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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然后到了三个月,找一个理由把我赶出报社,既不用请示上级,也不得罪谁,这事儿就过了。
最后,我们又相继上访人大常委会等要害部门,所得到的结果无不令我们失望,有的部门彼此推委,有的就装模作样地把事情收受了,但数月不予处理。那些日子里,我和妈妈瘦弱无助的身影就成了市委、市政府门前一道风景,我们的事也已被吵得沸沸扬扬,我的声名并没有因为我上访而显得高贵多少,而是因为我的上访部门多是些生活在安逸中的人在主事,为此,他们大多数是怀着恶意在嘲笑我的,既然是怀着恶意,他们交谈中只要谈到我,就会很不屑地说:自己能力不行,还四处告,真不量力!8
我在不停地上访中,也得到了这样一条不成文的定律,就是,假如你是市委市政府各部门的亲属,你就有机会进入事业单位和机关,如果你不是,你基本上没有机会进入。一旦进入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读过名牌大学。我一个条件都不具备,所以,在当地,又被报社拒之门外之后,我不再有机会了。我的路只有靠我自己闯了,而且要离开本地,假如要有一份理想工作的话。与其用我有限的青春去为维护尊严而战,去愁肠百结和怨怼过去,不如一切重新开始,也许新的路会给予我新天地呢?所以我决定到外地去闯。
我的决定令家人哗然。爸爸首先是不同意,因为他始终还对上访报有希望,他就是觉得公理自在人心,不会没有结论的。我知道家人不懂我,作为当事人,无由被从报社里打发出来重作无业游民,无由从一个身在良好的工作岗位者,降低到一个没有任何途路者,我的痛苦比任何人都深,此刻我多么需要人对我说,水凝,你切莫记念过去,过去算什么?你爬起来依旧是你。可是没有人对我说这些,家人俱都沉浸在那逝去的耻辱中,他们并且沉浸入另一种忧虑中:妈妈需要想的是:家中的经济来源完全地断了,以后的生活怎么办?爸爸担心的则是:两万元的债尚无法偿还,女儿又失去工作。(或者说,一种前途),以后的负担就更重了,何况还有两个儿子的婚娶问题?水澄的学业还未完,他是多么想继续读书深造 ?可父母而今自身难饱,何况还要顾及儿女?所以水澄提出中途退学。
在样的日子里,我只好暂歇我心底的烦忧,来劝说妈妈,我说,妈,公平迟早会来的,但它未必就是我们上访成功这一种,您试想一下,在当今,某些人的办事效率和原则极差,我们未始就不被拖延至三、五年后,而且要搭上人情费用,您认为划算吗?三、五年内兴许女儿已经变成另一个拥有者,也许到时那些给予我不公平的人会狗一样围着我们转,虽然我们的目的绝非看到这一情节,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您陪着我慢慢守候另一种公平吧。
会吗?妈妈常常对着窗口苍凉无比的月发愁,我知道她思想深处的内容:如果阳光不肯照射月亮,这漆黑的夜晚,它不是一样地黯沉?
也许女儿的命运就是这样的千回百转呢?我说,假如这样,这次的失败于我是多大的财富啊,我们应该微笑,妈妈,那么,那些给予我不公正的人,也不过是我路上的小丑,它们的存在无怪乎使我平静的航船享受一次风浪的感觉,多美的感觉啊!而我在这种感觉里体会的,又岂只风浪本身呢?
正月十五那天,本来贫穷无比的家里更没有燃亮节日的红灯,只有妈妈设摆的香案上,几支陈烛与陈香低沉地燃着。水渊、水澄再也没有心情玩笑。我是含着泪水吃下那一日三餐的,我感觉周围的空气沉抑得象古埃及的法老墓室。
爸爸怜惜万分地注视着我消瘦而倦怠的样子,说,要不,上方到全国人大吧(适值人大开会期间)?
