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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老宋就没少说他,老赖老赖,你别这样笑好不好?福利院的疯子才这么笑呢。
老赖又嘿嘿嘿笑了一回。
再比如,邻居们在胡同里或是厕所里碰上,总是老赖说,吃过啦?
架子大的就“嗯”一下回答他。
老赖就在那一段时间钓上了鱼。老赖原来是不喜欢钓鱼的,也不是不喜欢,是根本没想到,一家五口肚子还喂不饱,哪里有心情有条件去钓鱼?
事出偶然。老赖有一次骑着自行车去乡下跑粮食,家里因为都是农村户口,所以他常常到乡下去买粮食,特别是赖其能下了床到处跑以后,饭量是一天天见长,老赖到乡下跑粮食成了家常便饭。筒子楼四家粮食最不够吃的就是他们赖家。家里五个人五个都是排骨队。碰到情急时,赖家也有去另外三家借米的时候。一般到那节骨眼,往往是小焦出面,其实每次借的都不多,三斤米五斤面的,有时候是借粮票,也是三斤五斤的,因为别人家也没有那么多,那时候可是吃定量的。借的次数多了,小焦免不了要骂几句难听话给老赖。但是出了屋子,小焦是绝对不骂的,小焦懂得给男人留个体面。
那一天,老赖又去乡下跑粮食,因为想抄近路,半路上经过一个水塘,这样就让老赖看到了一个钓鱼的老头。老赖也是车子骑得久了,车后座上又驮了一袋子粮食,所以身子乏得厉害。老赖把车子支好,掏出烟卷那一会,老人一甩鱼竿,一条斤把重的鲤鱼刷地钓了上来。
好身手。
老赖把这件事讲给了几家邻居听。这当然不是他主动讲的。那是在他迷上了钓鱼之后。有一次出完恭的老马把他截在了胡同口,那是一个礼拜天的早上。老马说,老赖你成天扛个竹竿子干什么?老马话一说完,老赖发现老何老宋也围在了他的身边,几个人像三堂会审一样围着他,老赖成了一个中心。
老赖不善讲话,平时话说得结结巴巴,但是这一次他讲话了,他把那钓鱼老头描绘得差不多像姜太公一样,反正绝对是神了。能不神吗?鱼呀,那可是鱼呀,老赖演绎了一段传奇。虽然老马眯着眼睛不大相信地看着他,那一会儿,老赖觉得在筒子楼哥几个眼里的自己也很神奇。
老赖就这样迷上了钓鱼。邻居们发现,老赖迷上钓鱼之后就一发而不可收。老赖自制了钓竿,自制了鱼篓,鱼饵也是自己挖,所有的家什都是自己亲手弄,老赖当然买不起商店里的东西,所以只好自力更生,也只能自力更生。好在老赖在部队上就练就了一身的本事,要不然也不能由义务兵转成志愿兵,老赖是个什么都会干的家伙。
就说鱼竿吧,一个干旱的地方,哪里找得到够尺寸的竹竿子?说实话,鱼竿对于老赖来说,绝对是一等一的难事。就为了这根竹竿子,老赖跑了整整一个星期。最后到底让他跑着了。哪里有竹竿子?而且是上好的竹竿子?有一个地方。市里的供销社仓库。这消息是小焦提供的。老赖跑竹竿子跑了一个星期,最后跑了个焦头烂额。最后小焦说,说不定供销社有呢。
小焦一句话提醒了老赖。供销社属于农口,管农用物资的,为什么以前没想到呢?老赖想起来自己有个战友就转业在供销社。老赖去找战友。战友很热情,说,全市有十几个供销社呢,你说的那东西供销社都没有。只有一个地方差不多有。
老赖说,哪里有?
战友说,仓库。供销社的仓库。
那个礼拜天,老赖就跟着战友去了供销社的仓库。那地方远着呢。到了仓库,战友认识的那个保管员正在往外搬东西。战友一说,他的那个同事就不耐烦地说,还竹竿子呢?没看我正烦着吗?
战友赶紧讨好地问,有什么烦心事老战友?
