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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军谊拿着单子走了几步,“你的仔细我是知道的。可是,这相差……”
王科长紧接道:“这一点请你放心,我已经作了周密安排。你只用签个字就行了。”
高军谊蹲下来,把单子放在膝盖上写了“已阅。高军谊”几个字,递给王科长说:“小王,这演习场如同战场,出了问题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件事我可只负官僚主义的责任呀。”
王科长笑道:“如果演习还在继续,我再长仨胆,也不敢做这种事。我是这样处理……”
高军谊连忙说:“我不想知道,你也别说。你去忙你的吧,我得去和邹部长商量商量善后工作。他的心脏这几天又出了情况。”
王科长心满意足地走了。高军谊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长出了一口气。
蓝军指挥所被红军突然发动的全线反击搞得非常紧张,一时竟判断不出红军的用意。
常少乐从参谋手中接过一叠电文,一页一页看着,嘴里说着:“这个范英明看来是发疯了。难道他是在搞以攻为守?攻击也不是这种攻击法呀!”
朱海鹏仔细看了战场态势,来回踱着步,没有马上表态。
常少乐又道:“他们来势凶猛,应该把他们这股气打下去。”
朱海鹏摇摇头道:“以范英明的判断力,不会看不出红军已经没有机会了。他搞这种自杀性冲锋,肯定有别的用意。他要是我们真正的敌人,很可怕。常师长,我猜想他们这样做,就是要为A师保留一股气。”
常少乐想了想说:“他们没制空权,后勤运输线不畅,兵力已不占优,早露败相了。你分析得有道理。咱也不能太本位主义。还是要给A师留点回旋余地。”
朱海鹏道:“演习到这种程度,我们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是该考虑到全局了。A师存在的问题,该暴露出的也都暴露了,要是一味争胜斗狠,伤了A师的元气,反倒过了。”
常少乐道:“我们该表明一下态度,不能让方副司令和陈军长认为我们小家子气了。怎么做,还是由你定吧。”
朱海鹏喊道:“丁参谋,命令各与敌接触部队,避其锋芒,向后撤出五公里,继续保持进攻态势。命令空军,出动五架轰炸机,去炸红军运输线上的清衣江大桥。”
两人走出指挥所,看见江月蓉已收拾好行装在门外站着。
常少乐问道:“小江,真的不等喝庆功酒了?你这个大功臣可不能缺席呀。”
江月蓉说:“我的任务算是勉强完成了。下周我确实有重要的事情。如果你们硬是不同意,我也只好服从命令。正好后勤有个便车……”
常少乐笑道:“你看我们俩像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吗?我派个车,直接把你送到K市。”
江月蓉忙道:“不用不用,搭个便车就可以了。演习还在进行,这么做我可担待不起。”
常少乐就说:“海鹏,你送送小江。我在这儿钉着。”
朱海鹏弯腰拎着箱子,慢慢走着。
江月蓉跟着走几步,主动问道:“你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的吗?”
朱海鹏停下来,转过身叹口气,“你就不能考虑考虑那件事?”
江月蓉勾着头道:“我一直在考虑,请你相信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回答,但你一定要给我足够的时间。”
朱海鹏带着气说:“三年?五年?”
江月蓉用恳切的目光看着朱海鹏,“你别逼我。等演习结束,我会给你个答复。”从朱海鹏手里夺过箱子,快步走向一辆大卡车。
朱海鹏一直等到卡车驶出视线,才转身朝作战室走去。
方英达、陈皓若知道红军发起全线反击后,一直站在大屏幕前看。一个参谋悄悄拉住赵中荣,把一页电文递给他,伸手点点电文,表情神秘。赵中荣很快读完电文,瞥了一眼立在角落里的黄兴安,很僵硬地往前走两步,声音有点发颤他说:“红军来了请示电。”
方英达说:“念!”身体一动不动。
赵中荣念道:“军区演习指导委员会并军演习协调委员会:鉴于我军已全部丧失战场主动权,再作抵抗已毫无意义,现已令所属各部作最后一次攻击,恳请适时中止演习。此次演习,我军暴露诸多问题,战败的结果是必然的……”
方英达大吼一声:“够了!给我接范英明。他,他好大的胆子!黄兴安,瞧你们干的好事!一个甲种师,居然连四十八小时都没撑到。”接了话筒喊道:“是范英明吗?你是真的要打白旗投降了?”