我很累了,想休息。我对爸爸说。其实我是对爸爸的想法不赞同,他受党教育多年,他认为党是纯洁的、光明的、坦荡的,所以,我的事会有人关注的。
但我的事跟党无关,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只要耍耍手腕,我的事就无足重轻了。但我不打算让家人为了一个我彼此失和。所以我告诉爸爸,过了正月,我打算去上级市转一转,散散心,回来再说。事实上,我是想去那里物色一份工作,先赚点钱,起码不能让妈妈还要为我花销啊。妈妈一个人的收入维持着生计和水澄的读书费用,本就踉跄(最可恶的是妈妈的工资总是时发时不发)加上我去上访时所欠下的钱,我发现妈妈常常独个躲在角落里哭,有时夜半,有时清早,这使我由衷烦恼。
可是,在G市我的路是不好走的,普通的工作需要相貌、个头或体力,而我没有,所以只有去一个大城市,那里也许天空会广阔些。而且我清楚地知道:没有一只兔子会那么傻的撞死在树下等我收获,因些我必须做好历尽艰难险阻的准备。
我请妈体会我,请她明白我的路不可能一帆风顺,我也不敢许诺收获太多,而只敢保证一旦失败我将有一次经验。我需要用不停地跋涉和不断的失败来成长,报社一事除了因为家里没有钱之外,我应该承认我还太幼稚,以为凭着良心人与人就可以沟通。
可是,我真的一次次失败了,由于手中分文全无,去大城市打工作只是一种飘渺的设想,因此我先去了上级市。在上级市G市,我所应聘的有工厂、广告公司等行业的策划和一些经营网点的营业员,我不过想随便依附一份工作而已,可这些部门不是嫌我太瘦小,样子不漂亮、太文静就是挑剔我的专业,认为我的过去属于艺术、文学,那么我就有文学人才的脆弱性,会拈轻怕重,并且拒绝试用我。
我怀疑这个世界:它是不是有心让我拥有常人所不有,而又让我没有常人所拥有?为什么普通人找一份工作总是一拍即合,而我却要花掉一个世纪的等待,并且以一千次的失败为代价。
终于失去了信心,我开始想念古净尘。如果他在身边,能不能给我指点迷津呢?我太不甘心就这样结束我的路,太不想浑浑噩噩。而古净尘已成为传说。
我想起那个隐隐与他相似的人‘活水’。虽然,‘活水’只是‘活水’,可他应是活人之水。于是我致信‘活水’说:
假如生命是一道畅流的渠,那么,现实的辙压是我途中硕大的山峰,我的世界而今孤掌难鸣,我无法期求雨季来临时,父母这方大伞使我平安,因为走出幼小和胆怯,我再不想傍依着过活。象一头失群的鹿,我蹉跎在道途的中央,迷惘又叹息。时光的叶子纷落了千次,仍不能很好地捷足,我该怎样面对这无比抑郁人生?
人生的路不能想,只有一步步朝前走,事业的开创是艰辛的,也是缓慢的,‘活水’回信说,绝对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投机取巧。得富有耐性地等。面包会有的。要学会面对无味的环境。孤独是创作的灵感……
孤独是创作的灵感,这一句提醒了我,我想:虽然前途并不通畅,而我毕竟还有梦和诗。不是那些部门认为我该搞艺术、文学吗?为什么我不索性从我自身的才能出发去找路呢?我决定继续投稿,但这一次我没有请小说家帮忙。
一天,我到邮局给水澄寄火食费,碰见从前采访时认识的某处领导,他见我青青白日却在大街上逛来逛去,惊问我为什么没上班?我简约地说明了一下,他立即生气地说,水凝这么好的女孩子他们竟也欺负,真是世道不古!我说我的耳朵已经被大家的仗义和同情磨起了老茧,处长伯伯您怕是最迟一个知道水凝被某些人害了。
没到别处找工作吗?处长热心地说。
机关和事业单位虽然少文字人才,而他们不肯用我,一是我的‘前科’不好,二是我不懂世俗,而平常部门又嫌我是科班人才,不愿意用一个多情善感。我说。处长笑了:水凝,看来你的运气最近不咋地,可能时机未到,这样吧,听说文化局系统少一个创作员,要不,伯伯帮你打听一下?
我当然求之不得。
爸爸和妈妈听到有人主动帮忙,首先是吃了一惊。因为别人都对我们退避三舍,他却迎头赶上;之后他们大惑不解:为什么他愿意帮我们呢?
我解释说:这就是交往的艺术。在报社时,女儿尽管在办公室里少言寡语,可每当采访时却是很讲究技巧的,我敢说被采访者对我都不会小窥或烦感。只可惜,报社某些人根本就看不到我的交往方法。
一提起报社,家人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水渊说,这群王八蛋真是王八蛋,欺侮咱们没有权威的人物能耐可真不小!他们为什么就不想他们将来也会老,当他们没有任何能耐时,看他们还敢耀武扬威?
