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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途
柳祁瀚也喝多了,虽然眼眸中也透出醉意,但是比柳祁泽要好上那么一些。他仔细地往自己身上闻了一闻,脸上顿时露出了哭的表情,连忙飞奔回自己的房间洗澡去了。
柳祁泽醉得七歪八倒,被柳祁潇和柳倾歌扶回屋子里去了。柳祁潇帮忙把柳祁泽放置于榻上,然后给他倒了杯水,自己随即便出门了。
“哥哥,你到哪儿去?”柳倾歌拿了一把椅子坐在柳祁泽身边,眼看得柳祁潇逐渐走出门去,顿时觉得心头一空,不由得开口诧然相问。
“你先照顾老二,为兄待会儿就回来。”柳祁潇清冷的声音还回荡在屋子里,人却是早已离开了。
柳倾歌应了一声,觉得方才好容易恢复了些许的头脑此刻又开始昏昏沉沉,不知不觉便困意袭来,于是便趴在榻上睡着了。
柳祁潇重新回来的时候,所见的就是这一幕:柳祁泽用手枕着脑袋而睡,梦里像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不时的砸吧着嘴,一副颇为满足的样子。而柳倾歌坐在椅子上,却是用胳膊围了个圈儿放在榻上,脑袋枕着胳膊上,香梦沉酣。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约莫是酒意上头的缘故,额头也烫得有些骇人。
柳祁潇看了一眼手中端着的一个托盘,上面隔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竹茹,这是用来醒酒的绝佳之物。他将那托盘放置于桌子上,随即将锦被抱来盖在柳祁泽身上,又用修长有力的手指将被子的边边角角都给掖好。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原本是想喊柳倾歌回房去睡,但是看这小丫头睡得这么香这么沉,心头又有些不忍心,于是便伸出双臂将其打横抱起,慢慢走入了屋外的漫天风雪中。
雪花毫不留情的落在他的脸颊上,身上,衫子上,处处都是一片晶莹的雪白,看上去格外唯美剔透。他黑软如缎的长发飞扬起在雪雾中,清姿卓绝,绝代风致,美得令人心惊。身上浅紫色的长袍被冷风一刮,那衣角处便开始拂动起来,灵动飘逸,清雅出尘,恍然间不似凡尘中人。
柳倾歌被外面刺骨的寒冷一下子给冻醒了,她迷迷蒙蒙中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正是这一幅绝美的图景。她不由得看得呆了,眼睛一眨不眨,牢牢地盯着那人,视线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移开半分去。
——这么完美的男子,她是那么地喜欢着他啊!可为何
手指不受控制的伸出去,就在快要触到他脸颊的那一瞬间,却被他略一偏过头避了开去。柳祁潇微微垂眸,看向柳倾歌落寞的收回手去,心念一动,低声开口:“醒了?”
“嗯。”柳倾歌从他怀中挣脱下来,脚踏上坚实的土地,身子不由自主的一个趔趄,却被身边之人眼疾手快的给扶住了。
“当心。”
关切惦念的熟悉声音传来,一如既往的冷,但是却在这冷之中,被柳倾歌听出来一丝热热的意味。这感觉恰如此时此刻眼窝的触感,又热又辣,刺激得瞳孔一阵阵收缩的疼痛,像是有泪要划过而下,裹夹着内心炙热的情感。
就算是再炙热的情感,和泪而下,氤氲在空气中随风而逝,只怕也会逐渐冷却的罢。
“哥哥回房休息罢,倾歌自己能走回去。”柳倾歌稳住了心绪,唇角上挑了一个弧度,轻声开口道。
“好。”柳祁潇松开了她,自己独自一人迈步走向小楼的第一层。他瘦削坚实的脊背挺得笔直,身形修长挺拔,走路的每一步,声音轻得几乎令人感觉不到。
柳倾歌目视着他走远,不知为何,却能清晰地从耳边肆虐的风雪声中清晰的分辨出他的脚步声。原来,他的每一步,都生生的踏在了自己的心上。原来,自己早已陷得如此之深身上仿佛还有他胸膛的余温,那么令人贪恋的温暖,就在触手可及处,可他却偏偏拒绝了
按理说过完除夕迎来新年之后,正月初二应该去母家拜年。但是柳祁潇的娘是当今丽妃,而柳祁泽、柳祁瀚的娘早已过世许多年,他们周氏一族之人不是柳家如今可以高攀得起的。但是如果就在今日启程的话,难免会惹出四周邻里的闲话来,所以稳妥的做法还是正月初三再出发。
李家兄妹并未和柳家人一道同行回青城,因为他们还要马不停蹄地走亲戚。所以这返回的路途之中,只有柳玄明和柳家三兄弟,还有柳倾歌而已。
此时坐在马车里,柳倾歌看向身边那个闭目小憩的清冷男子,启唇相问道:“不知哥哥当年在正月十五那日找到倾歌之时,倾歌身上可否带了什么东西?”
