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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脸红了,咬着嘴唇笑了起来。我忘了自己说了些什么,有些紧张,但还能做出落落大方的样子,这些,阿姐都看在眼里了。
后来她说,正是这样的神情,让她觉得很羞愧。她已经认定了我是个好孩子,有着洁白的、一尘不染的身世,有上进心,在学校里很乖顺,在家里深得父母的宠爱……这真是个讽刺。我笑道,原来你看人,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承认道,我怎么就让你给骗了呢,闯荡江湖那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却败在一个孩子的手里,想想真是失败。
我很得意,第一次知道我对女人是有蛊惑力的,我的容颜具有欺骗性。它把什么都遮盖了,经历,身世,懦弱的个性……单只剩下了一具倜傥的躯壳,“纯净,笑容像蓝天和湖水一样”。
总之,阿姐那天并不用心,她有点轻漫。起先,她只跟我说说话,确认一下我的乘车路径,她告诉我这是对的,没有问题。起初,她大约没有别的意思,一个外地的孩子……她只是想说说话,那天她是有点无聊的。
我告诉她我是南京人,来北京学画的。我暂住父亲的同学家里,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等着入学考试,如果考上了,我就会在北京呆下来……这其实不太符合我的本性,我对人向来有戒备心,尤其对一个陌生人,我本不应该如此饶舌的。
但真是鬼使神差,我被她给迷住了,她端良地站在那儿,一双眼睛静静地眯进阳光里去。有时候,她也会侧头看我,点点头,微笑着,表示她在听,并鼓励我说下去。
她说,我小时候也学过画,在少年宫,跟一个叫张子民的老师学画……她不再说下去,仿佛在沉思,仿佛她又回到了少女时代,星期天背着画夹,汗流浃背地挤公交车……从前的一切真是历历在目,我当时是这样认为的。
后来呢?我说。
后来?她回过神来,笑了起来。后来我放弃了,——她摇了摇头,眼神很迷茫。我学得很吃力,我觉得自己没有才华。
这就是阿姐,她能把莫须有的事情说得如此真实,她天生是个好演员,情绪的控制,一个眼神,一个不相干的小手势,包括说话的语气……她能做得恰如其分。她真诚极了,略带着遗憾,带着对以往时光伤怀的追忆,由不得你不相信。
顿了顿,她又说,至今我家里还留有那些习作。我也很少看,这么多年来,都快忘了有这回事了。
这时候,她的职业本性又出现了,这是不自觉的,她意识到了,可是她不能控制,也不想控制。这是顺手牵羊的事,成则成,不成就算了。一个正处青春期的少年,她并不想勾引他,可是看得出来,他已经对她着迷了。
第二部不是人呆的地方
我很想提出去她家里看看,比如说,看看那些画……比如说,去另一个地方,随便什么地方,和她呆上一段,好好聊聊。在中学时,我成天幻想着和一个女生聊聊,谈谈理想啦,人生啦,要是她很开放,我也不拒绝搂她一搂,和她温存一番。这是顺手牵羊的事。
总之,在中学时,我常幻想着能勾引到一个女孩,她最好浪荡一些,不拘一格一些,我想摸她一把,和她卿卿我我,我想和任何一个女生缠绵,狠狠地爱她一顿。唔,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我以为我会爱上她们。
可是我根本没有机会,也下不了手。比如说,像陈小婴,你对她总不能下手吧,你不忍心,也不能。很不幸,在我们中学,就有很多个陈小婴。朱二就抱怨过,此地不是人呆的地方,
那些小娘儿们,整天在你眼前晃来晃去的,你又不能视而不见,看见了,你又不能无动于衷,真他妈不是人呆的地方。
也有一些女生,看上去很骚的,极容易上手。你跟她嬉皮笑脸的,她也会还以颜色,跟你针锋相对的。她直把你弄得心痒痒的,麻酥酥的,你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约她出来单独聊聊。
比如说关键时刻,你搓着手,假装满不在乎地说,嗨,出来聊聊?
