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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披着一块暗绿色的毛毯从床上起来,他像这房间里一块深色的暗影,床脚的一盏小灯把这块暗影放大了几倍,慢慢移动着,有时吊在天花板上,有时贴在墙上那幅装饰画上,形状异常古怪。卫丽已经带着孩子缩在小床上睡着了,她那种蜷缩着身体的睡姿让由路觉得好心疼,但是让他在两个女人中间选择,他又都不肯放弃,觉得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优点,各有各的角色定位。男人骨子里大概都巴望着有这样两个女人:一个温柔贤慧,一个性感迷人。他与她们中的一个生儿育女,与另一个谈情说爱。
由路觉得这两个女人就像他的左手和右手,哪个也不能舍弃。由路没想到他的生活中又杀出第三个女人(而且基本上是毫不相干的女人),乒乒乓乓将他美梦般的生活砸得粉碎。
假人与塑料花
李银弧在由路眼里是一把不折不扣的塑料花,艳俗而又虚假,由路一直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她,不让她碰到自己一根毫毛。但李银弧自有她的高招,她认为什么样的男人只要她一出手立刻就能擒获。
她是以战斗的姿态对待生活的。
这场你死我活的战争即将拉开序幕,但愚钝的文人由路还在吟诗作赋,对即将发生的灾难没有一点预感。那天由路的老师约了一桌朋友吃饭,点名让由路一定要到场,由路本来对这类应酬不太喜欢,但老师的话不能违背,于是放下手里要写的东西打辆车就去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走进那家饭店一头就撞见了那朵塑料花,她正坐在那张事先预订好的大餐桌旁,瞪着眼睛等着吃人。
——怎么,看见我就想跑呀?
——不认识了是怎么着?
——别看了,都没来呢,就你跟我。
她看着餐桌上玻璃转盘里自己的影子眼皮都不抬地对他说。
那天一切都错了位,一切都见了鬼,他坐在她旁边,被那帮人错当成情意绵绵的一对儿。由路硬撑着笑,不断地闻到塑料花发出的真实味道,那是香水底下掩盖着的轻微的狐臭味儿,她每动一下,那种味儿就隐隐地扩散开来,让由路一边吃大虾一边想吐。
餐桌上的玻璃转盘转过去又转过来。
由路的筷子停留在半空中,转了一圈之后又缩回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在开他玩笑,他们好像在说他艳福不浅,他们好像在说时候到了,由路,快上呀,该你表现了,这时候,大家全都喝得差不多了,由路的眼皮噗噗直跳,步态歪斜着被一帮人硬推上一辆停在门口的出租车,等车子开动起来他还没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个毛茸茸的脑袋从由路胳肢窝底下钻出来,把由路吓了一跳。车窗外红灯绿灯闪个不停,由路浑身像散了架似的摇摆不定,这时候,有一只手伸过来,准确无误地按在了由路勃起的器官上。
由路从没见过这么直截了当的女人,被人这样一弄,他忽然酒醒了,脑子变得异常清醒,他对司机说请他停一下车,他实在憋不住了有点想吐,塑料花把一只手伸过来关切地在他胸口抚了抚,另一只手仍在暗处使着劲。由路拉开车门夺路而逃,如果那天夜里你醒着,看到一个在马路上一路狂奔人不人鬼不鬼手捂私处的落魂男人,那一定就是由路。
女人胸口的火山第六章 女人胸口的火山(3)
情人的住处
由路半夜来敲夏子慧的门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夏子慧住在城北一片新盖的小区,不熟悉地形的人是很难在夜里找到夏子慧的住处的,那天由路喝多了酒,又受到惊吓,站在夏子慧独居的公寓门前按门铃的时候,他觉得腿发软,就蹲了下来。
夏子慧早已上床睡觉了。夏子慧是很会打理自己生活的女人,即使是一个人住,她也会生活得井井有条,她的房子是分期付款的房子,她刚刚看中那种户型的房子的时候,曾叫我陪她一起去看过,在我眼里那样一大套房子一个单身女孩住实在是有些奢侈(但她的房子布置得实在令人羡慕)。
夏子慧被半夜三更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惊醒,她犹豫再三不知该不该去开门。想来想去这个时间来访的不会是别人,肯定是由路。
由路在夏子慧门口蹲了一会儿,有一道强光由小变大呈扇面展开,刺得他睁不开眼,他连忙抬起衣袖来遮挡,衣袖却被人一把揪住了。
“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有人把他扶进屋,放倒在一张沙发上。
由路看到茶几上那只熟悉的烟灰缸,才确定自己没走错地方,他放心地合上眼,觉得自己倒在了一个很柔软的地方。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由路断断续续听到夏子慧居高临下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光听得到她的声音,却无法看到她的人影。
——咱们得好好谈谈了。
——你不能老这样下去。
——这事总得有个了断。
这些话不知被什么东西截成一段一段的,彼此既相关联,又好像毫无关系,就像由路与夏子慧这种情人关系,由路既可以为情人去死,也可以说一声“对不起”从此不再见面,这是一种既松散又紧密的关系,是付出与回报无法用世俗眼光来衡量的一种关系。
后来由路回到自己家里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这声音使他惊骇不已。
——由路,咱们得好好谈谈了。
——你不能老这样下去。
——这事总得有个了断。
由路以为还在情人那里,睁眼一看却是卫丽的脸。由路被吓了一跳,由路说是你吗?你到底是谁?
