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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鉴赏辞典-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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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子湮   

  江南江北雪漫漫。遥知易水寒。同云深处望三关。断肠山又山。
  天可老,海能翻。消除此恨难。频闻遣使问平安。几时鸾辂还。 

  副标题指出本词写于“绍兴乙卯”,即高宗绍兴五年(1135),这时由于名将岳飞,韩世忠等屡次击败金及伪齐的军队,南宋的军事形势显得十分有利,具备进取中原的力量,但由于高宗等人的畏敌主和,只图苟安而不思进取,作者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写下此词。

  首两句写作者风尘仆仆于鄱阳(今江西波阳县)道上,正值大江南北风雪迷漫,想起靖康二年(1127)徽钦二宗被俘北去,至今已近十年。“易水”,源出河北易县附近,是战国时燕国南面的疆界。《战国策·燕策》载有燕太子送荆轲事,“至易水上,既祖,取道……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是“易水寒”的出处,意味着生离死别和誓杀强敌。女词人李清照在高宗建炎二、三年间曾有诗讥刺苟安求和之辈,“南来尚怯吴江冷,北狩应悲易水寒。”这里的“易水寒”与本词一样,都是指中原的沦丧和帝王被俘不回的耻辱。

  “同云”两句,从“遥知”生发而来。“同云”亦作“彤云”,指下雪前密布天空的阴云。“三关”,泛指中原关塞。极目北望,只见山外有山,连绵不断,自己所熟悉的花都汴京和中原父老,已经是不可能见到了。思念及此,怎不令人心碎欲绝。

  下片承上而来。“天可老”三句是痛心国耻未雪。“天可老”,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有“天若有情天亦老”之句,汉乐府《上邪》则云:“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里化用其意,指出天本不会老,海也不可能翻,但即使天会老,海能翻,要消除北宋覆亡的靖康之耻却是难上加难,几乎比天老、海翻还要困难。

  “频闻”两句表达了作者切盼和怀疑的心情。经常听说朝廷派遣使臣去金国向二帝问候,如高宗建炎三年五月,以洪皓为大金通问使。绍兴二年遣潘致尧等为金国军前通问使,附茶、药、金币进二帝(指徽、钦二宗),绍兴四年遣章谊等为金国通问使;但究意何时两帝才能返回南宋呢?鸾,本为车上的鸾铃;辂,是车上的横木,此处以鸾辂代表帝王的车驾。

  作者在这结束的两句中针对主和派打着“迎还二圣,恢复中原”的旗号,实际上却在顺应着高宗不可告人的内心活动,即是并不打算部署军事力量,挥师北上,只求屈膝苟安,称帝于江左。这是因为如果南宋出师节节获胜,金国就会送还二帝,而他就得让位于钦宗。高宗既无北上恢复中原之意,二帝也不可能南归,亡国之恨也就难以消除。作者不能明说,只是以“频闻”、“几时”进行暗示,使读者领会其弦外之音。(潘君昭)

          秦楼月
          向子湮   

  芳菲歇。故园目断伤心切。伤心切。无边烟水,无穷山色。
  可堪更近乾龙节。眼中泪尽空啼血。空啼血。子规声外,晓风残月。 

  本词作于靖康之乱以后,时逢暮春,姹紫嫣红,凋零殆尽,这繁华消歇的景象触动了作者万种愁思。举首远望,再也见不到北方故园。作者虽然是江西清江人,但南渡以前他在宛丘(今河南淮阳县)筑有芗林别墅,他在《西江月》小序中说:“政和间,余卜筑宛丘,手植众芗,自号芗林居士。建炎初,解六路漕事,中原俶扰,故庐不得返,卜居清江之五柳坊。”芗林故庐,时刻萦绕在他的脑际,但却已不可能返回,由此联想到与故庐一起陷入敌手的中原大地,就不禁悲从中来,伤心之极。

  “无边”两句,不仅仅指北方的山水烟霞使人难忘,同时也包含着对中原风土人物的恋念。汴京,是北宋的都城,全国的中心,在战乱之前,是何等繁盛,《东京梦华录序》对此有所介绍:“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习鼓舞,斑白之老,不识干戈。时节相次,各有观赏;灯宵月夕,雪际花时,气巧登高,

