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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摩顿森地下室办公室的电话晌了起来。“老天,那一切粼县直的吗 ?”葛兰姆用密苏里人特有的悠缓腔调问,
“你真的做了费达可跟我说的那些事吗?在巴基斯坦?就你一个人?如果你真做了那些事,那你绝对是我心中的英雄。 ”
摩顿森很容易害羞,那天当然也不例外。“嗯,我想是吧。”他觉得血液全冲到了脸上,“但我不是一个人,有很多人帮忙。 ”
4月 6日,星期天,美军地面部队集结在巴格
达外围,准备开展对萨达姆政权的最后一波攻击时,全美国发行了 3400万份以摩顿森照片为封面的《游行》杂志,主打标题是“他用课本对抗恐怖主义”。
自“9·11”事件以来,摩顿森一直努力向美国人传递的讯息,现在终于传出去了。费达可的报道以他在科尔飞看到嘉涵冲进男人圈里的故事开场,然后详细解释摩顿森的工作与美国安全之间的关系。
“如果我们妄想只凭军事武力解决恐怖主义, ”摩顿森告诉《游行》“那我们绝不会比 11’
的读者,‘9·之前更安全。如果真的想让下一代安全成长,我们就必须明白,最终要靠课本去赢得这场战争,而不是炸弹。”
美国社会原本就对反恐战争有分歧,摩顿森以另一种方式对抗恐怖主义的建议,无疑触到了这个国家最敏感的神经。超过一万八千封信件和电子邮件从美国五十个州以及世界二十多个国家涌来。
“摩顿森的故事造成了热烈的反响,那是我们创刊六十四年之最。 ”《游行》杂志总编李·克罗维兹说,“我想那是因为大家终于明白,摩顿森是真正
的美国英雄。他一个人赤手空拳发起对抗恐怖主义的战争,这跟每个人息息相关,而且他用的武器不是枪弹而是学校。到哪里去找比这更完美的故事 ?”
文章刊出后的几个星期,信件、电话和电子邮件越来越多,几乎要把摩顿森的地下室淹没了。
摩顿森向一位能干的朋友安·贝尔斯多佛求援。这位后来在阿诺·施瓦辛格竞选加州州长时任媒体顾问的自由派民主党员,从华盛顿飞到波兹曼,快刀铁腕地整顿了他的办公室。她先安排内布拉斯加州奥哈马市的一家电话客服公司代他们接听所有电话,然后立即升级中亚协会的网站带宽,以应付惊人的点击量。
故事刊出后的那个周二,摩顿森到邮局去领中亚协会的邮件,发现信箱里塞八十封信。星期四他又去领信时,这次信箱里只有一张纸条,请他到柜台拿信。
“你就是葛瑞格·摩顿森吧。 ”邮局局长说,“但愿你是开货车来的。 ”那天,摩顿森搬了五麻袋信到他的丰田汽车上,第二天又回去搬另外四袋。接下
来的三个月里,波兹曼邮局的员工一直为《游行》杂志读者的来信忙碌不停。
在萨达姆的雕像轰然倒下的画面播送到全世界之前,摩顿森的人生就已经永远改变了——潮涌而来的支持,让他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接受他在美国人民中间的声望。
“好像全美国都在对我说话,整个民族都在对我说话。”摩顿森说,“最神奇的是,当我读完所有的信,发现只有一封是负面内容。 ”
各地涌入的支持信件,终于抚平了摩顿森在 “9·11”事件之后收到死亡威胁信件的伤痛。
“最让我感动的是,这些信来自各式各样的人,包括基督教团体、穆斯林、印度教徒和犹太教徒。 ”摩顿森说,“还有马林郡的女同性恋政治组织、亚拉巴马浸信会的青年团契,以及美国空军的将军,几乎你能想得到的团体都有。 ”
住在费城郊区的 13岁男孩杰克·格林斯伯格,读到摩顿森的故事后深受感动,把他在犹太教受诫礼上收到的一千多元的红包全额捐给中亚协会,并
且申请前往巴基斯坦担任志愿者。
格林斯伯格说:“虽然我是犹太人,但我完全愿意捐钱帮助穆斯林,我们必须一起努力种下和平的种子。 ”
一位署名苏菲雅的女子,寄了封电子邮件到中亚协会的邮箱:“身为出生在美国的穆斯林,我心存感激。谨此献上我最诚恳的尊敬和仰慕,谢谢你。 ”
许多美国现役军人也写信过来,把摩顿森当成和他们一起在前线打击恐怖主义的同袍。