范英明在那边沉默着。
方英达说:“你可要考虑清楚了!红军现在还有六千人,与蓝军的总兵力相差无几。你真的准备要负这个责?”
范英明说话了:“我是红军司令,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再打下去,就是对我的士兵的生命极端不负责任。说投降就算投降吧。”
方英达有些失态地拎起电话机座扔在桌上,“你的士兵不是正在反击吗?”
范英明一点也不遮掩:“方副司令,这是一次自杀性冲锋。一团已基本上弹尽粮绝,我们的坦克车装甲车再开二十里就成一堆堆废铁。我请求中止演习,再打已经毫无意义。”
方英达冷静下来了,“你说,停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就这样灰溜溜返回原驻地吗?一个甲种师,耗资上千万,来这里只是为了证明一下高科技部队不可战胜的神话吗?”
范英明道:“我们已经布置了一个军事检讨会,会后要上报一个关于这次演习的详细的材料。我个人认为,演习不能到此结束。A师发挥出来,结果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方英达说:“知道了。我们马上考虑你们的请求。”砸了电话,来回在作战室走着。
偌大的屋子鸦雀无声,一个参谋拿着一份电文进来,也不敢开口说话。
陈皓若说:“又是什么消息?念念吧。”
参谋说道:“是蓝军的最新命令,五架轰炸机前去轰炸清衣江大桥,所有一线部队后撤五公里。”
方英达看看屏幕显示,对陈皓若说:“常麻秆和朱海鹏也太有眼色了,把球踢到裁判的脚下了。演习决不能这样结束掉,陈军长,命令两军原地休整三天,你在这里钉着,我马上回军区汇报。”
陈皓若道:“午饭已热两次了,吃了饭再走吧。你早饭都没吃多少。”
方英达穿着大衣道:“没有胃口。秦司令和周政委后天要到北京开会。他们走之前,要把这件事定下来。”一眼看见立在墙角处的黄兴安,很厌恶地说:“你怎么还在这里待着?”
黄兴安嗫嚅道:“我,我等着给你汇报。”
方英达摆摆手道:“用不着了。回你的部队参加军事检讨会吧。陈军长,让红军被俘、阵亡营以上主官都去参加那个军事检讨会吧。”
赵中荣陪陈皓若送方英达上了飞机,回到大院门口,看见黄兴安在一棵雪松后向他招手。
赵中荣走过去,“老黄,你怎么还不走?陈军长不发火则已,一发火又够你受的。”
黄兴安哭丧着脸道:“你给我找几个馒头带上,我已经一整天没吃没喝了。”
赵中荣笑着埋怨道:“又不是生人冷面,你去食堂,还找不来几个馒头。”
黄兴安哀叹一声,“丢不起这个人。想不到在一场演习里,会栽这么大一个跟头。”
赵中荣道:“你又不是司令,怕什么。出头的椽子先烂,这话真不假。我看范英明这一关怎么过。你等着,我让司机把吃的带上,整点热汤热菜。”朝远处散步的陈皓若一指,“可别让他看见了。”
黄兴安道:“你快一点。没热的冷的也行。”
简凡在离红军备用指挥所不远的一个三岔口上,遇上了一团来参加军事检讨会的焦守志和唐龙。
焦守志心里有气,摇下车窗探出头说道:“简团长,你可真不够意思,我带一团去给你解围,你却溜了,害得我差一点全军覆没。”
简凡跳下车招着手道:“下来说,下来说。你可别误会了。当时的情况你们也清楚,我不去接援军,也早完了。”
焦守志道:“都说你老简是属泥鳅的,果真不假呀。你到二团,你还有一个半营,打到最后,我都快打光了,你还有一个半营。”
唐龙冷言冷语道:“你们俩也别争吵了,这次检讨会可能都是靶子。”
简凡眼睛一眯,“唐参谋说得对。咱们两个团都犯了独断专行的错,尽管这独断专行是正确的,现在只能是错了。老焦,这个会咱们可得相互支持。”
焦守志道:“怎么个支持法?”
