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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1期-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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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的恋情,使他对这个男人曾经有过的那些好感也没有了。不管怎么说,那个家伙毕竟是自己的情敌,而且在两个人之间,佐尔坦是胜利者。即便他能理解妻子,也不能原谅这个男人。
  佐尔坦当然也看见了韩钧,他很清楚自己会遇到尴尬,但他还是没有回避对方。佐尔坦轻轻咳嗽了一声,跟进了“样品室”,并用十分真诚的语调对他说:“钧,请接受我真心的哀悼,我刚刚听说陌陌昨天出了事,心里非常难过。”
  韩钧被动地应了一声,然后将脸背向窗外,身体硬得像一堵墙,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整个屋子都变得和他一样沉重、压抑。
  佐尔坦像朋友一样说了不少安慰的话,但韩钧一字没有听进去,更没有回答。他不知道佐尔坦什么时候出去的,也没有听见妻子在门口叫他,他一动不动站立在那儿。
  女人走到窗前拽他,发现他在哭,但没有眼泪。
    回到家,韩钧远远看见别墅门口站了一个陌生的男孩,他把车停在路边,让妻子下了车,那个男孩犹豫了一下,然后神色紧张地迎了过去。男孩向香冰自我介绍说:我叫“托卡契”,是韩陌的同学……他还说,陌陌出事的时候,他就骑在陌陌的身后。
  韩钧急着赶去学校接女儿,所以隔着车窗朝男孩挥了下手,先开车走了。
  要不是出于礼貌,香冰根本不想将这个陌生男孩让进屋,她知道男孩特意从布达佩斯赶来,是为了向她描述事故发生的详细过程,因为,他是陌陌车祸惟一的目击者。但是,香冰现在根本不想听,根本不愿知道,也根本不敢让那场车祸在自己的眼前栩栩如生地重演……不管当时的坡有多陡,路面有多滑,不管当时陌陌的情绪有多好,车骑得有多快,不管他当时究竟从哪儿、到底怎么摔下山的,她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车祸已经出了,儿子已经死了,她的心已经碎了。
  厨房里,香冰站在煤气灶前煮水沏茶,托卡契尴尬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进该退。
  “夫人,我来……是想和您说昨天的事……”男孩终于先开了口。
  “我知道。”女人应了一声,但没有转身:“你喝咖啡吗?”
  “不,谢谢……我来这里,是想告诉您……”男孩的喉咙里堆了许多话,但不知从何说起。
  “你进来坐吧……要不,你坐到客厅等我也行,我马上过去。”女人突然打断了他,好像并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一阵短短的沉默,托卡契像个机器人似的始终僵在那里,一动没动。
  “您想知道……陌陌出事的情况吗?”男孩试探地问。
  女人摇了摇头。
  接着又是一阵很长的沉默,屋里的空气好像被抽成了真空。
  突然,水烧开了,水壶刺耳地尖叫起来。女人好像从梦里惊醒,肩头微微抖了一下,赶紧伸手关掉了煤气,提起水壶,将滚烫的开水倒进已经放好了茶叶的瓷杯里。之后,她用双手捧着茶杯,慢慢转过身,在餐桌旁的一把木椅上坐下,始终没有看男孩一眼。
  “昨天……出事的时候……是我跟陌陌在一起……”托卡契又鼓起勇气,小声地重新提起了话题。
  郁香冰点点头,表示她已经知道了:“来,坐吧!你不想坐下来吗?”
