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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雪鸿跪下来:“女儿一去,也不知道自己何日重返故园,从小您就教导女儿恃才傲物宠辱不惊,女儿自有自己的处世之道。只是再也不能承欢父母膝下,你们要多多保重!”
“雪鸿!”叶景苍扶起她说:“那个东北大帅都死了好久,你跟章鹏有情有义,何不重续前缘?”
雪鸿苦笑摇头,许多的伤痛并不只能期待时间会将它医治。
“自古良缘多波折!”严碧华伤感地说:“终有一天待到老天心软,有情人才能终成着属!”
“小姐!”解语泪水涟涟:“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你一起去!你带着我一起去!”
雪鸿回头一笑:“你叫我什么?”
“姐!我不管!你去哪里,我一定要侍候你去哪里!”
“解语,别这么任性。你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还快要做娘了,别再一心只牵挂着我。”雪鸿抱住她说:“好妹妹,黎伟和怡人已经去了国外念书,家里就只有你和立人。我走了,爹娘还有严姨,就要靠你们替我承欢膝下,我对你已是感激不尽!”
白玉琼无话可说,既然女儿决定要去远方忘掉所有的恩怨情仇,一再坚持要躲到天涯去独自疗伤,她只有在心底为她祝福,不管她今后的人生要怎样走过,只要她能平安,永远能持有一份洒脱的心境。
这一点雪鸿无疑不会令她失望,她从小就有不为物喜不为己悲的洒脱,不管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等她回来的时候,她必能解开自己的心结重新衡量自己的人生。
荒芜已久的吉祥山庄,到处是丛生的杂草,满地的落花。
叶筝的坟头,有一间小小的茅屋,一阵悲凉的古筝之声隐隐传来,有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忧郁地唱着一曲苏东坡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姑父!”雪鸿轻叩柴扉。
柴门“吱呀”一声,高逸山惊喜道:“雪鸿,好久不见!”
“我来看看筝姑,顺便向你辞行。”雪鸿打量着他的茅屋,里面干净整洁,除了筝姑遗留下来的一架古筝,就只有一张小床。引人注目的是地上一堆酒壶,别无他物。
“快请坐!”高逸山高兴地说:“除了梦箫来看过他娘,还从来就没人来看过我们呢。”他无意地将“我”说成“我们”而无察觉,雪鸿心中酸甜苦辣,至少筝姑长眠地下,一定不愁寂寞。
“这样的天气最好饮酒,你等我!”他很快的取出三只酒杯倒满酒后,又拿着一只碟子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他捧着碟子,疯疯颠颠地跑了进来说:“叶府之富有,我看是老天注定没法改变的。纵是这荒园野果,都是丰盛富饶人间美味。吃吧!”碟子里面是一串串半青不红的野果,光亮饱满的果汁流光益彩,雪鸿已是口涎欲滴。
“来,尝尝。”高逸山又从口袋里掏出几把小红枣说:“这些东西都未熟呢,青者苦,红者酸,要黑透才算熟甜。去年我将这些野果贮成干粮,和你爷爷吃了一冬。来,干杯!”
雪鸿怔怔地看着他:“姑父,你还不到四十,真能隐居荒园不入红尘?”
高逸山哂然一笑,反问:“那你呢?真想就此浪迹天涯,一生四海为家?”
雪鸿无言,今生今世,她是否已经注定一生飘泊?
“喝啊。”高逸山举杯。
雪鸿端起酒来一饮而尽,抢过叶筝酒杯说:“筝姑不善饮酒,这一杯,我替她了!”
“好啊,这杯轮到我替她饮。”两人杯来盏往。酒兴过后,眉间愁意更浓。高逸山对着叶筝孤独的坟冢遥遥举杯:“筝儿,你生前太过孤苦,我便是尽一生的时间来陪着你,亦常常感觉到你在地下仍然凄清。我很想下去陪你呀,又担心在黄泉路上不能与你相逢,你会更加孤苦无依。筝儿,你在下面自己珍重!”
“姑父!”雪鸿看着他脸上泪痕:“筝姑有你,筝姑一定会为你珍重!”
“人生短短几十载,人们却要穷一生的经历才能学会珍惜。雪鸿,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应该更加知道拥有。一次感情就如一次生命,失去了,就再也追不回来,你明白吗?”