  教池游苑。”真可以说是“节物风流,人情和美。”而如今这无限风光已不复可见,故都唯余废墟,中原哀鸿遍野,每念及此,万感交集,只能以“伤心切”三字来表达内心的悲苦。

  下片以“可堪”两字加强语气,面对逝去的春光,已是愁思满怀,那堪此时正近钦宗生日,“钦宗四月十三日生为乾龙节。”(《东京梦华录》)本来这是个欢庆的节日,但由于北宋王朝已经覆亡,徽钦二宗成为俘虏,这个节日已成为耻辱的象征。作者虽亦曾率师抗击金军,但亦不能挽回大局,对此国耻未除,敌氛未消的局面,只能象子规鸟那样泪尽继之以血。子规,《禽经》云:“江左曰子规,蜀右曰杜宇,瓯越曰怨鸟,一名杜鹃。”杜宇,即传说中周代末年蜀地君主望帝,国亡身死,死后魂化为鸟,于春暮怨啼,至于口中流血。由于此鸟啼声凄厉,触动旅人归思,故又名“思归鸟”。子规的啼声,触发起多少人的故国之思。周辉《清波别志》云:“绍兴初故老闲坐必谈京师风物,且喜歌曹元宠‘甚时得归京里去’十小阕,听之感慨有流涕者。”“空”字意味着泪尽泣血亦不能雪耻消恨。

  末尾以景结,“杜宇声声不忍闻”,痛心之余无以遣怀,那晓风残月,冷落关河,只能增添作者的愁思。(潘君昭)

        减字木兰花
          向子湮   

  斜红叠翠,何许花神来献瑞。粲粲裳衣,割得天孙锦一机。
  真香妙质,不耐世间风与日。着意遮围,莫放春光造次归。 

  这是一首咏唱春日百花争艳的迷人景象的词作。写得艳丽浓郁,光采照人,真可谓字字珠玑,行行锦绣。但言语深处,隐然有伤感意。

  上阕仅用寥寥四句,便写出了一片花团锦簇、灿烂照眼的艳阳春光。“斜红叠翠,何许花神来献瑞”中,前句使用代称手法,以“红”代花,以“翠”代叶,达到含蓄而不直露的效果;一个“斜”字,写出花朵娇柔多姿、毫不呆板之态,一个“叠”字,则强调了叶片争茂繁密的长势。后一句是对眼前花繁叶茂的美景充满惊奇地赞叹,“何许”,即何处;“献瑞”中的“瑞”是祥瑞、吉祥之义。春天到来,百花盛开,千朵万朵的红花在翠绿的枝叶映衬下明艳照眼,这是何处飞来的花神为点缀人间作出的精心奉献!“粲粲裳衣,割得天孙锦一机”二句,仍然着意写花态之美,前句采用了拟人手法,径直以穿衣着裳的“花神”指花;“粲粲”是鲜明的样子。后句中的“天孙”即织女星,《史记·天官书》中有“河鼓大星……其北织女。织女,天女孙也”的记载,在这里则指神话中精于织锦的织女。这两句的意思是说:花神们身上色泽鲜艳、光华夺目的衣裙,都是用从天上手艺最高的织女的织锦机上割下的锦绣制成。这般景象只应天上才有,人间能得几回看到!这是词人对令人陶醉的春光发出的由衷的赞叹。

  下阕四句写花的内在质地与对春光的爱惜。“真香妙质,不耐世间风与日”中,以纯“真”写花的香,以美“妙”写花的质,真可谓玉质天香,它们怎能经受得住浊世间的狂风吹与烈日晒的摧残!“着意遮围”之句承上启下,要小心翼翼地为百花遮风挡雨,不使它受伤害,只这样做还不行,要使百花常开不败,关键的是“莫放春光造次归”,一定要拉住春光,千万不要让它轻易随便地归去。这是词人发自心底的呼声,写尽了对盛开的充满生气、携着春光的繁花的缱绻之情。

  若沿袭自《诗经》、《楚辞》以来的传统来看,词人显然是以香花喻君子,“真香妙质”之句可见;而摧残香花的“风”、“日”则隐喻朝中奸佞的权臣。这便给予该词以深刻的社会含义。据该篇后记文字“绍兴壬申春,芗林瑞香盛开,赋此词。是年三月十有六日辛亥,公下世。此词,公之绝笔也”,可知这首词写于南宋高宗绍兴二十二年(1152)“瑞香盛开”的春天;因词人自号“芗林居士”,可见“芗林”系指其所居之处;是年三月十六日词人要执意挽留的“春光”尚未归去,而词人却辞世而长去了,这首留世词作,便成了他向世人向春光告别的绝笔了。(韩秋白)

