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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医女-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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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俩坐了一会儿,吃罢午饭之后,各自回房小憩一会儿。下午的时候柳倾歌仍旧在绣帕子,柳祁瀚出去逛了一圈儿。到天一擦黑的时候,柳祁瀚回府,和柳倾歌一起坐着吃晚饭。结果他俩刚拿起筷子,饭菜还没动上一动,就听到有下人通报,说柳祁潇回府了。二人相视一眼,面色上都带着些许困惑不解的意味,忙忙的迎了上去。柳祁瀚先道:“大哥,怎么了?以往聚会都是亥时左右回府,今儿个怎么这么早?”
  柳祁潇解下披风,柳倾歌接过,顺手递给一旁的杜蘅,吩咐屋内的下人全部退下。待到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之时,柳祁潇方坐了下来,面色微微有些发沉,启唇道:“云初阳,死了。”
  柳祁瀚乍一听闻此言,面色不由得大变,嗫嚅着嘴唇,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死了?!柳倾歌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咬了咬唇,她自然能够明白这五个字包含的分量云初阳在这个时候被灭口,那凶手只可能是照这么说,那日云初阳和柳大哥哥竞争之时,柳大哥哥也看到了云初阳所做之物,自然也就猜出了王爷患有哮喘。王爷既然能够下狠手除了云初阳,那么柳大哥哥现在岂不是也很危险?王爷对他,是不是也欲除之而后快?——毕竟这是皇家秘密,不能轻易泄露。
  柳倾歌一想到这里,浑身情不自禁的一抖,面色变得有些惨白。一丝担忧从心底升起,如同笼罩的暗沉沉乌云一般,盘旋其上,怎么也挥之不去。
  柳祁瀚现在已经差不多缓过劲来,忙压低声音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此事已过去,不必再议,都坐下吃饭罢,”柳祁潇淡淡开口,“晚上好好休息,明日一大早还要去云府吊唁。”
  柳祁瀚见大哥都这么说了,也就不再多问。在大事上,他是极度信任大哥的,对大哥说的话、做出的决定,他基本上都是举双手拥护的。
  众人各怀心思,食不知味的吃完了饭。柳倾歌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云初阳之死那件事一直令她难以释怀。虽然云初阳死了,对柳家的生意而言而是有些好处的,但是云初阳未免死得太过蹊跷,难免云府上上下下的人不会多想嗳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管它云府之人怎么想,现在的重点是,柳大哥哥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王爷下一个要对付的人,是不是柳大哥哥?
  ——唔,不知为何,柳倾歌总觉得这里面有些地方不对劲。若是王爷也盯上了柳大哥哥,那为何不采取行动呢?柳大哥哥为何会平安回来呢?
  除非
  柳倾歌忽然发现自己不敢再想下去。
  她推开窗,看向外面的一胧残月,心头一紧。夜风裹夹着丝丝缕缕的寒意拂面而过,将她的一头柔软的乌发吹得有些凌乱。心头的不安感越来越扩大,一颗心跳得也越来越快,使得她的心绪没有半分平静下来的时候。
  浣月上前,试探性的问道:“小姐现在要不要歇下?”