  “不……”托卡契还是没有动,好像两只脚被万能胶牢牢地粘到了地上:“当时,我就骑在他后边……他骑得太快,我追他,但是追不上他。我在后边喊他,他也没有听见……或者听见了,没有理我……那个拐弯很急,他的车骑得太快,而且路面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沙子……等我也拐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已经……已经掉了下去……我没有看到……”男孩说到这里,嗓子眼开始哽咽了。
  香冰叹了口气,平静地说:“这些我都知道,警察已经告诉我了。”
  “我真的追他喊他了……可是他骑得太快……太快……我,不能……”由于哽咽,男孩的音调突然变得尖利起来,他使劲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下去:“要是我能……要是我能……早点追上他的话……要是我当时骑得再快一点儿,也许……也许就不会……可是,当时我真的没有办法……他骑得太快……太快了……”
  “这个我知道,是陌陌自己不小心,骑得太快……我从来没有想过是别人的错。”香冰已经稍稍稳定了一些的情绪,又被男孩的哭声搅乱了。当她弄明白男孩专门赶来找她,是为了能将自己从自责的折磨中摆脱出来的时候,女人的脾气变得烦躁起来。
  “可是,可是……要是我们……没有……要是……可能……就不会……您一定会……恨我的……都是我……不好……”男孩哭得浑身发抖,脸贴在门框上已经哭得变了形,再也说不出一句整话。
  香冰的心渐渐被哭软了。女人责问自己:她为什么要烦他?为什么要厌他?他不过是陌陌的同班同学,一个和陌陌一样刚满十七岁的纯真少年。陌陌的死,肯定也使他受到了惊吓……并且,当她想到托卡契——这个她根本不认识的男孩是在为自己儿子的死痛哭时,她开始在心里感动了。
  终于,女人将茶杯放到桌上,站起来,走到托卡契跟前。她爱怜地用手摸了摸男孩松软的金发,捏了捏他白皙而僵硬的脖颈,然后用很平静的语调劝慰他:
  “别这么想,孩子。我和陌陌的父亲一点儿也没有责怪你,我们知道,这是一个意外事故,不能怪你。你想想,要是你追他骑得比他还快,可能你自己也已经掉下去了。”
  男孩听了这番话,突然扬起脸,抽泣着问她:“夫人,您……真的不会……恨我吗?”
  “为什么要恨你?这并不是你的错。”
  男孩点点头,红肿的眼里充满了感激。
  “孩子,早点回家吧。”女人已经完全镇静了下来,她抚着男孩的肩头关切地问他:“你到这儿来,你父母知道吗?”
  “我没有父母。”
  香冰愣了一下,但没有问下去。“那么,你也得回去休息,出了昨天的事情,你肯定也没有睡好觉。另外,我也很累,而且头非常疼,必须到楼上去躺一会儿……要不这样吧,你在这儿稍微呆一会儿,等陌陌的父亲回来,我让他开车送你回布达佩斯。昨天的事你尽量不要再去想,好吗?……再可怕的事情也会慢慢过去的。”女人这样絮叨地说,其实这些话她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男孩顺从地点点头。香冰没有再说什么,拖着沉重的身子上了楼。
  半个小时后,韩钧领着女儿回到家,托卡契已经走了。这时香冰正在噩梦里惊叫,她梦见佐尔坦开车撞死了陌陌……
  五
  5月10日,陌陌的葬礼是按照当地的习惯,在布达公墓的小教堂里举行。
  筹备葬礼的时候,有一位中年神甫曾问韩钧:他们和孩子有没有受过洗礼?韩钧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他怕神甫再问下去,于是赶紧强调:“我们希望孩子的葬礼能够按照这里最‘昂贵’的规格举行……”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卷厚厚的钞票。
  韩钧特意没说“隆重”,而用了“昂贵”一词,神甫瞥了一眼钞票,自然不再为他们到底有没有受过洗礼较真了。最后,神甫痛快地决定他将亲自为孩子主持葬礼,而且还保证将请一个城里最好的唱诗班。
  葬礼这天,小教堂里铺好了整洁的桌布,燃了上百根流泪的红烛,陌陌躺在一只白色的雕花木棺里,周围是堆成山丘的鲜花。
  参加葬礼的人很多,除了韩钧夫妇的邻居、同事和朋友之外,还有陌陌学校的两位老师和十几名要好的同学,漂亮的薇拉格和金发的托卡契也都红着眼睛站在里边。
  孩子们都穿着合体的衣服,一张张鲜花一样的面孔,叫郁香冰看了十分嫉妒,也十分悲伤,她的陌陌也和他们处在同一样鲜花般的年龄……但是现在:陌陌死了,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当神甫为陌陌祈祷的时候,香冰注意到人群里有几个孩子并没有流泪,当时她真想冲过去狠狠地抽他们的脸,直到将他们的眼泪抽出来为止……这些不懂事的孩子!这些漂亮得只会让人感到痛苦的少男少女们!这些无忧无虑的天使们!如果是你们中间的哪个死了,我的陌陌肯定会为你哭的,如果不哭,我也会把他抽哭的!可惜的是,现在该哭的是你们,被哭的是陌陌……女人这么想着,心里的痛更深了一层。当然,她只是难过得这样乱想,这些话她对谁都不能说。
  陌陌的葬礼不但很隆重,而且很华美。
  五月,正是一年中最华美的季节。华美的鲜花,华美的教堂,神甫华美的祈祷,还有唱诗班华美的挽歌,这与其说是一场葬礼,不如说是一次盛典。
  神甫的祷文就像阳光一样穿透每个人的悲哀的心田,让悲哀凝聚成更深切的爱:“可爱的孩子,安息吧!主会像父亲怜爱孩子一样地保护你,只有他知道我们身体的构造,只有他不会忘记你原是一捧灰尘;主会引导你去你该去的地方,他的光环会慷慨地映照在你身上,让你永远安息。阿门!”