简凡说:“坚持咱们的决定是正确的。唐参谋,你说呢?”
唐龙道:“我无所谓,这都是你们这些大人物考虑的问题。我在一团是接受改造。”
简凡怔了一下说:“唐参谋,当时那种情况,我自然不好替你说话,我想你会理解的。”
唐龙笑一下道:“不是到一团去,我不是也当了俘虏吗?谢你们还来不及呢!你们商量吧,我先走了。”
简凡看再没旁人,叹口气说:“老焦,这种大败,可不敢当替罪羊呀。你的代字这回是无法摘了,可要是硬给你安个处分,几年都翻不过来身。一口咬定没错,谁也没法。”
焦守志模棱两可地说:“看看再说吧。”
指挥所外面围了不少人,都在看范英明用一大堆沙子在做大沙盘。邱洁如和几个女兵正在用很原始的工具从两三百米远的河里往指挥所门前运沙子。河滩里,七八个战士正在用铁锹往一辆卡车上装沙子。
唐龙看见正抬着箩筐的邱洁如,跑几步迎了过去,情不自禁地拦住邱洁如说:“有车装,你干吗要抬,快放下。”
邱洁如并不放下肩上的木棍,瞪了唐龙一眼,“我们愿意。让开。”
唐龙无奈,只能过去夺了木棍扛在自己肩上。这一扛,箩筐向女中士那边一滑,中士下意识地一躲,一筐沙子就全撒在地上了。
邱洁如推了唐龙一把,蹲下来用手捧沙子。
唐龙也蹲下来道:“你这是怎么了?我也不是存心的,生什么气。这几天,你好像哪个地方不对?”
邱洁如道:“打了大败仗,你让我笑呀?你不是自称是地形专家吗?还不赶快去帮范司令打个下手。”
唐龙道:“有必要做这个大沙盘吗?打过败仗的人,谁都能把地形记得清清楚楚。开检讨会,把小沙盘搬出来不就行了。”
邱洁如说:“几十个人开会,小沙盘看不清。”推着唐龙说:“去吧去吧。”
唐龙极不情愿地往回走。那边,简凡和范英明已经吵了起来。
范英明指着已经大概成型的一片沙盘说:“请求停止演习的责任,自然该由我来承担。但你不能推脱你自己的责任。正是二团突然间从这里撤出,我们的防御体系才崩溃的。”
简凡也不示弱,蹲下来说:“范司令,且不说我们三个多营能不能在二号地区死守。三团先头营能不能在一夜间突破蓝军阻击部队,你比谁都清楚。后来打掉咱们炮团主力的蓝军摩步营,在我们出动前已运动到这个地方了。”
范英明说:“简团长,你的出发点是错的。你们要在二号地区坚持下来,他们的摩步营就不敢向五号地区冒进。布置开这个检讨会,目的只是找到这次失利的主要原因。”
简凡冷笑道:“二号地区早不该守了。独一营、独二营是遵你们的命令死守两个高地才全军覆没的。你们被俘后,我们当然可以选择我们认为正确的方法进行战斗。”
刘东旭忍无可忍,“简团长,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样争吵能解决问题吗?”
简凡说:“我也不是争吵。错就错在当初轻敌,采取的作战方针不对。搞寸土必争,搞御敌于国门之外。”
黄兴安突然间说话了:“简团长,你还不如直接说该由我负责。大家都是党员,都是负有一定责任的领导干部。该是谁的责任,该负什么责任,要在党性的高度认识。”
黄兴安突然出现,大家都感到意外,一时间,没人再说话了。黄兴安看看眼前做了一大半的沙盘,抬脚就踩了起来,嘴里说:“丢人还没丢够是不是?这是谁做的?”
范英明蹲下来,修着被黄兴安踩坏的一座山头,不亢不卑地说:“黄师长,做这个大沙盘是为了开检讨会方便。”
简凡不失时机地接道:“前天晚上,我们得到你们被俘的消息,马上决定派一个营去堵截,范参谋长竟然说这是个无法弥补的错误。我们又不知道范司令自己还掌握一支狐狸部队。早知他们那么能干,我们当然就放心守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