  柳倾歌大力摇摇头,不知是在回复浣月,还是在想用力甩开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她该信任哥哥的,她不该乱怀疑的,可为什么,总是隐隐觉得不太安心呢?!这些纷扰的情绪像是织起一张细细密密的大网,将她紧紧笼罩在内,无法挣脱分毫。未知的、看不见的黑暗一寸寸逼近,这令她忽然有些慌乱起来,下意识的伸手掩住了窗,也将那一片悠远迷蒙的月色和清浅的光芒与自己隔绝在外。
  柳倾歌悄悄出了自己的院子,向着那熟悉的地方大踏步而去。她必须要亲自前去问个清楚,哪怕事实跟自己心头所想的分毫不差。要不然,她只怕今晚无法入睡。

  剖析

  柳倾歌去了柳祁潇的院子里,发现里面竟是空荡荡的一个人影儿也无。由于柳祁潇晚上睡觉的时候不需要人服侍,也不点夜宵也不起夜什么的,所以杜蘅和香苏就住在下人院子里。此时,柳倾歌一推开房门,见里面灯火通明,却是没人,心头不由得一慌,连忙合了门走了出来。
  夜风愈发冷了,寒噤噤的,吹在脸上有些生疼。月亮不知何时躲在云层之后,仅仅留下一道浅淡的轮廓和影子。
  柳倾歌丝毫未有迟疑,抬脚便去了一旁的沉香亭,她知道,他一定在那里。
  曲径通幽,翠色的回廊上边的雕栏处刻画了花鸟草虫,下边是一排排的木质横椅。在沉香亭翘角弯檐下,那人静静的站在流泻的清冷月光里,身上被镀上了一层淡淡银辉,素日高华俊美的面容有一部分被隐在浓稠的夜色里,只隐约可见那熟悉的轮廓。他听到了些许动静,并未回头,只是轻轻道了一句:“你来了。”
  柳倾歌脚步不由得顿了一顿,她感到他似乎早已预料到她会来一样。稍微一犹豫,她还是走了过去,看向那个染尽月华、高雅出尘的男子。
  柳祁潇转过身,清泠的目光牢牢地盯住她,焕发着少见的肃然之意。柳倾歌觉得自己都快被这有些犀利的目光看得有些招架不住了,她不由得稍稍转移了视线,将目光随意抛向一旁的游廊。
  柳祁潇慢慢迈步走近,伸出修长刚棱的手指,一下子兜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和自己对视。柳倾歌吓了一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那么怯怯的望着眼前那人忽然放大的俊颜,一时之间有些怔住,忽然不知该做些什么。柳祁潇望着那双纯净无暇的眸子,那里面盈盈的像是有着一汪湖,映照出了他内心深处阴暗的一面,在他的心底荡起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涟漪。柳祁潇心下不由得一叹,缓缓开口:“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柳倾歌抿了抿唇,有好些心思在心头飞快地打了个转儿,却是一个都没抓住。她索性不再闪躲,而是直直看向他,良久方点了点头。
  柳祁潇松开她,负手玉立,声音清清浅浅的传来,像是在叙述一个再平淡不过的事实:“云初阳死于醉酒失足落水。那酒里,是被我动了手脚。”
  柳倾歌见自己的猜测果然成了真相,饶是曾有准备,到底还是大吃一惊。她下意识的退了一两步,手指攥紧了衣襟的一角,嘴巴发出三个字的口型来。她在问他,为什么?——其实在问出口的那一刹那,她就有些后悔了,于是便悄悄垂了眸子,不敢看眼前之人。
  柳祁潇俊美如仙的面容被暗影勾勒出强烈的明暗线条,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看似涉世未深,却什么都能明了的小女孩,压低声音开口道:“当王爷要对云初阳下手之时,我主动请缨,帮忙除掉云初阳。——如果不这么做,我恐怕现在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对于他的解释,柳倾歌心知肚明。她轻轻颔首,不得不赞同他的做法。如果自己陷入他那个境地,只怕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这一招罢。毕竟保命才是最紧急的事情,不是么?其他的一切于它而言,都微不足道。
  柳祁潇见她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自己也再未开口。那日在柳清居的比试,可是说是他有意无意间为云初阳下的一个套,但是这个招数行事起来毕竟凶险万分,稍一不注意便会满盘皆输,什么都没有了。因为对手是素来在宫中勾心斗角存活下来的王爷。到了最后,他顺利除去云初阳此人,也就算是除掉了巨大的威胁,从此以后就不必担心云初阳会对自己使出什么毒辣的计策,也不必担心云府再会成什么大气候了。至于王爷那边,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明知道王爷要着手杀掉云初阳,所以也不得不逼自己做出明智的选择,抢先一步表明自己的立场。他清楚地记得,在他说出了那一番话之后,王爷脸上微微露出的吃惊表情,种种复杂的神色在那人脸上一闪而过。
  他说:“王爷,草民不才,愿助王爷一臂之力,帮忙除掉云初阳。”
  王爷听闻此言,瞬间就把那有些锐利的目光牢牢地盯在了柳祁潇的脸上,像是要透过他的眸光直接探入他的心底。柳祁潇面色平和,不闪不避,端然而立。
  ——好机警!临危不惧,化被动为主动,开口请缨表明忠心。
  ——好计谋!此举一出,将双方紧紧拴在一起,共同进退。