她们就会忸怩作态地说,那可不行,我还要做家庭作业呢,再说我妈也不让的。
你说,一块做家庭作业不行么?遇到不会做的题目,我还能帮你。她说她能行,她不需要帮的。你开始哀求她,变得低三下四,在这种时候,你只能这样哀求她,你做不了别的。你说,求你了,就十分钟也不行么?我保证十分钟,十分钟以后,你不想走,我还赶走你呢。
最后,她们笑着跑掉了。这是她们的一贯伎俩,直把你弄得低三下四,她们才会心花怒放地逃掉。第二天,全班的同学都知道,某某在追某某,某某遭到了拒绝,丢尽了颜面。
那么对阿姐呢,在十六岁的和平里站牌底下,我到底抱着怎样的心情,跟她说话,跟她和盘托出我来北京的原由,我的理想和计划,最后跟着她回家……我抱着怎样的心情呢,是不是有占便宜的心理,我有吗?
阿姐认定我有的,或者说有侥幸心理。我被她说糊涂了,承认道,即便有,也是含糊的,不确定的。我不知道回家以后会怎样,会做些什么,我才十六岁,还没有性经验,很难想到这件事情。
她笑着拿脚踹我,说,你以为我把男人带回家,是为了这事?那跟卖淫有什么不一样?
我说,大部分男人跟你回家,为的就是这事。你以为他们是傻子吗?跟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回家——
阿姐说,一般我也不带男人回家,这太危险,我凭什么要给他们落下把柄?再说,对他们,我也用不着拐弯抹角的,绕这么远。
我问,那你是怎样对待他们的?
她说,不同的男人有不同的方式,对你就得这种方式。
我笑了起来,不得不承认这女人有一套,我说,也只有我这种傻瓜会跟你回家,稍微有智力的人根本就不吃你这套。
阿姐说,倒也是,这事太明显了。不过也很难说,男人是鬼迷心窍的,为色相所迷,偶尔会做出弱智的事来,也不是没有的。
大部分情况是,只要她能把人领回家,那她敲诈起来,就绝不心慈手软。她说,这是活该,我这一生最恨男人好色,这种男人不敲诈,更待何时?放过他们,就是在犯罪。
我说,你这也是犯罪。
她笑道,那不一样,我也在为别的女人报仇。
总之,她犯起罪来心安理得,她有她的一套处世哲学。就这样,我跟着她回家,提着箱子,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梯,在一扇门前站下来,等她打开门,等她让我进屋……这个无耻的女人,她已经吃定了我,她以为我会像所有男人一样,对她有所企图,然后她倒打一耙,我不得不束手就擒,对她俯首称臣。
可是她错了。一走进客厅,我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完全没有道理的,比如说,我认为自己过于冒昧,首先我不认识她,我应该走进的是另一扇门,而不是这一扇。而且我有些紧张,我没有和女人单独相处的经验,从来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搭讪,做出很随意的样子,说,哎,你的画呢?说真的,我想看看。
我说不出来。我甚至想掉头就走,拎起箱子,佯称说还有点事,夺门而逃。我完全可以逃掉的……逃掉了,我一生的历史就会改写,我会重新走进那扇正确的门,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可是我没有,我只是站在那儿,犹犹豫豫的,心存最后一点希望,我想再看看她,听她说说话,和她呆上一会儿。
你知道,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和她呆上一会儿,哪怕一分钟,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沉默着,轻轻地笑起来,这已经足够了。
这已经足够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我没别的意图,也许有一些歪心思,可是我不屑于承认,也不敢想。那年我十六岁,很多事情超出了我能想象的范围。
她后来从里间出来,完全换了一副姿态。她背着手倚在墙上,定睛看着我,仿佛她不认识我,仿佛我是一个不速之客。那一刻,我觉得她的神情怪怪的,很冷漠,也很平静。
她说,你告诉我,你跟我回家想干什么?