      明月逐人来
        李持正   

  星河明淡,春来深浅。红莲正、满城开遍。禁街行乐,暗尘香拂面。皓月随人近远。
  天半鳌山,光动凤楼两观。东风静、珠帘不卷。玉辇将归,云外闻弦管。认得宫花影转。 

  李持正是南北宋之交的人,此词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六录存,云得苏东坡叹赏,则当作于徽宗朝以前。

  词写的是汴京上元之夜灯节的情况。北宋时代,“太平日久,人物繁阜”,“时节相次,各有观赏”,元宵就成为隆重的节日之一,尤其是在京师汴梁。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对此有详细的记载,北宋的著名词人柳永、欧阳修、周邦彦等都写过词来加以歌咏。

  词采取由远而近的写法,从天空景象和季节入手。“星河明淡”二句,上句写夜空,下句写季节感。上元之夜,明月正圆,故“星河“(银河)显得明而淡。此时春虽已至,但余寒犹厉,时有反复,故春意忽深忽浅。这二句写出了元夕的自然季候特征。

  “红莲”句转入写灯。“红莲”即扎成莲花状的灯。陈元靓《岁时广记》引《岁时杂记》说:“上元灯槊之制,以竹一本,其上破之为二十条,或十六条;每二条以麻合系其梢,而弯屈其中,以纸糊之,则成莲花一叶;每二叶相压,则成莲花盛开之状。灯其中,旁插蒲捧荷剪刀草于花之下。”这就是它的形状和制作方法。说“红莲满城开遍”,“开”字又从莲花本身生出,花与灯两意相关,给人以欢快的美感。

  “禁街行乐”二句,写京城观灯者之众,场面之热闹。“禁街”指京城街道,元宵夜,老百姓几乎倾城出动,涌到街上去行乐看热闹,弄得到处灰尘滚滚;而仕女们的兰麝细香,却不时扑入鼻中,使人欲醉。“暗尘香拂面”句,兼从苏味道诗与周邦彦词化出。苏味道《正月十五夜》诗云:“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周邦彦《解语花·上元》词云:“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作者把苏诗上句与周词意思糅为一句,加大了句子的容量,但词意的酣畅则有所逊色。“皓月随人近远”句,即苏诗的“明月逐人来”。此时作者把视线移向天上,只见一轮皓月,似多情的伴侣,“随人近远”。这种现象,常人亦有所感觉,但经作者灌入主观感情,出以新巧之笔,便见不凡。苏东坡读到这句时曾说:“好个‘皓月随人近远’!”大概就是欣赏它笔意之妙。它与上句“暗尘香拂面”结合起来,写出兼有人间天上之美的元夕之夜的丰富色彩。上片用此一句结束,使词境有所开拓、对比,确是成功的一笔。

  下片又转回写灯节的热闹。而笔墨集中于君王的游赏。“天半鳌山”三句,写皇帝坐在御楼上看灯。“鳌山”是元宵灯景的一种,把成千上万的灯彩,堆叠成一座像传说中的巨鳌那样的大山(“天半”形容其高),也叫“山棚”、“彩山”。《东京梦华录》载:“大内前自岁前冬至后,开封府绞缚山棚,立木正对宣德楼。”皇帝就在楼上观看。“凤楼两观”即指宣德楼建筑,那是大内(皇宫)的正门楼。《东京梦华录》“大内”一节云:“大内正门宣德楼列五门,门皆金钉朱漆,壁皆砖石间甃,镌镂龙凤飞云之状,莫非雕甍画栋,峻桷层榱;覆以琉璃瓦,曲尺朵楼,朱栏彩槛,下列两阙亭相对,悉用朱红杈子。”因此,“凤楼”就是宣德楼,“两观”就是它的东西两“阙亭”。皇帝坐在楼上观看,鳌山上千万盏熠熠发光的彩灯,璀璨辉煌,使他感到十分悦目赏心,故曰“光动凤楼两观”。皇帝是垂下帘子来观灯的,《东京梦华录》又云:“宣德楼上,皆垂黄缘帘,中一位乃御座。用黄罗设一彩棚,御龙直执黄盖掌扇,列于帘外。”“东风静、朱帘不卷”句,就是说的这种情况。而有了“东风静”三字,则自然与人事相融洽的境界全出。

  “玉辇将归”三句,写皇帝回宫。《东京梦华录》又云:“至三鼓,楼上以小红纱灯球缘索而至半空,都人皆知车驾返内矣。”这时候,楼上乐队高奏管弦,乐声鼎沸,仿佛从云外传来。这就是“玉辇将归,云外闻弦管”的意思。“认得宫花影转”,是说臣僚跟着皇帝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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