战友的同事说,昨天那场大雨把库里的货都浇烂了。
战友和老赖马上就明白了。同事是把浇烂的东西折腾到外面晒太阳。那可是全市十六家供销社的仓库啊。还有什么话好说呢?老赖挽起袖子钻进了仓库。老赖他们三个从上午干到晚上十一点,总算把仓库浇烂的东西折腾到院子里。战友是因为得了肺结核复员的,力气活儿自然不顶个,那一个,战友的同事也是一个病包儿,不然不会当了仓库的保管员,人家是副连职转业呢,三个人中只有老赖是个好壮丁。但活干得多,难免出差错,结果不是别人,正是老赖挂了个小彩,老赖脚踩上了一根钉子,幸好钉子是从大脚丫和二脚丫中间穿过,只刮破了一点皮,血也出得不多。
老赖在那一天的后半夜回了家,当然了,跟他一起回了家的还有一根不错的竹竿子。灰头土脸脱衣服上床时,老赖就手又掏出了一卷子什么东西。
小焦问他,那是什么?
老赖嘿嘿了一下,说,是鱼线。
小焦说,那也是人家给你的?
老赖说,不是,是我顺手拿的。
小焦骂他,拿来的?好意思说呀?偷的吧?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一手?
老赖又嘿嘿了一下。
老赖扛着钓鱼竿出来进去的,很快就让邻居们晓得了。那时候钓鱼的人还很少,在老赖他们那一带几乎就没有人钓鱼,所以老赖偶尔会有收获——指肚长的几条小鱼,所以老赖家偶尔就会飘出鱼香。小焦烧鱼时,老赖总是咳着说,哎呀呀,闻不了鱼腥味。把门开得大大的,把灶房的窗子也开得大大的,鱼香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飘呀飘的,飘进了另外的几家。那可叫鱼香啊。相好的几家渐渐就知道了。先是宋家,后来是何家马家,就都知道了老赖钓鱼,而且常有斩获,人家家里飘出鱼香了嘛。那时候不比现在,鱼可是金贵得要命,一年也就卖那么几次,而且是凭票供应,一次也就三斤两斤的,吃了等于没吃,吃了的结果比没吃还可怕——馋虫勾上来,下一顿饭一点滋味没有了。所以,老宋家的女人就问小焦,你们家又吃鱼啦?
小焦刚要回答,一旁的老赖抢着说了一句,水塘里有嘛,只要你钓,鱼还没得吃?老赖的样子有些矜持。
老赖他们这个城市七八十年代时是一个县级市,靠在铁路边上,除了交通比较便利,什么物产也没有,这个地方连一条像样的小河也没有,所以常年干旱缺水。老赖钓鱼的那个水塘离城里很远,骑上车子,一出要跑四五十里路,回来又是四五十里,加在一起就是百八十里。而且地方也比较偏僻,所以很少有人知道,那时候人们没有事情是很少出屋子的,出屋子就要出力气,出力气就要多吃东西,粮食就红本本上那么一点点,吃了今天的,就没有了明天的,今天吃多了,明天就要少吃些。
宋家的女人,就是宋小娜的妈,这女人是个心直口快的女人,心里从来不留话。小娜妈当晚在床上就向男人做了传达,白天又向别家的女人做了传达。别家的女人如法炮制,在枕头边上,一边办些小事,一边就把人家赖家总吃鱼的事情说了,很快,其他三家的男人就都知道了。这样,老赖在几家邻居中不光变得神秘,而且变得神气起来。你想,一个干旱无水的地方,出了一个常常吃鱼的家庭,那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男人们不像女人,女人们爱彼此不服气,斗个小心眼儿,男人们容易沟通,要是技不如人或什么地方不如人,早早晚晚会把话露出来,何况又是有关“吃鱼”这样的大事?所以这一天早晨上厕所的时候,除了老赖,三家男人不约而同地在厕所汇齐了。那时候只有大干部才有资格享受室内的厕所,就是他们也很少见过抽水马桶。一般的平头百姓,都是去外面的公共厕所方便,早晨的公共厕所差不多成了一个小型的会议室,男人女人们站着蹲着,抽烟的不抽烟的就把各路消息传达了。
于是有一个星期日,三家的男人把老赖堵在了公厕的外面,这几个家伙都知道能在哪里找得到老赖,也知道老赖最舒服最爽心的时候就是早晨大解以后。三个人在厕所里就把事情商量好了。先是老宋向老何提了建议,老何有什么不同意?