雪鸿长叹离席,轻抚古筝低唱:
“离人去远,酒醒无人管。
隐约春寒梦不堪,
愁云蔽杏残,子规泣红乱。
泪滴弦,移破秦筝恨未传。
都道离别苦,不敢怜眼前,
风正暖,已尽缘。
寻遍旧日欢,结成眉间怨。
林花见,情怆然,空遣绻。”
“雪鸿!”高逸山按住琴弦:“你怎么啦?你一定要表现你超凡的洒脱这样轻易离开章鹏?你竟然顾及一个死人的感受而忽略他的存在?这样对他对你都太残忍!”
雪鸿凄然一笑:“姑父,我走了,珍重!”
“雪鸿!”高逸山叫住她:“也许在许多年后,别人都已经遗忘了你,只有章鹏,他永远是你的回程车票。你累了,记得回来!”
雪鸿微微点头。
久违的高章园,一片生机鸯然,东风徐徐,清香悠悠,多情的杨柳牵衣留人。雪鸿鼻子发酸,走时正值深秋一片萧条,如今却是浓春季节,草长莺飞,难觅往日路径。
花圃后面,就是韵儿坟冢,梦箫正蹲在坟前,认真地给几棵刚刚移栽过来的百合精心浇水。
“姐夫呀,”樱儿在旁,百般无聊:“你陪我上街走走好吗?再不然去看看书也好啊!好不好?”
“不好。”梦箫说:“乖,你自己去吧。”
“哎,你整天呆在我姐坟前,你自己不闷,我姐也该讨厌你啦!”
“你姐怎么会讨厌我?我们长这么大,除了八岁分床,从来就没有分开一天!”梦箫放下水壶长叹一声:“现在没有我在她的身边,真不知她每天是怎么度过!”
“也许、也许她在那边,会认识很多朋友的啦。”樱儿皱眉说:“你这样问得真是奇怪,她都死了躺在土里,你以为你陪着她跟她说话,她真的会有感觉真的躺在土里不会觉得无聊吗?”
“你、你你好过份哦!”梦箫眼圈一红:“我就是要陪着韵儿,韵儿一定是有知觉的!”
“她死了!一个死人是没有知觉的!”
“你滚开啦!”梦箫怒道:“我警告你,不许你说韵儿死了!她没死!她没死!”
“你、你凶什么?”樱儿吓得哭了,扑向韵儿坟头嚷道:“姐啊,你都看见啦!姐夫要打我,我早说过他不喜欢我的啦!姐啊你在哪里?你为什么要把我交给他?你跟父亲将我孤伶伶地扔在这个世上,我以后要怎么过?姐啊,你告诉我我要怎么过!”
梦箫见她一个劲头哭着韵儿,心里顿时软了。他扶起樱儿,抱歉地说:“樱儿,姐夫没有要打你,你别哭了好不好?你也够可怜的了,裕真叔叔和韵儿就这样扔下你,我还要在你身上出气!对不起樱儿,你要再哭,你姐一定责怪我没有将你好好照顾,那我,那我要怎样跟她交待!”他想起韵儿临终前将樱儿托付给自己的那一刻,声音就哽塞了。
雪鸿也跟着他眼睛通红,短短几个月,最恨人间别离的梦箫却承受了丧母丧妻的人生惨痛,自己还这样坚强的支撑着站起来,不让别人为他伤心,不让身边的人跟他倒下。
“姐夫,”樱儿泪流满面:“我不是要故意让你生气,姐姐走了,我不忍心看着你这样日日夜夜守在她的坟前。你从来不哭,但是我知道你假装坚强是不想让姐姐看见了为你担心,你可以哭啊,姐姐也许看不见的!就算她看见了,她也只会心疼你呀!”
梦箫吞泪摇头:“我不要让她心疼,我不哭!”
“那,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不再惹你生气。这样,你梦见我姐的时候,你笑着告诉她,我过得很好,她就会很这高兴。好不好?”
“樱儿乖!”梦箫伸手将她抱进怀里,眼睛望向天上,韵儿,你看见吗?我们的樱儿长大了!她会为我着想,她并非野性难驯,她的内心跟你一样柔软善良!