  最后,四个汉子将那具白色的木棺缓缓放入已经挖好了的墓穴,人们把一束束黄色、红色、粉色的鲜花掷到雪白的棺盖上……香冰恍惚中看到了天使的翅膀,看到了儿子升天的魂灵。
  “天上的圣母,欢乐吧!
  哈利路亚!为了您亲生的爱子,哈利路亚!
  正如他的预言,已经复活,哈利路亚!
  请为我们祈求天主,哈利路亚!
  …………”
  韩钧站在妻子的左侧,站在她右侧的则是佐尔坦。韩钧注意到,平时一向喜欢穿休闲服的佐尔坦,那天特意穿了一套十分体面的黑色西装,打了一条灰领带,跟公司里的几个同事站在一起。他还注意到,直到葬礼结束,香冰也没跟佐尔坦说过一句话。

  葬礼结束后,香冰叫住了薇拉格,问她“五·一”为什么没有跟陌陌一起去。
  女孩愣了好一会儿,不解地说:“陌陌根本就没有告诉我他们骑车去玩的事。”
  香冰又问,陌陌出发前是不是跟她吵过架?
  女孩点点头,说:“我喜欢陌陌,这个他肯定知道。可是,陌陌从来就不肯跟我说……他从来不肯跟我说——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香冰还想追问下去,但被韩钧拦住了。他劝妻子说:“你现在再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这只能给你增添悲痛,也给可怜的女孩增添痛苦。孩子已经死了,咱们自己哭就够了,不要让他成为别人的阴影。”
  听了韩钧的话,郁香冰先是觉得很气恼很别扭,觉得丈夫跟自己完全是两极之人,太难相容。因为,按照香冰此刻的情绪,她希望全世界的人都为陌陌伤心哭泣;她希望让所有的母亲都能跟她一起承受这种丧子之痛;她希望地球上每个人的生活都因为自己儿子的死而失掉乐趣……但是,当她把丈夫的话稍稍琢磨了一下之后,马上又开始为自己的自私而惭愧。她突然发现,自己一向认为“窝囊”的男人,竟有着一片天使般的心地。
  看到韩钧明显憔悴的面孔,香冰觉得很心疼。尽管她不可能跟任何人承认,但是她心里知道,陌陌的死,对韩钧的打击要比对自己的还要大。

  事故已经发生九天了,虽然韩钧从没当着妻子的面掉过泪,但是香冰注意到:男人的眼睛总是红肿的。九天里,她没有对男人说过一句安慰的话,然而韩钧几乎一分钟也从未离开过自己。
  虽然,她跟佐尔坦在公司见过两次面,也通过几回电话,但是她总是避免跟佐尔坦提起陌陌的事,因为这种悲痛她不愿与这个外国人分担……尽管佐尔坦说了许多许多“遗憾”“难过”的话,可是她从来没有看到佐尔坦的眼睛为陌陌红过。佐尔坦的安慰话说一车,也抵不上韩钧的沉默……当然,这也不怪佐尔坦,因为死掉的又不是人家的孩子,可是既然这样,她就更没有必要对他说什么了。

  参加葬礼的人逐渐散去了。韩钧在帮两位墓地的工作人员一起收拾东西,打扫现场;香冰疲倦地半闭着眼睛,坐在不远的一条长椅上晒太阳。
  此时,她的脑子是空的,她的泪腺是空的,她的心也已经被人掏空了。当然,如果可能的话,她所能想到的肯定只有她死去的陌陌,但是现在她做不到,她的记忆仿佛被洪水冲刷过一样,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她像一座山丘似的坐在那儿,能够感觉到风,感觉到空气,感觉到阳光;能够感觉到地里的潮气在蒸发,感觉到小虫在萦飞,青草在生长……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像一个被拴在椅子上的气球……九天了,她除了一串串接踵而至的噩梦之外,一连几天都没有闭上过眼睛。
  “夫人,能和您谈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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