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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显然在房内搜寻,然後集中在我身上发出光芒的样子惊吓到。
我无语,被悲哀淹没。我对力量的想像一直是多麽渺小啊!要打败不过是少数
的敌人,要被凡人当成一个形象来看待与喜爱,要在无限大於我,得花费一个人一
千年来研究的万物大剧场中占有一席之地。我们忽然站在时间之外,在正义之外,
足以塌倒所有的思想体系。或这只是种幻象?有多少人曾以这种或他种形式达到这
种力量?
“他们并非不死的,我的可人儿。”几乎是个恳求。
“但我们是意外成为不死的,”我说,“我们是原本不该存在的东西。”
“别那么说!”
“我无法不这麽说。”
“那不重要了。你无法懂得任何事物的渺小。我不用崇高的理由来解释我做的
事情,因为理由很简单而实际,这和我们是怎么存在的无关。重要的是我们怎麽存
活下来。难道你看不出来?这就是它彻底美丽的地方,其他的美将因此被生出,而
我们存活了。”
我摇摇头,惊慌失措。我看到岛上居民刚刚烧毁的美术馆,我看到雕像被熏黑、
卧倒在地上。一阵令人寒颤的失落感攫获了我。“历史不重要,”她说,“艺术不
重要。这些东西暗示了实际上不存在的连续,迎合我们对模式的需求,我们对意义
的饥揭,但它们最後欺骗了我们,我们必须创造意义。”
我转过身,不想为她的解决方案或美貌,甚或是她水汪汪的黑眸中闪耀的微光
所麻醉。我察觉她的手搭在我的肩上,双唇贴着我的颈项。
“等到过了几年,”她说,“当我的花园经历了几个盛夏的绽放和寒冬的安眠,
当过去的强奸与战争都只剩记忆,女人为影片中那些曾经发生的事感到不可思议;
当女人的方式自然地深植每个人心中,就像现在侵略深植世人心中一样,那么或许
男人能再回来。慢慢的,他们的数目可以增加,小孩在强奸无从想起,战争超乎想
像的氛围中养大,然後……然後……可以有男人容身之处。当世界已经准备好时。”
“行不通的,根本不可行。”
“你为什麽这样说?让我们看看自然,就像你几分钟前想做的一样。到围绕这
座别墅的苍茂花园走一走,研究蜂窝中的蜜蜂和一直工作的蚂蚁。它们都是雌的,
我的王子,几百万只。雄性不是正道,只为功能的缘故而存在罢了。它们在我之前
很久就学会了限制雄性数目这招。”
“我们现在生活在彻底不需要男人的年代。告诉我,我的王子,男人现在的主
要用途是什麽,如果不是保护女人抵抗其他男人?”
“是什麽使得你想留我在这里!”我绝望地说。我转身再次面对她,“为什麽
你选我当你的配偶?看在老天的份上,你干嘛不把我和其他男人一块杀掉?选其他
的不死者,其他对这种力量饥渴的古老生物!一定有一个嘛。我不想统治世界!我
什麽都不想统治!从来不想。”
她的睑色稍稍变了,似乎有股微弱的,一闪而逝的悲哀,使得她的眼睛一刹那
间在黑暗中更为深邃。她的唇颤抖,仿佛想说什麽却说不出。然後她答话了。
“黎斯特,就算整个世界的毁灭了,我也不会毁灭你,”她说,“你的极限和
你的美德一般灿烂,我自己无法解释。但或许更真实的,我爱你,正是因为你也有
这些男人所有的错误本质:侵略性,充满恨意与不顾後果,无止境地充满使用暴力
的雄辩藉口你是阳性的本质,而其纯度有灿烂的素质。但只因为现在可以被控制。”
“被你。”
“是的,亲爱的,这是我为什么被生出来,这就是我为什麽在这里。如果没有
人认可我的目的也没关系,我还是会将之翻转。现在的世界燃烧著男性的暴火,是
突发的,但矫正後,你的火应该烧得更旺如同火把般地明亮。”
“阿可奇,你证实了我的论点!你不认为女人的灵魂渴求那把火吗?我的老天,
你要窜改星辰吗?”
“是的,灵魂渴求它,但是像我说的,想想看它成为火把的光芒,或是蜡烛的
火焰,而非像现在一般肆虐每片森林、每个山头、每座峡谷。没有一个活著的女人
想被它燃烧!她们想要光芒,我美丽的光芒!还有温暖!但不是毁灭。怎么可能?