我张口结舌。整个人傻掉了,根本来不及反应。我想,事情坏了,事情根本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
我说,你的画?……
她笑了起来,直起身,来到我身边,双手抱胸围着我转了一圈,我简直毛骨悚然。我掉头看她,她说,你别怕,也不用这么看我。
她终于在我面前站定,探头看我一眼,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刚才问我的画?我如果告诉你,我根本没学过画,也没有画,你会怎么想?
我说我不知道。我已经呆若木鸡了,我真的不知道。
她说,我是骗你的。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受骗。你告诉我,你果真是来看画的么?
我摇了摇头,简直难以置信,我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这才仅仅是开始。我又点点头,表示我确实是来看画的。
她又笑了,说,年纪轻轻,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却一点也不诚实。
我说,你是谁?你到底想干吗?
她说,我不干吗,我只是想试探你一下,没想到你真不经试,一试就显出来了。你爸爸妈妈要是知道——她又围着我转圈,一边转一边饶有趣味地打量我。——只可怜你那父母,满心满意指望你来学画,却不承望儿子会跟踪一个女人回家。
满肚子坏水!她突然厉声说道。
你多大了?她从茶几上拿起一盒烟,抽出一根,点上。她坐到沙发上,跷着腿,开始审问我。
这时候,我倒坦然了。我说,你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她吸了口烟,慢慢地吐出来,吹着烟圈。她说,你倒是爽快,真是人不可貌相。我只是想告诉你,经过了这一遭,你千万别信任何人。——任何人。她坐起身来又重复道。你把钱丢下,一个子儿也不准留。
我看着她。
然后你走人。她说,我希望你重新做个好学生,一帆风顺,学业进步。长大以后做国家的栋梁。这件事你就忘了吧,她摆摆手说,这算不了什么。
我一字一字地说,钱,我要是不留下呢?
她说,那我就找人敲断你的小腿,或者呢,——她又起身围着我转开了,或者我去公安局报案,就说你强奸未遂,你将以流氓罪被判刑。也许了,她不无讥讽地笑道,你年纪不够,将被送去劳教。你的一生就毁了,大好前途就葬送了。你不觉得可惜么?你的同学老师们,还有你的老爹老妈,都为你觉得丢脸——流氓罪,这是什么概念?你不为自己觉得丢脸么?你当真不为他们考虑么?
我一下子被激怒了。不为别的,只为她这态度!这女人太瞧不起人了,她敢教训我,以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她敢!我做了那么多年的痞子,我怕过谁?从来只有我猖狂的,谁敢在我面前说半个不字?谁敢羞辱我?
事已至此,我已经完全解脱了,我变得无所畏惧,一往直前。如果这是一场戏,那我愿陪着她,把这场戏演到底。我后退半步,与她拉开一身之隔,我颠起脚,浑身上下瞎抖一通。我鄙夷地笑道,你今天还真碰上人了。
她倒是吃惊了,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她说,你什么意思?
我指了指鼻梁,让她再看清楚一些,我说,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敲诈人竟敲诈到我头上来了。我双手抱胸,朝地上啐了一口,你还不知道吧,老子是干什么的?
她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显然,她不愿意和我眔唣。她说,那你今天是不给钱了?
我扬声说道,我他妈就是不给,你能怎么着?
她镇静了,不介意地笑了,这一类的色厉内荏,她已经见得多了吧?她说,好,有种,那你永远也别想出门了,你也走不了,你将爬着从这扇门出去。
那一刻,我恼羞成怒。没人敢这样待过我!我他妈一傻瓜,一土老冒,刚来北京第一天,就被人欺负。我顺手扯过她的头发,直把她送到墙角,就这么撞了几下,我用膝盖狠狠顶她的小腹,用的都是男人的招数,对一个女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