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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望,一望竟把他吓一大跳,原来堆着一垒髑髅台,大大小小的骷髅朝他瞪着黑窿窿的眼睛,好像能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他不禁向后打了一个踉跄。
好奇异!罗彩灵、郑华、李祥和雷斌都不知到哪里去了,只留下自己孤伶伶的一个人。云飞大声喊着他们的名字,空气死寂得连回音都听不到。
云飞的头颅好重,只有五分清醒,听得远方角声韵、雁声悲,似有魔力一般,频频召唤着。他无力多思,便循音索迹,脚下衰草通着一条阡道,也不知颠簸了多远,来到一处悬崖边,听得万马奔腾,原来崖下是滚滚长江。右方有一座孤寂的小亭,被白雾遮住而朦朦不辨,云飞已有六分清醒,忙快步朝小亭行去。
近观亭额为“沉香亭”,只见一位白衣佳人茕茕孑立于亭中,手扶琵琶栏杆,向远处眺望。生得丰华耀目、长发临地、玉肤蕃丽、腰衱如柳随风舒展,却是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雪儿!
太突然了!云飞脉搏猛跳,顿时清醒了八分,喜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大声喊着“雪儿”,飞步跑进亭中。一时过于急切,以至踏靡了亭前的几株木芍药。云飞一到雪儿跟前,就死死地握住心爱女人的双手,亲声问道:“雪儿,你怎么在这儿?”雪儿却一反常态,没有理会他,依然眺望大江。云飞道:“雪儿,你知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好难受!你终于回到我身边,太好了!”展开双臂,紧紧地搂着她,吻着她的粉颈,陶醉在梦幻中。若在昔日,云飞绝少对雪儿做这种侵犯性的举动,只是久别似新婚,谁都按捺不住火热的激情。
雪儿的双眸死如木色,樱颌微张,小声说道:“飞哥,我们一起死,好么?”乍闻此语,云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吓得放开了雪儿,扳着她的肩头,惊问道:“为什么这样说?雪儿,你怎么了?!”雪儿闭上了眸子,不答话,似乎能体谅到云飞一直难受的心情,脸上好像结了一层白雾。云飞从未感到这般恐惧,已清醒了九分,疯狂地摇着雪儿的肩头,颤着嗓子道:“雪儿,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呀!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他是谁?我决不会放过他!你说话呀,他是谁?”
崖下雪浪滔天,翻滚银山,带来天成的咆哮。霍然间,天空像发了怒似的,风雨交加,雷电交织,浑似四海龙王齐喷水,霹雳伴刀风。雪儿的眸子始终不肯睁开,云飞懊丧得泪雨如注,道:“雪儿,我们不是活得好好的么?你为什么要寻死啊?”急得咬破了发白的嘴唇,沙哑地道:“雪儿,你不是答应过我么,我与你永远永远都要生活在一起,一万年、一亿年,哪怕化成灰,我们也要和在一块儿!你都忘了么?”雪儿对之无动于衷。
闪电就像枯树倒生,从天关打到地轴,接着一声震天霹雳,震得人手脚发麻,站立不住。云飞的脑海里突然升起一丝愧念,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雪儿,你怎么惩罚我都行,你别不理我呀!我爱你,你就是我的全部,今生今世,我永不会背叛你的感情,你相信我的,我知道,你一定相信我的!”
雪儿紧闭的眼角终于溢下两条玉带,苦婉无声。云飞猛烈地点着头,发着急道:“你说相信我,你说呀!你不说话,比杀了我还难受呀!”
雪儿被云飞摇着如蒲柳摆曳,终于缓缓睁开眸子,哀怨地望着云飞,目光中似绑了箭镞,射得云飞透心凉。自己的隐私自己最清楚不过了,云飞不禁手一松,放开雪儿,倒退了两步,咕咚栽倒在地,脑中一片迷蒙。
雪儿似一缕香烟款款升起,云飞身体似铅,站不起来,空向雪儿招手,想把她拉回来,呐喊道:“雪儿,你不要走,是不是因为罗彩灵,你误会我了,我爱的人是你呀!”