她们只是女人,她们可没有发疯。”
“好,你说你达到目的,开始了革命,席卷世界告诉你,我不认为这种事会发
生。但你这麽做的话,天堂之下没有什麽会要你为这好几百万的死亡赎罪吗?就算
没有男神或女神,难道人类自己还有你和我不该为此偿还?”
“这是通往赦免的入口,也应如此被记忆。男性的人口再也不该被允许增加到
那种比例,因为谁还想再经历那种可怖?”
“强迫男人服从你,幻惑他们,像你幻惑那些女人一样,像你幻惑我一样。”
“但黎斯特,那就是重点,他们从不服从。你会吗?他们会先死,像你也会死,
他们会有另一个反抗的理由。他们会聚集在一起来次壮丽的反抗,想像一个战斗女
神。我们已经看够了,一遍又一遍,他们不得不当男人。而我只能藉无尽的杀戮,
用独裁统治,制造一陈浑沌,但这麽一来,巨大的暴力链将有一节断裂,我们将有
一段彻底、完美的和平。”
我再度沉默。我能想到一千个回答但它们都盘旋不久。她太知道自己的目的了,
而事实是,她说的很多都对。
啊,但那是幻想!没有男人的世界,到底能达成什麽?喔,不,不,连一秒钟
都无法接受这个想法,不……然而那个景象回复了,我在那悲惨的丛林村庄中瞥见
的景象,一个没有恐惧的世界。
想象,试著向她们解释男人是什么样子的。想像,试著解释人们曾会在城市的
街道上被谋杀,想像,试著解释强奸对雄性物种的意义……想像。我看到她们的眼
睛看著我,她们努力想看穿,试著跨越理解界线时不谅解的眼睛。我感到她发软的
手碰触著我。
“但这是疯狂!”我低声说。
“啊,但你多麽努力地抵抗我啊,我的王子。”她低语。陡然间一阵气愤,痛。
她靠了过来,如果她再次吻我,我就要开始哭泣了,我还以为知道女人的美丽,但
她已超越我赖以形容的语言。
“我的王子,”她再度低低的轻语,“你的逻辑很好,一个只有少数养来生殖
的男人的世界,是女人的世界。是原来男人在小瓶中培养细菌,以化学战争杀戮整
个大陆,设计炸弹把地球炸离绕日轨道的血腥悲惨的历史中,从未有过的。”
“如果女人依男性与女性的二分原则分裂,如同男人在没有女人时分裂一般呢?”
“你知道那是愚蠢的反对理由,那种区别顶多只是表面罢了。女人就是女人!
你能想像女人制造的战争吗?真的,回答我,你能吗?你能想像一群只打算毁灭的
女人吗?或者强奸?”
“如果所有的生物都很小而且梦想很小,像你说的,”我说,“或许就没有战
争,没有强奸,没有暴力了。”
她柔柔地笑,不带责难的。
“我们可以永远争执这些,”她低语,“但很快地我们就会知道了。世界会变
成我要它变成的样子,我们会看到一切如我所料。”
她坐在我身边,刹时间我似乎有些慌张。她平滑裸露的手臂环绕著我的颈子,
似乎再也没有更柔软的女性身体,没有任何东西像她的拥抱一般顺从而肉感。然而
她是如此的坚硬,如此强壮。
房中灯光昏暗,外面的天空似乎比以则都要来的鲜明而深蓝。
“阿可奇,”我耳语著。我望著阳台外的星星,想说点什麽,能把所有的争论
都一笔勾消,但抓不住意义。我昏昏欲睡,这当然是她搞的鬼,是她施予的符咒,
但又知道不会因此释放了我。我再次感觉到她的唇贴著我的唇,我的喉咙,我感到
她的皮肤冰凉光滑。
“是的,休息吧,可人儿。当你醒来,祭品会在这里等待……”
“祭品……”我拥著她,几乎进入梦乡。
“但你现在一定要睡一觉,你还年轻脆弱。我的血在塑造你,改变你,使你更
完美。”
是的,摧毁我,摧毁我的心和我的意志。我模糊意识到移动,意识到躺在床上,
埋入丝绸枕中,而後她如丝的秀发靠近我,手指的碰触,再次,她的唇吻著我,亲
吻中有血,澎湃的血。
“听听海洋,”她低语,“听听化开。你现在听得到,你知道的。如果倾听,
你能听到海中的微小生物,你能听到海豚歌唱,它们正在歌唱。”
漂浮著,安全地窝在她的臂中,强有力的她,她是她们都怕的人。
忘记燃烧的尸体的苦辣味道吧,是的,倾听海洋如枪般击打我们下方的海岸,
倾听一片玫瑰花瓣绽开解放,落到大理石地板上。而世界就要进入地狱了,我无能
为力,我在她的臂弯之中,我要睡著了。
“不是发生了几万次了嘛,吾爱?”她低语著,“在这充满痛苦和死亡的世界,
你转过身,和每晚几百万个凡人一样?”
