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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忙于上朝和纷繁的战事,很久都不曾回一趟家。我每天眼巴巴的趴在窗棱前,看着从檐下滑落而下的晶莹水滴,那“滴答”声夹杂着雪水化开的声音,格外安静而孤寂。我掰着手指头,计算着爹回来的日子,每当这个时候,衡秋就会轻轻揽住我的肩膀,柔声道:“小姐,老爷会回来的,只不过最近比较忙而已。”
我点头,顺遂的离了窗棱那边,准备去看看娘。
令我意外的是,我去正厅的时候,正好看到爹回来了。我欢呼了一声,忙一个箭步奔了过去,扑进爹的怀里。爹爱怜欣喜的一把举起我抱在怀里,用青青的胡茬儿扎我的脸,逗得我咯咯直笑。
然而,我在兴奋之余,终于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是娘,娘她有些不对劲。她并没有像我那般欢喜,而是静静的待在一旁,素来端庄高贵的脸上写满了悲伤。
“爹,娘她怎么了?”我对着爹的耳边问道。
爹望了我一眼,眸光复杂,似乎包含了许多东西在内;可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他沉默了半晌,忽道:“雪儿,再过些日子就要过年了。可爹要去边关率兵打仗,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太后说闻得你聪明伶俐,想让你进宫住段日子,如何,你答应么?”
我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娘和我一道去么?”
爹垂了眼,片刻之后重新抬起:“不,就雪儿一个人去。”
我还没开口,旁边的娘已经忍不住抢先说道:“进光,不可,雪儿还这么小,我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去宫里?!即使宫里的慧妃是我的亲姐姐,但是毕竟她已入宫多年,谁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是不是还顾念着我和她的姐妹亲情。而且,这次你去边关打仗,太后此举摆明了就是陛下默许,想将雪儿扣为人质留在宫中,防止你在外发动兵变。”
“是,你说得对,说得都对,”爹抱着我看向娘,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阴郁的光芒,“可是皇命难违,除非我们自寻死路。”
娘身子一软,幸好她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一旁的椅子扶手,要不然只怕就摊在地上了。她眼中绝望之意更甚,哆嗦着唇半天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毕竟年幼,对爹娘所说之言似懂非懂。但是一想到要许多日子见不到娘,心头便觉得空落落的,恍如置身于半空中,既够不着天也触不到地,茫然一片。想了想,我还是对爹道:“那爹要多打胜仗,早些回来。”——我只知道,如果爹能早些平安凯旋,我就能早一日见到爹和娘了。
爹静静的看着我,渐渐地眼含热泪,坚定地答应:“好。”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动作很轻,叮嘱道:“雪儿要在宫里乖乖的,别让你娘担心。”
我大力的点头。
爹派人喊来衡秋,口中道:“小姐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在宫里能好好保护小姐。”
衡秋忙跪下磕头,声音隐约带了些许颤意:“老爷放心,小婢定会好好保护小姐的。”
于是在一个明媚的早上,我进宫了,衡秋作为贴身丫鬟陪我一道。除此之外,这一天也是爹出征的日子。
在冬季,能够选得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真心不容易。我坐在马车里,伸手挑起车帘,衡秋顺着我的视线一道往外看。旌旗飞扬,战马嘶嘶,数以万计的军队严阵待发,即将奏响出征的号角。在队伍的最前方,我看到了爹。随即目光就像定在那里一般,再也挪移不了半分去。
一套铠甲披身,一柄长剑在手。
不愧是大将,脊背笔直地挺立于马上,另一只手扯着马缰绳。他的眸光开始灼灼燃烧,里面焕发着对胜利的渴望一览无余。他持剑高举击空,声音似平地而起的一声惊雷,蕴含了无穷的斗志昂扬:“出发!”