  王爷稍微眯了眯眼睛,心下却是暗暗赞叹。此人心思玲珑,进退有度,如果可以培养成自己人,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好,本王信你。”
  其实王爷还打得有自己的算盘,柳祁潇此人,将来自是掌握柳清居的生意的主儿。眼下,云初阳已除,柳家独大,有良好的货源、客源和收入,以及最最所需的军粮。若是能把柳清居控制成为自己的势力,为自己提供资金来源,那便再好不过。但是如今却还不到时机,不能轻举妄动,还是再多观察一段时间才稳妥。
  
  柳倾歌抬眸,望向那清冷男子,见他肃容而立,自己心头情不自禁的涌起了许多复杂的滋味。
  柳祁潇轻轻地将她额前被风吹散的一缕碎发别在了脑后,声音低柔,一如那晚自己将走失的她从热闹的元宵花灯中捡回府:“倾歌,为兄此事并不想瞒你。如果你不知道真相,只怕今晚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
  柳倾歌觉得此事他并未有错,心下便稍稍释然了些许。她扬起脸冲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煦暖的光芒,一下子驱散尽了这无边的黑暗。
  柳祁潇只觉得自己在一刹那间有些移不开眼,他顿了片刻,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换上难得的宠溺语气:“睡罢,明日还要早起。”
  柳倾歌点了下头,转过身往自己的房间行去。她只感觉自己走出老远,依旧走不出身后那人的视线里。
  回到房间,舒舒服服的洗了澡,随即钻入被窝里。一夜竟然什么梦都没做,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去了。早上起来,柳倾歌任由浣月服侍着换上了一件素净的衣裙,外罩一件杏色狐裘,倒也是极为暖和的。汀风为她上了淡妆,头发梳好扎起,这样既显得庄重又不失礼仪,也就罢了。
  柳倾歌推开门,望向冬日惨淡的阳光,随即目光流转,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外等她。她冲他微微勾了勾唇角,快步奔了过去。
  柳祁潇对柳倾歌这一身素净的装束极为满意,细不可查的点了下头。随即,他牵起她的手,朝外面停着的马车走去。——柳祁瀚早已等在那里。
  两人的身影逐渐走向了那一片熹微的晨光里,柳倾歌偏过头看向身边之人,忽然心生几分不真实之意。那人一袭玉色衫子,面目沉静,一双眸子清冽如初。紧握住她手的大掌,掌心温暖而干燥,从中传递出浓浓的暖意。那丝暖意牢牢包裹着她的小手,令她感到那里的肌肤一阵灼烫,心头不由得莫名一慌,下意识的想甩开那人的手。
  柳祁潇面色微沉,黑黢黢的眸子牢牢地盯住她,声音虽压得极低,到底还是传入她耳中:“你到底在别扭什么?连为兄也信不过了么?”
  柳倾歌不知该如何说出自己心中的感觉,她只能垂下眼,弯而翘的浓密睫毛眨了眨,投下一片小小的暗影,像是掩住了她全部的小小心思——昨晚原本已经释然了,但是今天一看到他本人,昨晚之事就立即浮现在脑海中,顿时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充斥了心房。就像是原本一直奉若神祗之人,忽然手上沾上了血腥,恍若一片洁净的纯白,终于不复存在。
  上了马车之后,三人都不说话,气氛一阵骇人的静谧。柳祁潇冷眸微垂,闭目养神。柳倾歌掀起车帘,抬眼看向外面。柳祁瀚坐了一会儿,再驽钝也察觉出了这气氛有些不对劲儿,他看看柳祁潇,又看看柳倾歌,纳闷的问:“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柳倾歌依旧保持那个动作,只是那望向车外的清亮眸子,微不可查的黯了黯。她忽然明白,就算是再亲密的人,心境变了,嫌隙生了,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柳祁潇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甚至那眉毛都没有动上一根。他伸出手掸了掸膝上的浮灰,手指下意识的往袖里缩了缩。他想起方才那丫头试图甩开自己的手,顿时觉得心头一空,想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抓住,掌心唯余一缕稀薄的空气。
  去了云府一看,这里成了一片涌动的雪白河流一般,处处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氛围。云府上下众人都着一身麻衣,迎接着南来北往的吊唁之人。却说这今日前来之人甚多,因为云府是青城商业巨擘,而云初阳素日谈生意结识了许多人,所以这来人还真不少,院子里几乎全是人。灵堂已经搭了起来,大厅当中竖着的是一上等棺木,朵朵白花装饰在周围。巨大的白幡随寒风拂动,如同招魂一般,平添了一丝凄清冷寂之意。
  柳府三人迈步走了进去,先是为云初阳烧了一炷香,然后转过身,去给一身丧服的云千碧道节哀。
  云千碧一脸哀戚之色,面上泪痕犹在,看上去愈发显得娇弱而又楚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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