“我又没说你爱她,你却自己说出口了。”雪儿丢下一句,背过身子,泪珠无声无息地滴落,似乎把一切都看穿,再无恋念人生,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恰若一张脱线的纸鹞被风刮落八荒。
涣涣大江依然翻银滚雪,呼呼咆啸。
“雪儿!——”
请继续期待《鸳鸯梦》续集
~第四十六回云飞雄辩修行僧参禅阇梨了因果~
云飞难受得心、肝、脾、肺、肾都搅在一团,高呼数声,从梦魇中惊醒,与其说是惊醒,倒不如说是解脱,眼眶里射进一缕阳光,原来红日已出东隅。云飞吓出一身腥汗,胸口跌宕起伏,瞳孔明显胀大了一圈,已十分清醒了;倏然蚕眉一皱,小腿抽起筋来,忙将十支脚趾做前后运动,缓解后,吁了口气,把衣服敞开,用袖拭了拭汗,被凉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哆嗦。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恶梦,梦中显灵,前景难料,心中好生烦躁,恨不得插翅飞到九华山与雪儿相叙。事隔月余,就算只知她的安泰也好;可是,脚却被罗彩灵绊住,又无鱼鸿递书,只得徒思离忧。
李祥与雷斌酣声正甜,郑华与罗彩灵却失了影踪,云飞叫了几声“义父”,不见人答应,合上衣襟,出了洞口。罗彩灵在五十步外的土堆上弓腿坐着,从山上俯瞰山下那片贫瘠边远的田畹,此处树枯草凋,与她作伴的就只有撩面撩心的朔风,就像一根无言的芳草对着天涯。
云飞不敢喊罗彩灵,一时间,好像觉得与她隔着长城巨堑。与雪儿梦中遘遇的片段镂在心头,他不知道是不是骗了雪儿,他在问自己:“我真的不爱罗彩灵么?”他得不到答案,长舒一声,把梦境暂且搁下,潜意识指引着来到罗彩灵的身后,好像今生今世都跳不出她的圈子。
罗彩灵查觉得到云飞肉体所特有的气息,令她喜怒哀乐的气息,她闭上眼体味这种将要逝去的气息,把左手向后一扬,手里拈着一封尺书,幽远地说道:“他走了……”
她的话中裹着话:“郑华走了,还会留下一封尺书;你走后,会留下什么呢?”
云飞接过,抖开了看,信笺里写道:“飞儿,不要怪我,为父的又要不辞而别了,我与铁爪飞鹰的那笔旧账也该做个了结了。你与灵儿还要去少林取佛齿舍利,如果我同去,红教定会大举进攻,我不能拖累你们。少林与天人教有宿怨,虽为名门正派,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已体查到那里不是个安稳地,这一去万事要倍加小心。灵儿是个好姑娘,性善又心细,莫怪为父的多说话,你们之间的事我都看得出来,说起来也是天意,当年我曾与罗毅戏约,日后成家立业,得了一男半女,如是同性就结为兄弟或姐妹,如是异性就结为夫妻。飞儿,什么时候将他娶过门吧,为父已是风烛残年,来日不多了。唉,真想抱抱孙子,如能平安归来,就替你们看看孩子吧。叫罗毅也别理这江湖凡事了,咱们窝在那山疙瘩里,自给自足,管他兴衰时事。啊,若真有这一日,我一定给那贼老天磕三个响头!”署名:“慈父郑华。”
诗云:
来是空来去是空,日月浮沉影无踪。
天地人情终会老,万物相埒游一梦。
云飞迎风洒泪,手软无力,尺书被风吹落山麓,象一只有翅无身的鸟,更象一张断线的风筝,飞呀飞呀,飞出眼眶,飞入泬寥的天际。罗彩灵一宿未合眼,回眸仰望云飞,俩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云飞陪坐在罗彩灵身右,罗彩灵对昨日向他索求真心之事绝口不提,斜倚在他的肩上,紧握他冰凉的双手,好像要连他的肯綮也一齐牢牢抓住。她的眼前有一层薄雾,那是眼泪化作的薄雾,只能朦胧地看到侧面的他,心里好像已觉察到邈远而孤独的未来。天就像个大棚子,把人罩在里面;爱情也是一样,罩得人无法解脱。
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何况树枝秃零,满地黄叶堆积,软软的,黄叶用凋谢的生命给人作铺垫,踩着都能感到忧伤,回报大地的忧伤。落叶总要归根,她的根在哪儿,抑或在现在的手中,抑或在永远的心中。