“身为美国陆军上尉,我曾随第 82空降师参与阿富汗战争,见识过中亚农村的生活。 ”北卡罗来纳州费特维拉的杰森·尼克森在信上写着,“阿富汗的战争是残酷且具毁灭性的,特别是对无辜的老百姓而言。老百姓只想和家人过像样的生活,不应该遭受这些痛苦。中亚协会的学校为当地孩子提供了另一种选择,让他们不再迫于生计而去激进的宗教学校读书,那些激进的宗教学校是传播塔利班原教旨主义的温床。要确保我们未来的安全,再没有比让孩子受教育更好的办法了 !中亚协会现在是我捐款
赞助的首选对象。 ”
普通民众也深有同感。当美军部队进驻伊拉克,开展长期拉锯战时,安·贝尔斯多佛也整顿好摩顿森的办公室,回到华盛顿。中亚协会首度脱离赤字边缘,已经有一百多万美元的盈余。
“中亚协会已经好久没有像样的经费了,所以我很想立即回去开始工作。”摩顿森说,“但理事会逼我先做一些改变,他们已经说了好多年,我也觉得是时候了。 ”
摩顿森在波兹曼大街隔街的一栋普通楼房里,以每月六百美元租了一间小办公室,雇了四名员工,分别负责安排他的演讲行程、编写新闻通讯、维护网站,以及管理中亚协会日益增长的捐款人资料库。此外,十年来薪水总是左手进、右手出的摩顿森,在理事会的坚持下接受了加薪,薪水调整为接近原来的两倍。
摩顿森和家人过了将近十年的拮据日子,家庭收入的增加,让塔拉·毕夏终于松了一口气。但随着各界捐款的涌入,丈夫更频繁地离家实施各项计
划,她还是一点儿也快乐不起来。
“先是葛瑞格被绑架,接着是‘ 9·11’,我早就不再劝他别回中亚地区工作了,我知道他还是会去。”塔拉说,“所以我学会活在一种叫做‘功能性否认’的情境当中,也就是当他不在时,我不断告诉自己他不会出事。我信任他身边的人,也信任他的智慧,毕竟他已经在那里待了那么久。不过只要有一个宗教极端分子策划一下,就能轻易杀了他。只是当他不在家的时候,我不让自己去想这些。 ”塔拉的笑容依旧带着明显的紧张。
查理·薛曼斯基预言摩顿森有一天会得诺贝尔奖,他的妻子克莉丝提安·雷汀格则认为,塔拉的冷静坚忍,和摩顿森在海外冒险工作同样伟大。
“多少女人能有这样的意志和眼光,愿意让孩子的父亲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工作,而且一去好几个月?”雷汀格问,“塔拉不光允许,还支持丈夫的工作,因为她衷心相信摩顿森的使命。如果她不是英雄,那谁是?”
苏利曼是摩顿森的巴基斯坦工作伙伴中,第一
个听到这些好消息的人。中亚协会在巴基斯坦的员工,多年来和摩顿森一样辛勤工作,却没有享受到当地人帮外国机构工作应有的各项福利。摩顿森决定同他的团队分享中亚协会的幸运。
摩顿森告诉苏利曼,立即给他加薪,他的年薪由八百美元变成一千六百美元。这些钱可以让苏利曼完成他多年来的梦想:把家人从多克鲁那村接到拉瓦尔品第来,送儿子英姆兰去私立学校念书。苏利曼高兴得合不拢嘴。
自从一起工作以来,这些年两人都胖了不少,苏利曼的头发也几乎全白了。现在有薪水当后盾,他决定向白发宣战。
苏利曼把车开到当地最时髦的购物中心,走进一家美容院,选了服务单上最贵的一项。两个小时后,走出美容院时,苏利曼的满头白发已经染成了深浅不一的橘黄色。
到了斯卡都,摩顿森便在印度饭店的二楼餐厅召开会议,向大家宣布这些好消息。等大家围着两条长桌坐定后,他向大家宣布,阿波、侯赛因、贝
格的薪水调整为原来的两倍,从年薪五百美元增加到一千美元。担任中亚协会驻巴基斯坦主任的帕尔维,当时的年薪是两千美元,调整之后为四千美元——这在斯卡都地区算是惊人的高薪,代表着帕尔维对中亚协会不可或缺的卓越贡献。
摩顿森另外给了侯赛因五百美元,让他把多年来翻山越岭的吉普车的引擎好好检修一番。既然现在有足够的经费了,帕尔维建议在斯卡都租一间仓库,买一整批水泥和建材存在仓库里备用。
同六年前第一次在楼下大厅开会时一样,摩顿森又感受到了迫不及待的兴奋。他让伙伴们快速启动二十多项兴建学校、妇女中心和给水工程的计划。就在出发前,他又提出了另一项新计划,
“这些年来,我一直担心学生毕业后该怎么办。帕尔维先生,你能不能研究一下,在斯卡都盖一间青年旅馆要多少钱?这样一来,如果我们为最优秀的学生提供奖学金,让他们在斯卡都进修的话,他们就有地方住了。 ”
“我非常乐意,医生先生。 ”帕尔维开心地笑着说,这些年来他一直梦想的计划终于能实现了。
“哦,还有一件事。 ”
“请说,葛瑞格医生。 ”
“雅思敏将是第一批得到中亚协会奖学金的学生之一,如果她今年秋天.要读私立高中,学费需要多少钱?”