将士们一同开始怒吼起来,声音震彻云霄。站在最前方的将领,一饮而尽海碗里的酒水,随即往地上用力一摔,豪情万丈。
旌旗猎猎作响,随着冬日的烈风而展动不休。战马嘶鸣,恍若激人奋进的战鼓一般,听到耳里,格外令人热血沸腾。人人整装待发,准备妥当。待得一声绵长的号角吹响之后,大军井然有序的开动。
我放下车帘,内心激荡,半晌都没说话。手掌心紧紧攥着一物,渗出了隐约的汗意,几乎快把那东西浸湿。此物是娘给我的,是一支小巧的梅花簪子,她千叮万嘱要我把这个带上,不可丢失。若是在宫里遇到了什么事情之后,千万要拿着这支梅花簪子去寻慧妃。
衡秋见我不吭声,以为我是担心爹的安全,于是便在一旁柔声劝道:“小姐无须担心,老爷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打胜仗班师回朝的。”
我敷衍着点了下头,心情却仍旧是变态平静不下来。
终于来到了皇宫。皇宫位于青城最为繁华之地,单从外面看,翘角飞檐,琉璃金瓦,处处都彰显出了皇家的贵气和霸气。进了里面一看,宫殿森严林立,门楣阁宇众多。大理石铺地,汉白玉作柱,紫檀木为梁,龙凤呈祥,华狮蹲兽,勾勒出一种庄重华贵的氛围。
我第一次见到了太后。
天家威仪,不敢抬头看,只是躬身跪下,行大礼。朦朦胧胧间,只隐约通过眼角余光看见了一个年岁较长的女子,头戴太后专属的凤冠,坐在上头。
她说:“你就是瞿雪罢?来,抬起头,哀家看看。”
她说:“唔,是个不错的孩子,长得很漂亮,很干净。”
她说:“哀家年纪大了,总不喜小孩子吵闹。所以,你就居于慧妃的重华宫罢,等哀家什么时候想你了,让慧妃带你来见见。”
于是就在这么三言两语之间,我的命运就被决定了。我被送到了慧妃处,她正是我娘的亲姐姐,和娘长得很像。衡秋时时刻刻和我一道,寸步不离。
这位慧妃,倒也是温婉和顺的性子,平日里说话声音很轻,就没见她发过火。她有一个儿子,叫做轩辕楚欢。那小子年纪也还小,长得虎头虎脑,时不时的到他母妃这里来骚扰我一下。不是抢我糖吃,就是要求我给他绣一条帕子。
慧妃虽然温婉,但是我不止一次看到,她那双秀丽的眉皱了又皱。
通过询问轩辕楚欢,我便明白了个中缘由。——原来,是因为丽妃的缘故
丽妃也有一子,名为轩辕楚清,年纪很小派头却很大,一年四季都板着脸,整个人冷冷淡淡的。慧妃和丽妃都想要扶植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但是陛下目前还未露任何口风。大人的想法真是复杂。我用力地甩甩头,这些事横竖同我无关,我想这么多做什么?
轩辕楚欢有些恨恨的补充道:“这还没什么,最要紧的是,那个丽妃居然又有身孕了。这下可把父皇给高兴坏了,我和母妃的日子只怕更为难过。”
我一言未发,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说。
那时的我却并不知,这些事,有朝一日真的恍如鬼魅一般,纠缠在了我身上。仿佛是挣脱不开的噩梦之网,漆黑沉寂,缓慢收拢。
那一日是正月十五,青城才下过雪,处处都成了一片粉妆玉砌的世界。晶莹剔透,洁白无瑕。宫楼檐顶,不时地落下簇簇雪花,映着那琉璃色的瓦,格外漂亮。陛下和太后一道,一大早就领着人离了宫,去了京都三城之一的望城,那里有座皇家西佛寺,他们依例去上拜进香。我用过早饭,和轩辕楚欢一道闲闲说话。慧妃坐在一旁摆弄着手上的翡翠戒指。
轩辕楚欢非缠着我,要我讲一些宫外的见闻,我被他缠不过,只得硬着头皮开始说了起来。
慧妃一扫眼看到了我,顺口道:“这么些日子闷在宫里,实在拘了雪儿的性子,不如你就出重华宫散散心也好。婉如,你陪雪儿一道去随意逛逛。”
婉如是慧妃身边的一个宫女,素来是给慧妃养猫的。她闻言,欠身施礼应了一声。
轩辕楚欢一听就来劲了,说是要和我一道出去。慧妃却蹙眉道:“你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玩?还不抓紧时间多温温书,要不然就被那个轩辕楚清给比下去了。”
轩辕楚欢顿时泄了气,没精打采的垂了眼道:“母妃说的是,儿臣这就去温书。”
我见了这情景儿,就算是再笨也明白了大概。这位慧妃娘娘,似乎不希望我和她儿子走得太近呢。果然进了宫之后,人都会改变的。
我领着衡秋出了慧妃的重华宫。婉如怀中抱了一只猫也跟了出来。
积雪纷飞,雪雾弥散。深冬的皇宫,由于下了雪,倒是平添了一丝凄清凝重之感。
婉如怀中的那只猫,一声也不叫,乖得很。通体雪白,竟无一丝杂色,看来倒也是名贵的品种。
走至一处宫墙拐弯处,我隐约听到了咯吱咯吱的脚步声。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看到婉如怀中的那只猫发出了一声叫,然后它就从婉如怀里蹿出来落地,拼命往前奔去。随即,拐角那头就听到有什么东西砰然落地的沉闷声音,夹杂着一个女子娇弱的喊声“哎呦”!