罗彩灵虽无话,视线却总离不开苍白的天和云飞苍白的脸,道:“红教说不定已经派人去抓雪儿姐姐了,我……好像没脸再拖累你了,等拿到佛齿舍利,你就走吧。反正,我也算不了什么……”她的语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云飞的眸子依然紧闭。
罗彩灵彷徨了好久,在云飞耳根吐着气:“哥,你能不能对我说,你不爱我。”云飞感到她的手握得好用力,还是不敢睁眼,怕一看到她的面孔就会令自己失去控制。
她等了好久,终于等不到他的答语。
李祥出了洞口,瞧见云飞与罗彩灵浓情相依,身上不禁骚痒起来,默默地回到洞中。雷斌还在酣睡,云飞不叫他,他什么都可以不管。能吃能睡便是福人,李祥嗟叹了一声,好羡慕雷斌这般恝意。
罗彩灵勒马登程时,望着远方灰砂漫漫的大路,感到自己仿佛正一步步踏上穷途末路,还未与云飞分手,她都开始回忆过去了……
天气将冷,罗彩灵添加了一身腽肭短襦;在李祥眼里,她就像可爱的小兔子因冬而长出了一身厚厚的绒毛;在云飞眼里,却发觉她整个人一霎那间变了模样,就像旧趼从身上脱落一般。
一行人向西北缓行了数日,便至登封县,再往北行八里便到嵩山,此山东曰太室、西曰少室、总名嵩高、即中岳,虽被佛家占据,却被道家封为上帝司真之天。少林寺在少室山北麓五乳峰下,缑山北峙,颍水南流,四周山岭环抱,层叠若莲,无愧为中州胜地。正是人间净土偏偏少,天下名山僧占多,《洛阳伽蓝记》也是白写的。
少林寺面对少室山,端立若翠屏,背靠五乳峰,形势似飞凤。登山的台阶一望无边,真不知有多少级,左右植有槐、榆、松、柏,蔽日成阴。云飞踏着台阶,想到自己南来北往随征雁,不过月余,却好似度过了百年一般辛苦,回首凝望,不禁唏嘘。李祥象只蹇驴,爬十步台阶就要休息一步,这样一歇一停,拖到午间才来到高耸的山门前。莫说李祥,有些上少林寺进香的信徒上一步阶磕一个头,这等虔诚,不知来世真能结因缘么?
爬山炎热,罗彩灵褪了腽肭短襦,真是凉快了一截,只是那件红绫羽衣又露了出来,令人望而生热,李祥手快帮她拿着褪去的衣物,罗彩灵称了一声谢。云飞暗笑道:“穿得像个皮桶子,早就该脱掉了。”一看汗津津的李祥,又暗笑道:“你真是自讨苦吃。”还是雷斌好,不言不语的,一个人爬着坡。
不时见些下山挑水的和尚,忙得不亦乐乎,桶中皆放片木板,可防止水泼出来。云飞看着和尚们的秃头,道:“这些人好端端的,又没做甚恶事,无故受髡刑,真是自作孽啊!”李祥道:“管这些秃子干嘛!待我上山摸摸他们的秃头,看看是个甚么滋味!”罗彩灵笑道:“摸的时候呀,要偷偷地从背后下手,这样才能得手哩!”她边说边拿李祥的脑袋作示范,李祥与她嬉合,云飞笑道:“上天真会造人啊!”
罗彩灵道:“李祥啊,你这么喜欢摸和尚的秃头,不如你也剃度了,每天自己摸自己的光脑壳,多有意思啊!”云飞听得忍俊不禁,道:“李祥啊,你若想皈依佛门,我有熟人呢。”罗彩灵笑道:“若佛门不收你,我便替你摩顶受记,我家正好有间佛祠,你就住在里面打鱼念经吧!”李祥受束手尖叫道:“得了!你们俩别念紧箍咒了!”暗自纳闷:“往常是我和灵儿合起来讥诮云飞,怎么今日倒反过来了?难不成这就是佛家所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么?”忙对着嵩山念:“阿弥陀佛。”
云飞突然放慢了脚步,落在后面,一个人念道:“熟人,熟人,什么都要熟人。”罗彩灵耳朵尖,转首问道:“你怎么了?”云飞道:“我想到‘熟人’这个词眼,好复杂。”罗彩灵问道:“怎么个复杂法?”云飞答道:“中国就是一张大关系网,这张网能颠倒正反、混淆黑白,谁的关系多,谁就能活在人上,遇事自然就能迎刃而解。这张网异常坚韧,无力可摧,因为人人都是一根丝,人人都有问题,如网破、则国亡。”罗彩灵接口道:“因为人是有感情的啊,关系也是因为人情而产生的;人若无情便是一堆死尸,结成这张网,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啊!”李祥打岔道:“所以,范庄主是个聪明人。”云飞叹道:“如能超凡,便能入圣;可惜我们都是凡人。”遥望远方,百姓们一个接一个地下了山岗。
几人在上少林寺之前吃了酒肉,李祥还拿起几只鸡腿,准备留在山上吃。寺门前,红叶似花,飘零满砌,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