15岁的雅思敏是帕尔维的女儿,永远是班上的第一名。很明显,除了父亲卓越才智的遗传,她也继承了他全心投入的精神。
好半天,古拉姆·帕尔维这位全斯卡都最有绅士教养的人,张着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他终于开 Ll。
“安拉乎艾克拜尔 !”阿波大喊起来,拼命挥舞着双手,全桌的人也都大笑欢呼。“多久了。。”阿波沙哑地笑着说,“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
整个 2003年,摩顿森的团队充满了激情,像不要命一样奋力工作。涌入的捐款让他们又启动了九项计划,他们到每个工地去探询进度,运送建材,协助解决各种问题。九个项目都进展得很顺利,反倒是中亚协会在穆札佛的家乡哈尔德村庄盖的学校
遇到了麻烦。本来这所五间教室的学校办得十分成功,已经由当地政府接管。
1993年帮摩顿森的队友达斯尼在巴托罗冰川上背行李、安全陪他下山的挑夫雅古,是造成学校危机的人。雅古和穆札佛一样都退休了。结束山上的日子后,他希望能担任看守学校的门房。他向地方政府提出请求但未获回应,就用铁链把学校锁了起来,想威胁政府付他薪水。
摩顿森在斯卡都获悉此事,第二天就坐了八个小时的吉普车赶到哈尔德。下车前,摩顿森突然想到个主意,把手伸到司机侯赛因的座位下。
雅古站在被锁住的学校大门前,围观的村民越聚越多,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的神情。摩顿森走上前,微笑着用右手拍拍雅古的肩膀,然后把藏在身后的左手伸出来——手里是两管炸药。
在礼貌寒暄、问候朋友与家人后,雅古颤抖着问了躲不掉的问题:“这是什么 ?葛瑞格医生先生?”
摩顿森脸上还是挂着微笑,心想这些炸药能清除的也许不只是实际道路上的障碍。“拿着。”摩顿
森用巴尔蒂语说着,把炸药塞进雅古颤抖的手中。“我现在得去坎带村察看另一所学校的进度,明天我回来的时候会带一根火柴,如果门还是没开,学生没办法进去上课,我们会在清真寺通知大家到学校集合,然后看着你点燃火药把学校炸掉。 ”
摩顿森把炸药留在雅古颤抖的双手中,转身走回吉普车。爬上车前,他回头对着老友说:“你自己决定哕,明天见。 ”
第二天下午摩顿森回到哈尔德学校发铅笔和笔记本时,学生们已经快乐地坐在书桌前了。从阿波口中,摩顿森得知穆札佛——他的另一位老友,在摩顿森离开后,给了雅古另外一个选择。
“拿出钥匙把门打开,”穆札佛告诉雅古,“要不然我会亲手把你绑在树上,用葛瑞格医生的炸药轰掉你。 ”后来摩顿森获悉,村民大会决议罚雅古每天早上帮学校扫地——没有薪水。
但中亚协会在巴基斯坦北部地区遇到的困难,并非都这么容易解决。摩顿森很愿意把炸药送给阿嘎·穆巴拉克,但还是得耐心听从帕尔维的建议,
把他摧毁喜玛斯尔村学校的案件交给宗教法庭审理。
在科尔飞学校之后,喜玛斯尔村的学校是摩顿森最在乎的一个计划。摩顿森景仰的美国登山家暨奥林匹克滑雪选手奈德·吉列, 1998年与妻子苏珊在哈拉木什河谷徒步时遇害,哈拉木什河谷就位于喜玛斯尔和亨札河谷之间。吉列的死亡细节,巴基斯坦当局至今没有核实。摩顿森从哈拉木什居民口中得知,几名挑夫曾坚持要吉列夫妇雇用他们,但习惯高山旅行的吉列只带了两个小背包,所以拒绝了他们。其中两名挑夫被拒后深觉难堪,当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