我为水渊的用辞而忍俊,请他不要用那些不好听的话,显得我们水家多没有文化。
对这种人就该以暴制暴!连基督都说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呢!水渊说。
不久后,处长那里传来消息说,局里某文化馆的确少一名创作员。而那文化馆的馆长恰是他朋友的侄子。
找人办理必须有所付出,这事家人都明白,而且有了上次的教训,爸爸妈妈说什么也决定为我破费一次。爸爸请处长伯伯和馆长的叔叔在酒店里吃饭。由于长久的事业、家事压抑,爸爸醉得很厉害,此后几天里不能正常饮食,多年的肠道炎也愈加严重了。
我心痛得落泪!如果不是因为我,亲爱的爸爸、妈妈何患不能坐享宁静人生?而今,爸爸厂里刚换了厂长,(他是走后门当上厂长的)他到任后屡次三番要赶走爸爸,首先是向爸爸索要安装电话的三千元钱,可是他竟不知道钱根本是我家自己支付的,所以他被爸爸狠狠教训了一把,在上级那里赚了个灰头土脸;后来,他又状告爸爸搞封建迷信,结局是爸爸无意中发现了他找人为孙子压惊而写的咒语,于是爸爸又次胜利了。可是,事情毕竟还没有结束,爸爸和水渊此后还要在厂里存活,而厂里目前一切操纵在这个对头手里,何况厂家业已停业三年之久,对头不仅不思重振旗鼓,反而借用厂家的名义另立帐户。爸爸,就象一株劲松在风雨的崖际!
我等待着文化馆方面的消息,可消息还没有来,乡下的奶奶却病了,是痢疾,已经是传染期了,这种病照例是要送传染病医院治疗的,而我们没有钱,只好匆匆把病得脱水的奶奶接到家中,请一位熟悉的医生开了一副有效的药,每天衣不解带地看护。我和妈妈还要抽出时间刷洗那些奶奶弄脏的衣服、被褥。
妈妈常常目睹奶奶的痛苦神色之后,偷偷饮泣。我知道:是生活的担子太重了,这段日子,我们一直在借钱维生。这时候我们做买卖没有本钱,找工作又太难,所以我虽然也在四处找工作,却不敢抱希望。
后来,在奶奶终于可能在家人的掺扶下慢慢行走的时候,一家首饰店的老板决定雇佣我。当然,她相中的是我的口才。她给我十天的时间度用我,这份工作对我来很不适合,一来老板要求我穿着妖艳,讲空时髦,二来,老板要求我善于拉主顾。我很穷,当然不可能时髦,我又很清高,自然不会打扮妖艳,也不会死皮赖脸地让人必须买首饰,我只会以我的特有的真诚与应变力去做而已。但是我决定干下去。因为任何体验对我的写作人生都是宝贵的收藏。
可恰在此时,地震的消息不径而来。滨城上下人心惶惶,几乎每夜半数以上的居民都夜游到晚上十二点左右才敢回家入睡,还有一部分人干脆住到乡下去。早晨四五点钟,街道上就人流扰攘。恐惧与不安笼罩着整个城市。
因为传说要发生七级以上破坏性地震,我们就不得不重点考虑大病初愈的奶奶,打算地震到来之前送她老人家回乡下,当然水渊有工作,这个任务就得由我来完成。
一天有消息说凌晨两点到四点钟会有大地震。天上笼着灰色的雾气,人与人的脸孔都辩识不清,的确有种大难将至的感觉。可没有车也无法夜行,一家人只好把睡梦中的奶奶叫醒,扶到楼上的平厦子里。
妈妈临出门前特地在神灵面前伫立了一会儿,她流着泪祈求上天佑护我们这些心存良善的人。
为此,我烦乱的心情更加烦乱。
如果泪水能够使一切物质的担子减轻,能使未竟的波纹平整,那么,我们大家不妨都来膜拜眼泪!我对妈妈说,如果大难不死,我们更应设法存活得好,我总觉活人不会饿死。
听见我如此说法,妈妈有些委屈而且更加压抑,她说我的话太伤人,象刀子在剜她的心:你能体谅妈心里想多少事吗?她反问我。
无论您想什么,我说,我只知道一家人齐心合力,不悲泣也不消沉,有路就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