樱儿真的长大了!雪鸿欣慰地望着开满百合的孤坟,默默地哀悼片刻,回头去听雨亭寻找章鹏。
走过小桥,穿过清浅如练的池塘,还在假山后面,就看见有人坐在听雨亭里,望着漫开飞舞的桃花黯然神伤。雪鸿轻轻地站在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亭外桃林,桃花早已飘落,桃树已经长满青青的树叶,只有地上桃花堆积成冢。雪鸿轻轻地哀叹一声。
叹息声音惊动身旁的看花人,他吃了一惊,似乎对她的不期而至十分的不知所措。
雪鸿惊诧地看着这张陌生的脸,他慌乱地垂下头去。
“雪鸿!”章鹏端着一个药碗,从亭下几步跑了上来:“雪鸿,你来了多久?”
“章鹏!”雪鸿甩甩头发惊问:“他、他是谁?你告诉我他是谁?”
“他?”章鹏一笑:“他是我刚刚收留的花匠,他叫、叫谷十八!”
“古十八?花匠?”
“是啊,古十八,你可以叫他十八哥。他又聋又哑还是驼背,年纪这么大还在街上被人欺负。我那天看他孤苦伶仃还浑身是伤,只好带他回来做点粗活。十八哥,十八哥!”章鹏端起药碗,耐心的用手比划着说:“吃药了,到时候吃药了,你懂吗?”
古十八笨拙的点头,啰嗦着端起药碗,还未喝进嘴里,已经泼湿胸前一大片。
雪鸿无奈的叹息一声。章鹏看看她笑说:“你怎么啦?人老了就是这样,你跟我到了这个年纪,只怕还未必有他这样利索。”
“不是啊章鹏,”雪鸿忧伤地说:“我刚才,刚才看见他看我的眼神,好象是义兄啊!义兄的眼神我最熟悉不过了!真的是他!十八哥,你看着我,你看看我,求求你再看我一眼啊!”
古十八惊悸地啰嗦一下,手里的药碗掉在地上,“砰”地摔得粉碎!
“雪鸿!雪鸿别这样!”章鹏连忙拉开她:“你冷静一点,你这样会吓到他!他又聋又哑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见的!我跟你一样,也好想念裕真!可他已经死了!这是事实!他真的已经离开这个人世!”
“是啊,他死了!他真的死了!”雪鸿心里一阵抽痛:“我亲手摸到他冰冷的遗体,看见他的脸对我不再有任何表情!我亲眼看见他的遗体跟藤野一起被火焚化!但是章鹏,为什么?我总是感觉得到他还在人世,他在我看不见他的角落看着我!我好想见他一次,一次就好!我好想见他!”
坐在轮椅上的古十八凄楚地看她一眼,忧郁的别过头去。
“雪鸿,”章鹏无奈说:“人死不能复生,你看开一点,不要再对他心存任何幻想!”
雪鸿闭上眼睛,流出两行清泪,无奈地慢慢转身离去。
“雪鸿!”章鹏追上前去,伸手将她紧紧抱入怀中,眼泪掉了下来:“雪鸿,我爱你!”他想不出用更生动的话来将她挽留,可是说出这三个字却明显地觉得自己有些底气不足,比起裕真的死亡阴影,这三个字在她心里是何等的微不足道。雪鸿没有动,她静静地说:“章鹏,我会记得我对韵儿的承诺,也会记得跟你的誓言,你跟我说过我们生不同衾死同椁,我会回来的!”
她凄婉地回过头去,迫使自己不再眷恋这双炽热深沉却痛楚无助的眼睛。
“她,她就是这样跟我道别吗?这意味着什么?”章鹏看着她孤独的背影,颓败地坐在地上:“我感觉她就这样离开我了!她觉得愧对裕真,她宁愿选择死去的裕真,她不要我了!她真的不要我了!”
古十八蹒跚着走过来坐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陪着他一起泪洒衣襟。
经过一番番生离死别的红尘中人,依然在他们无奈的红尘中继续他们的人生旅程。时光不停地流转,又是秋去春来,转瞬已过四年。日日高章园,只有樱儿琅琅书声,徒添生机。
梦箫依然是每天守在花圃里开满百合花的小坟前,不厌其烦的跟韵儿说着从前风花雪月的往事,或是吹箫为她解闷。
“姐夫!姐夫!”韵儿提着一壶酒,兴匆匆地跑过来说:“姐夫,鹏叔刚刚酿了一种新酒,哑大叔要我提来给你尝一尝!”
“是什么酒,特别要提来给我?”
“鹏叔说你是千杯不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