黑暗。灿烂的景象出现,甚至比这更可爱的皇宫。祭品,仆役,神话中存在的
神帝和皇帝。
“是的,亲爱的,任何你欲望的事物。全世界在你的脚下。我会在皇宫上再为
你盖一座皇宫,她们会照办,那些崇拜你的人。那不算什么,只是最简单的部份。
想想打猎啊,我的王子,直到杀戮完成之前,想想追逐。他们自然会逃开、躲开你,
但你会找到他们。”
在渐弱的灯光下就在梦来临之前我看到了。我看到自己凌空而行,像古老的英
雄般,越过他们营火摇曳得漫漫国度。
他们将像狼一样结队而行,穿越城市和树丛,只敢在白天露睑,因为只有那时
候才安全。当夜晚来临,我们就来了,我们循他们的思路和血液,向著发现他们,
或甚至藏匿他们的女人的低声告白来追踪。在户外他们可能会逃跑,击发无用的武
器,而我们会突然从高处飞下猛扑,一个个消灭他们,我们的猎物。只留下我们想
放生的几个,再慢慢地,毫不悲悯地取他们的血。
而在那场战争後就有和平了?在那场可怕的狩猎後就有花园?我试著张开眼睛,
感觉到她亲吻著我的眼睑。
梦境开始。荒原中的泥士裂开,有东西在升起,推开挡路的乾土块。我就是那
个东西。它在太阳西沉时穿越了荒原,天空仍充满光华,我低头看著遮体的污衣,
但这不是我。我只是黎斯特。而且我很害怕。我希望卡布瑞在这里,还有路易斯。
或许路易斯能让她了解。啊,路易斯,在我们当中,路易斯是个智者……再一次熟
悉的梦境,红头发的女人们跪在祭坛台阶边,带著尸体——她们母亲的身体,而她
们准备好要享用了。是的,那是她们的责任,她们神圣的权利——吃光脑部与心脏。
只不过她们绝对无法完成,因为总是有可怖的事发生。士兵来到……我希望我知道
其中意义。
血。
我一惊而醒。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房内无力地变冷,敞开的窗外天空不可思
议地清明,光线射入,充满了房间。
“女人在等待,而用些祭品都很恐惧。”
祭品。我的脑中一片量眩,他们充满了甘美的血,反正是迟早会死的男人。全
属於我的年轻男子。
“好,但来吧,结束他们的痛苦吧。”
我无力地起身。她在我肩上披了件长外衣,稍稍比她的衣服更简单,却温暖且
触感轻柔。她用两只手抚摸我的头发。
“男性… 女性。那就是自古至今的二元法则?”我低语。我的身体还想再睡,
但血正等著我。
她伸长了手,手指触摸我的脸庞。又流泪了?
我们一起出了房间,来到一个大理石扶手的长走廊,一列楼梯向下,转个弯进
入一间巨大的房间。到处都是分枝式烛台,微弱的灯光创造出一股奢华的幽暗。
女人们在正中央集合,约莫有二百人以上,不动地站著,抬头望著我们,双手
祈祷般合十。
即便在她们的静默中,她们仍显俗丽;在欧洲家具,镶金边意大利硬木,还有
古老的漩涡状化纹装饰的大理石壁炉间。我忽然想起她的话:“历史不重要,艺术
不重要。”令人头昏眼花。墙上有轻快的十八世纪绘画,充满微光乍现的云朵及双
颊鼓起的天使,还有蓝得发光的天空。
女人们站在那里,略过从未感动她们上的确对她们毫无意义的财富,抬头望著
走廊的光景,谜底揭晓,匆匆一阵低语和彩色的光芒中,忽然在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