——既然要查找身世,那便从一切可疑之物查起罢。若是有什么儿时的东西留下,那便再好不过了,说不定会证明自己的身份。
这辆马车上只有他们二人,彼此之间的呼吸声甚是清晰,交错可闻。
柳祁潇闻言,低垂了眸子沉默半晌,这才淡然开口道:“你儿时的衣衫仍保留着,为兄仔细检查过,在衣袖内里绣了一个小小的字。”
“什么字?”柳倾歌顿时感到心脏差点儿跳漏了一拍,目光牢牢地锁定柳祁潇的薄唇上。
柳祁潇的目光望了过来,声音晦暗不明,听不出什么情绪:“雪。”
雪?!这个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柳倾歌心下暗暗思索起来。一般来说,这个“雪”字大概包含了两层意思。要么是为了表明她在冬季大雪纷飞中出生,要么就是表明她的名字里带了“雪”这个字,其余的可能性,柳倾歌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哥哥,除了这个字,可否还有别的什么?”
柳祁潇一拢眉,面色清淡:“无。”
柳倾歌不由得一阵失望,黯然的垂下脑袋,细不可察的低低叹了口气。
晚上照例去寻客栈借宿。由于他们是下午出发的,所以此时到了晚上还未出得雁城。马匹行李之物自有柳祁潇照管,也没柳倾歌什么事,于是她便给爹爹道了一声,自己钻入房间里去了。
由于心绪烦乱,柳倾歌怎么也睡不着,晚饭也没去吃。她躺在床上无所事事,脑海里不停地闪过那个“雪”字来。无论如何,等到回到青城之后,她必须要去亲眼看看那件儿时的衣衫,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现。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忽然响起一阵毫无征兆的敲门声。
“谁?”柳倾歌立即敛了神思,将蒙着脑袋的锦被掀开,坐起身看向门那个方向。
“我。”清淡的声音传来。
柳倾歌心头一颤,以为有什么急事,于是忙忙将衣服穿好,飞快地跑了过去将门打开。她头发还没拢,脚上的鞋只穿了一只,手指还在忙着系上最后一颗扣子,甚是狼狈。
柳祁潇扫了柳倾歌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淡淡道:“你收拾好出来,我在客栈外的空地上等你。”语毕,头也没回,就这么走了。
“嗳”柳倾歌只说了这一个音节,就不得不吞回肚里。心头狐疑之感袭来,她用一只脚跳回床边,将另一只鞋穿好,然后又把头发整理了一番,这才锁了门走了出去。
此时还只是戌时正,还远不到客栈打烊的时间。走下楼,一片觥筹交错之声,小二在各个桌子前穿梭往来不绝。柳倾歌避开人群,径直走出了大门。
外面寒风萧瑟,许久未融的积雪已开始渐渐化开,房檐下叮叮咚咚的落着化了的雪水。外面夜色渐浓,只是这客栈以及周围的酒楼、茶馆、人家还透着光,稍稍点亮了外面的这片空地,也驱散了些许这一片沉寂的凝重感。
柳祁潇在一个稍显偏僻的树后等着她,眉目清和,神情一如既往的恬然自若。
“哥哥,有什么事?”柳倾歌绕过来,待得她看清柳祁潇手里竟是握了两把剑之后,不由得讶然相问。
柳祁潇手一扬,就在柳倾歌眼花缭乱间,其中的一把剑已经飞了过来,准准落入她怀里。柳倾歌低呼一声,忙伸手牢牢的握住。
“你不是要去寻找自己的身世么?没有一定的武功,若是被人欺负了该如何?”柳祁潇说着,手中利剑登时出鞘,泛着飒飒嗜血的冷光,几乎要晃花了柳倾歌的眼睛,“拔剑!”
柳倾歌看得不由得在心底暗暗赞叹,她也学着柳祁潇的样子,“唰”地一声拔出手中之剑。细细打量,这剑柄朴实无华,但是出剑威力却甚是迅猛。
柳祁潇持剑横眉,修长有力的手指拂过冰冷剑身,冷声开口:“我先给你演示一遍最基础的剑招,足够你保命用。”语未毕,他身形一动,手中利剑已开始舞动起来。剑影飒沓,剑锋冷冽。动作当真如分花拂柳,似穿云度月;若迫雨激霜,同回风流雪。如此地挥洒自如,酣畅淋漓。一招一式看似平淡无奇,但却都是凌厉的杀招,而且每一招还能迅速转换,留有后手防御。他靛蓝色的身影飞速闪过,恍若同剑化为一体,一时之间只见这地面雪雾横飞,剑光流转,人影迷乱。这一幕使得观看的人忽然分不清究竟在何地何处,眼前只余此番壮烈的图景,在脑海里弥久地回荡,停留。
柳倾歌看得目不转睛,眼睛瞪得老大。等到柳祁潇将这全部的剑招演示了一遍之后,她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的道:“哥哥你确定这么复杂还只是最基础的剑招?”——天,这要学到哪一年去啊?!
