结的笑容也一起笑了出来,就像代替恩结完成了他空缺的部分。
于是,我学会了强颜欢笑。也许从某个瞬间开始,我已经是真的在笑了。
是的,不管怎样,我一直在笑着。
因为恩结不再笑了。
我的心去了哪里?
“哪儿来的橙子?”
恩结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橙子,我问他。
“一个女孩子给我的,还说这不是烂橙子,可以放心吃。真是个奇怪的女孩,是不是?”恩结笑着说道。
恩结笑了。虽然他没有看我,但是他确实笑了。
“那阿兹猫呢?”
“被那女孩儿带走了。以后它大概叫梦梦了。”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丝毫不回避我的目光。
如果我再向前迈一步的话……
可是,我好像被钉在原地了,一步也动不了。
恩结笑着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已经满足了。我根本不指望他能正视我的眼睛。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
我感觉自己的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了,但是我不能在恩结面前哭。我没有这样的资格。
岔路口上的他……
雅 民 外 传
“这是我们律民的生日礼物。Happy birthday to you?”
比起韩国话,他更熟悉英语。
“祝你第五个岁生日快乐。”
金黄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典型的外国人形象,是个苗条的金发美男子。虽然他是外国人,我却没有陌生和排斥的感觉,因为他是我的爸爸。
“哎哟,真幼稚!你竟然送他玩具兔子,你神经没问题吧?友尔!”
妈妈叫爸爸友尔,别人都叫爸爸友珍。爸爸原来的名字叫友尔珍。回国后,他把名字改为都友珍。
都友珍,不知道为什么,友珍这个女人化的名字倒是很适合爸爸。
“你太过分了~兔子先生可不是普通的玩具!这是我花费了很多心思亲手做的!你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鲜血……啊啊,亲爱的,帮我吹吹这里,被针扎到了,呜呜,这不是又流血了吗?”
黑头发、黑眼睛的典型东方人,只有高高的个子几乎和爸爸差不多,这个有着豪爽男人外形的女人就是我的妈妈。
“这个商标像真的吧?嗯?这也是我自己做的。而且,你把兔子先生的腿伸开,就能看到那里藏着律民的名字和饱含我心意的信息。”
“饱含你心意的信息就是‘Happy birthday’吗?”
“怎么了,你感觉不到我的爱吗?”
“感觉不到。”
妈妈斩钉截铁地说,但是她的嘴角却微微上翘。
妈妈心里肯定很高兴,却兴致勃勃地关注着爸爸的反应。不知为什么,我也总想折磨爸爸。
“喂,你不要说话这么难听,我要把我们律民打扮得漂漂亮亮!”
爸爸拉着我的手,眨巴着眼睛。其实我现在就已经很可爱了!
“我要把律民培养成坚强勇敢的男子汉!”
妈妈推开爸爸的手,拉住我的手。
“美娜,你太过分了!”
“我绝对不能让律民和像你这样强悍的女人结婚!所以你不能对像你妈妈这样的女人动心,知道吗?不要有俄狄浦斯情结……”
“我是强悍的女人,这有什么不好吗?而且你为什么要对孩子说这些?!”
“美娜~我只是希望我们律民……”
“律民这个名字很好听,可是为什么我的名字要叫美娜呢?”
妈妈撅起嘴巴。我很少见到妈妈生气的样子。
“怎么了?你不会还在为这个问题而耿耿于怀吧?”
爸爸很惊讶。但是,对于妈妈来说,却没什么好惊讶的。妈妈每天都在诉苦,就像口头禅似的。她希望爸爸还像恋爱时那样叫她敏荷小姐。
“哼,你希望我叫你敏荷吗?可是我更喜欢美娜这个名字……因为这是我给你取的。本来相爱的人之间就应该用爱称。而且美娜不是更可爱吗?”
妈妈的形象似乎和“可爱”相距甚远,也许说她是“健康美女”更合适。
“哼!你以为你这么一说,我就不生气了吗?”
其实妈妈已经消气了。她只是假装生气而已。连我都看出来了,可是爸爸似乎还不知道。
“爸爸,妈妈!你们出去搞你们的‘爱情战争’吧!不利于我的‘情感发育’!”
我想起了从电视上听来的话,就对他们说了出来。
“哎哟,我们律民生气了?因为爸爸只叫妈妈的爱称了,是不是?”
“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吗?”
“律民叫个什么名字好呢?”
爸爸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在爸爸这样的老人(三十多岁)眼里,我应该是个活力四射的年轻人吧?五岁还是小孩子吗?我真的生气了。
“卡尔!卡尔怎么样?这是爸爸给你取的名字,叫卡尔珍。”
“那我不就叫卡尔珍·菲尔·霍华德了吗?因为爷爷叫海尔珍·菲尔·霍华德。”
“卡尔这个名字有点儿奇怪,不是吗?”妈妈皱起眉头。
妈妈其实并非不喜欢卡尔这个“奇怪”的名字,而是想到这个名字是爷爷取的,所以她心里不舒服。因为爷爷很不喜欢妈妈。
“哦,是吗,那就……”
只是爷爷也想不到吧,他都没有来得及去喜欢的儿媳,会突然猝死。
没有月亮,凌晨时分的城市被黑暗包围了。城市里的霓虹灯早就熄灭了。
“卡柳?”
我看见一双眼睛正惊讶地望着我。
“没什么。”
我只是暂时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之中。
“卡柳!我找到他们了!怎么处理?!”
我听见急促的喊声。
“是啊,怎么处理呢?”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不许笑!”
那个头目大声吼道,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快。
其实他比我笑得更令人厌恶。
这个家伙总是面带笑容。月进会的头目就是这样的家伙。他是一条隐藏起脚趾的猎狗。眼睛时刻都在闪光,寻找猎物,他是个可怕的家伙,不能把他变成敌人。
“你要找的那些人,一个人很难找吧?他们可不是乖乖地任人摆布的家伙。”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笑着,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游戏。
“我可以帮助你,如果你加入月进会的话。”
我站在岔路口,摆在面前的是两条看不到尽头的路,我必须从中做出选择。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找到他们,从见到爸爸在枪声中应声倒地那一刻起,我就发誓一定要找到他们,那一刻起,“卡尔”已经死了,“律民”也死了,只剩下“卡柳”提醒着我的使命。其实我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们的行动很周密,也很卑鄙,连警察都束手无策。而我一个人实在太勉强了。不管我怎样挣扎,怎样拼命,都无济于事。
我只能同意了加入月进会。
“我这个人,相信拳头比法律更有力。我不会抛弃我的信仰。”我冲头目笑了笑。他应该看得出我是真心的。我那喜悦的笑容发自内心。头目和我属于同类,所以他没有阻止我。
我站在岔路口,虽然看不到尽头,却还是选择了一条勉强推测出尽头的道路。
独角戏
瑞 琳 外 传
“我错了,不要打我!都是瑞琳不好!”
我没有错,我真的没犯任何错误,可是我还是不得不向爸爸求饶。
爸爸面红耳赤地责骂我。我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刚才被爸爸打了一巴掌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我的脸也红得像爸爸的脸一样,沾上了鲜血。耳朵好像要炸裂了。
我的头发散落在地上。爸爸刚才揪住我的头发打我,打了一会儿,突然拿剪刀把我的头发剪断了。
早在妈妈离家之前我就一直留着头发,我想等妈妈回来给我扎个漂漂亮亮的小辫子,可是现在,头发已经被爸爸剪断了。
在妈妈回来之前,我还能把头发留长吗?
爸爸气愤地出去了,我不停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