后到厕所小解的老马听了,急着把下面摇了几下,立即响应,对,问问他,今儿就问问他。
三个人出了公厕,一下子就看见了老赖。其时老赖刚刚解完大手,气定神闲而又神清气爽。几个邻居也像以往老赖那样嘿嘿笑着,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听了三个好邻居的问话,老赖心里不免愉快起来,心里一愉快,说话也就没什么障碍。老赖给几个邻居最后的结论是,鱼是有的吃,就是要吃得辛苦。众人听得有鱼,齐声说,辛苦有什么吃不得?当下计议一起去跟老赖钓鱼,而且各自回家整理渔具,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而且果然不到一个星期渔具就基本齐备了。三个人抑制着兴奋,立等老赖发话。
他们三个哪里知道,现在最发愁的就是老赖。岂止是现在最发愁?自从那一次厕所大解之后,自从那一次把话说大了以后,老赖就陷入了痛苦的深渊。老赖和男人们分手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误。哪里有什么像样的水塘啊?而且路程又是那么远?他们只知道老赖家飘出的鱼香,却不知道老赖补了又补的自行车胎,每一次出去老赖都要带上胶水胶皮和打气桶之类的东西,因为老赖的自行车没有一次不在半路上抛锚,每次出去老赖至少都要补上一次车胎。而且,要命的是鱼。老赖常常去的,是不到两个篮球场大的野水塘,水面是雨天大,晴天小,旱天还没有一个球场大,水也流失得厉害。即使是老赖的师傅——老赖已经把钓鱼的老头认做师傅了——也常常空手而归,那个老头家就住在水塘边上。老师傅尚且如此,何况老赖?老赖知道,如果把这筒子楼哥几个领到水塘,十有八九他们几个要一条小鱼也钓不出来,当然也包括他自己,老头早就说过,本来那个水塘就没有几条鱼,一口野水塘嘛。
这一周,老赖的嘴上发起了火泡,连小焦也看出他的异样了。为什么?以往,两口子可是感情甚笃啊,不说天天都做爱,最少也是两天一次或者三天两次,可是那一周里,老赖跟小焦竟然一次没做!那时他们还不过三十几岁啊。小焦当然就有了感觉。让小焦不解的是,有一次,她伸手去腿间摆弄他,老赖一开始无动于衷,后来竟然把她的手拨到了一边,这可是从来没有的呢,以前,老赖只要沾到小焦的身体立马就勃起了,而且立马就会跨上来做,甚至来不及征得小焦的同意,当然小焦也不会不同意。这是怎样的天壤之别啊,小焦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她的思路才渐渐清晰,男人如果对自己的女人没有兴趣,那一定是在外面有女人了。老赖是有外遇了。联想到老赖一星期里总有几天要在外面跑来跑去,小焦脸都青了。哼,打着跑粮食的幌子去搞野女人,打着钓鱼的幌子去搞女人,人哪人!
小焦终于在第七天的夜里跟老赖摊了牌。一开始,老赖脸皮憋得通红。这他妈不是千古奇冤么?哪跟哪呀,我老赖怎么会犯生活作风错误呢?我是什么人你姓焦的又不是不知道,我他妈的这点子公粮都给了你你又不是不清楚,我老赖连别的女人看也不看呢。老赖像林冲一样在肚子里喊起冤来。但是小焦依然是不依不饶。小焦虽然是从乡下出来的,人却是一点不含糊的——你装出一脸委屈样,是个男人你把事情说清楚啊!老赖看着越哭越厉害的小焦,渐渐地冷静下来。老赖终于明白,是他老赖没把事情说明白,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老赖没把事情做明白。老赖冷静下来一想可不是,一晃一个星期没跟小焦做爱了呢,不容人家不疑心啊,你个老赖呀。
在钓鱼和跟小焦做爱两样事情上,老赖在心里拿着一杆秤称来称去,觉得还是后者有分量,这么一想,老赖决定必须跟小焦摊牌。果然也就跟小焦摊牌了。
小焦听了老赖的话止不住破涕为笑。她指着老赖的鼻子骂道,亏你还是个男人呢,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实话实说不就完了吗?
小焦心里的云彩散了,所以即使骂老赖,也是带着笑娇声骂他,当时两口子还盖着一床被子,虽然没有身子挨着身子肉贴着肉,距离肯定是没多远的,所以小焦娇憨的样子自然把老赖的一腔柔情逗了出来,当然,这正是小焦的目的,所以,刚刚说过的事情就花开两朵只表一枝了——两人马上做起了爱。不过,老赖因为心里有事,就没有以前发挥得好,小焦的感觉是只及以往的一半。
老赖想了七天,最后决定就领着几个男人去野水塘。第二天四个人就出发了。
即使轻车熟路,老赖还是放开身手骑,还没骑到一半,老赖的腿就软了,毕竟十多天没骑这么远了。骑在前面的老赖其实就一门心思,那就是早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