我的脑海里登时一炸,立即跑过去查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轿撵被摔在地上,一个华美绝丽的女子坐在雪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捂住腹部。一个男孩站在她身旁,不时地焦急地叫着“母妃,母妃,您怎么样了?”内侍宫女们也跑前跑后,慌作一团。那抬着轿撵的轿夫全体傻在了当场,有一个轿夫一把拎起罪魁祸首——那只猫,那只通体雪白,恍若要和雪化为一体的猫。
眼前这二人,正是丽妃、丽妃的儿子轩辕楚清。
听了这些嘈杂的人声,我理清了前因后果。——原来,丽妃坐在轿撵上,众轿夫抬着走。结果忽然从拐角处蹿过来一只猫,有个轿夫吓了一跳手一滑,那轿撵重心不稳顿时摔了下来。
丽妃容颜很是清媚,明眸善睐,浑身自有一种风华,让人一看便挪不开眼。她此时几乎都站不起身,还是轩辕楚清和轿夫齐心协力将她抬上去的。她捂着小腹,催着轿夫快将她抬回自己的未央宫,然后赶紧喊太医来看看。
轩辕楚清个头虽不高,然而整个人却如出鞘的利剑一般,寒气逼人。他一字一顿,吐出的话语也像极了那未化的冰雪:“你们冲撞了母妃,理应被打五十大板。若是母妃没事,你们就会被撵出宫;若是母妃有恙,你们就给她陪葬罢!”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扫过了我,皱眉想了想,本来就苍白的面容此刻更是白得像褪去了血色一般,还未启唇,衡秋就已经抢先跪下道:“瞿雪是瞿大人的女儿,她的父亲尚在边关杀敌,求殿下饶她一命!”
轩辕楚清沉吟片刻,约莫也虑及到了什么,冷声对我道:“我暂先放过你一马。”随即他便摆摆手,止住了我的分辩,然后就转过身拔腿往未央宫奔去。
众内侍一拥而上,将婉如和衡秋扑倒。然后板子就噼里啪啦的打下来了。那沉重的闷响打在身上,发出更为毛骨悚然的声音,硬生生地刺激着我的耳膜,犹如那寸寸迫心的魔咒一般。衡秋疼得死死咬住了双唇,一缕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破了唇角缓缓流下。白雪红血,颜色对比反差极大,令我感到瞳孔在急剧收缩,眼前充斥着漫天的血红。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出奇的嘶哑:“住手!别打了!求求你们,住手”
没人理会。
我跌跌撞撞的奔至衡秋那里,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嘴里不住的叫道:“衡秋!衡秋!”
衡秋大口的喘着气,先还是叫着,后来连叫的力气都微了。她握住我的手,唇一张一合,依稀可辨是“小姐”的口型
似乎有慧妃重华宫的人来了。他们拖着我,要把我带离这里。我拉着衡秋,不肯松手。我怕,这一松,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那沉闷的打板子声依旧充斥在耳膜纵深处,一声又一声,像是径直打在了我的心上,不知何时才能停歇。衡秋唇边的血依旧在流,而且越流越多,她身下的雪,早已被鲜血染红有细细密密的疼痛感开始在心脏处肆虐,逐渐扩大,浑身的战栗无法止住。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大盆凉水一般,从身到心都是冰冷的,一丝温度都无。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死,无法,不能!
我拉着身边重华宫的内侍宫女,状若疯癫一般的吼道:“救她,救她!”
周围之人像是没听见一般,只是劝道:“此乃是非之地,瞿小姐还是不要多留的好。这五十板子下去,就是身子结实的人都撑不住,更何况是个丫头呢”
我脑袋里嗡嗡作响,神经几乎濒临崩溃的边缘,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喃喃道:“救她,救她救救衡秋她不能死,她怎么能死呢?!”
似乎有雨噼里啪啦的下下来了,夹杂着雪籽,平添了一丝悲怆凄清之意。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拽着回了慧妃的重华宫的,也不知道自己在不住的重复着什么。我只知道,当慧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