“是。”柳祁潇站在原地,面色未变气息匀,手中利剑被他最后一招插。入雪中,剑身还在微微晃动。
柳倾歌彻底认命,她擎起手中之剑,正在考虑下一招该怎么出的时候,柳祁潇走过来,轻声道:“你握剑的姿势不对。”他手把手的教她,清润冷凝的面容上无一丝不悦之色。等到她握剑的姿势终于可以稍微入眼之后,柳祁潇这才放慢了动作,一招一式的教柳倾歌如何出手,如何御敌,才能在保全自己的同时重伤敌人。
柳倾歌天资聪颖,身体柔韧性好,又兼之柳祁潇教得很是耐心,所以学得倒也快。一个时辰之后,比划得也有模有样了。她大汗淋漓,感觉汗意浸透了内衫,很是粘得难受。于是她便将剑插。入雪地里,支撑着自己的身子站稳,喘着气儿道:“哥哥,倾歌不行了”——这种高强度的训练,真是要人命啊。
“你回去歇着罢,明日再练也就是了。”柳祁潇将剑归入剑鞘,负手玉立,浑身透出无法掩饰的清冷光华,素来清冽如冰的眼眸中倾泻出一缕不易察觉的柔情与关切来。
柳倾歌一听大喜过望,忙收了剑离开。还没走出几步,她就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走来。那熟悉的五官,那戏谑的神情,不是二哥柳祁泽又会是谁?“二哥你干嘛?大晚上神出鬼没的。”顿了片刻,柳倾歌这才开口埋怨道。
“丫头你不是精通鬼故事么,难道还会怕这个?”柳祁泽笑着反问,顺手拍了一下柳倾歌的肩膀。
“怕你个头啊,”柳倾歌没好气的瞪着他,“你来做什么?”
“大哥单独给你开小灶,我自然要前来瞧一瞧看一看嘞。我今年春考武举,大哥都没指点过我一下。”柳祁泽的目光越过柳倾歌,看向不远处那道秀颀修长的身影。
柳祁潇依旧默立不动,靛蓝色的长袍衣摆被风吹得微微拂动。他毫不躲避柳祁泽的视线,唇边忽地逸出了一丝清清浅浅的笑意:“听你这话,可是要找我切磋一下么?”
“还请大哥不吝赐教。”柳祁泽笑了笑,手却一伸,从柳倾歌怀中的那炳剑鞘里拔出剑来,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凌厉的光芒一闪,凛冽寒意顿生。
高手过招,谁与争锋!像这种百年难遇的场景,不看白不看。柳倾歌果断的留下来不走了,眼睛都快不够用了,视线紧紧锁住那两道纠斗相搏的身影上。
衣衫
柳祁潇在柳祁泽持剑刺过来的那一刻起,手中的利剑已闻声出鞘,发出细微的低吟。他格开这看似搏命的一击,手腕一带,身形微动,裹夹着森冷之意的剑身就已破空劈下。这一剑角度极刁,且难以躲避,出手迅疾,剑法奇诡。柳祁泽急速飞身避过一侧,与此同时,手中之剑往上一挡。两把剑相击,发出激越的鸣响,似激起了内心深处沸腾的血液一般,烈然煮沸。如果说身着红衣的柳祁泽是一团艳烈燃烧的火焰,那么柳祁潇就是一簇超然卓绝出尘的冰雪。冰与火的交融,剑与剑的搏击,无一不展现出了彼此之间精湛绝伦的武功剑法。
柳倾歌看得呼吸都快停止了,胸口像是被什么压着一般,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心里充满了深深地艳羡,要是有朝一日,自己的剑法能及这两人的万分之一,那就谢天谢地了。
柳祁泽奋力反击,手中长剑越出越快,快得几乎看不清剑路。只看到光影萦绕流转,挥洒出最凌厉的攻势;恰似最明亮绝烈的火光一般,光辉流转飒沓,焕发出动魄惊心的瑰丽奇绝来。
柳祁潇并未变色,每一招每一式都在从容不迫地布下了最严密的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