卫丽和女儿站在床边看着他慢慢睁开眼。
匿名电话及其它
有一段时间我的朋友青年散文家由路过得很背。他打电话给我主要是叙述他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比如他的书不如书市上那些写给少男少女看的畅销书卖的好,他说这是他做人做得太认真的结果,他把文章当成一门学问来做,自然累得很。另一桩背事就是:他被两个女人同时轰出了家门,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现在他又搬回到办公室去住了,偶尔与一两个小女孩约约会,都是有口无心的,甚至连她们的名字都记不住,就像那些穿肠而过的酒肉。
由路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一步,是因为有人在暗地里给他的老婆和情人分别打了匿名电话,这个人是谁,由路说我不用说出她的名字,你知,我知。
女人胸口的火山第七章 走进戏剧
索道
按照算命人的说法,诗人A在1996年的最后一个季节将与一个女人相遇。这一戏剧化的算命结果诗人A始终不信,直到那一天的来临。
我去济南之前心里乱糟糟的,一点都不想动,想呆在家里写东西。如果我坚持这个想法,那么我将再一次与A擦肩而过。但是,那个冬天我好像中了魔,暗中有一股劲在顶着我,使我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去济南开会。
在黄昏的乱纷纷的济南火车站广场我遇到A。
太阳就要落下去了,广场上的灯还没来得及亮起来,所有的人都变成了暗褐色的纸片,他们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交错重叠,我无法看清他们的脸。A就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是模糊的巨大的一团,他背后是广场,比广场更远的地方是硬朗的大块的北方的云。
我们被从一个很黑的地方带到一个很亮的地方,那家叫“向日葵”的餐馆由于用明黄色的向日葵花瓣做墙饰,灯光打在上面有一种金灿灿的效果。我们坐在灯影里吃饭,调羹与餐具不时地发出轻微的叮当声,感觉如梦境般清晰而又温暖。
我们像被人装进了一只巨大的玻璃瓶子里,四周的布景又明亮又虚幻。向日葵的花瓣一叶一叶均匀地粘贴在墙的四周,人就像放置在一个灯光明亮的舞台上,我们在明处,有人正在暗处窥视着我们。
诗人A坐在离我最远的地方,静静地望着我。人声重重叠叠,谁也弄不清谁在说什么,似乎有很多人在说话,声波在贴满向日葵叶片的墙壁上发生回形折射,因此听起来严重失真,像从一只超大音箱里发出来的声响。
我对泰山的全部印象都在那两条用钢筋拧成的索道上。A上去的时候坐在另一个缆车内,下山的时候却坐到了我身边,这两条索道如同两条可以无限延伸的时间隧道,我不知道它们从哪里来,又将到哪里去。
从济南回来,诗人A开始了与北京女人C的频繁通信。索道在空中来回穿梭,就像那些来来往往的信件,它们有的还在起点,有的已经悬在半空中、在路上了。在信中A提到那个算命人的说法,他说,我终于找到了那个女人,并且深爱着她。
剧中人:我们必须恋爱
卫丽与草草的形象在不断重叠,草草是A的妻子。A给我看过一张照片,是他和草草一起照的。草草的手上布满了男人一样的青筋,她手很大,用力地抓住A的肩膀,像个溺水者拼命抓住惟一可以指望的一件救生衣。
这照片令人望而生畏。
A寄来大量写满火烫字句的信件,A的热情把北京女人C照得通体透亮,她盼望着他的到来,她一直都在等他。
1999年夏天,一帮穿黑色T恤长相奇异的诗人走进我视线,他们在一个叫做桥的旅馆里进进出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印有“洗澡”两个字(这大概是一部电影的广告宣传),这两个字写在一帮男人身上,实在是有些怪诞。A就混同在这帮人里,我远远地就听见他们嚎叫的声音。
1999年,星球并没有相撞,末日也没有来,我们甚至忙碌得忘记了“末日”这一说,在我们为我们觉得值得为它忙碌的事情而忙碌的时候,那个所谓的“末日”已经和我们擦肩而过了。
我们又走上了另一条时间岔道,我与诗人A的故事自然也还将继续下去,但是它将沿着哪条轨道往前走呢?是重复于凉与顾克非的版本,还是复制卫丽与由路的故事?
我们在现实中无法找到答案。
现在,他朝我走过来了。我们必须恋爱。
膨胀的花朵膨胀的花朵(1)
有一件事黎真一直觉得难以启齿,就连跟她的男朋友安杨她也觉得说不出口,只有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黎真小心翼翼地插上房门,把床头的灯光调到最小,这才敢三下五除二解除身上全部武装。她先解开脖子底下带一个巨大圆环的银光闪闪的拉链,这条拉链从上到下一直通到底,衣服是带弹性的、紧紧裹住胸部和臀部的未来款型,身材差一点儿都绝对不敢让这种衣服沾边的。
拉链在轨道上行走的感觉使黎真联想到驶过胸口的微型火车,拉链一直往下走着,通向底部,胸口、腹部一点点地展露出来,露出细腻精致带有美丽的蕾丝花边的内衣来,她把内衣一件件脱下来扔在椅背上,然后她低下头来开始观察自己的胸部。胸部很平,几乎没有一点隆起,每回跟男友亲热,她都害怕安杨会一激动伸手摸她,她那圆滚滚的、有款有型的胸垫完全是假的,她穿紧身衣的时候必须戴它。
安杨在城市规划发展署工作,他和他的那帮同事们所致力的工作,就是要把城市像摊鸡蛋煎饼一样越摊越大,城市向郊区发展、扩张,这中间有许多规划工作要做。对于安杨工作上的事黎真很少过问,她更多关心的是自己的身材,还有容貌,再不就是衣服啦、鞋子啦、包啦,这些在男人看来全都不值得花太多心思的事情,黎真却觉得特别有兴趣,她想人嘛,活着总得有一好,男人好色、好酒、好赌,女人能好什么呢?
黎真的工作是在办公室里做文员,那办公室在十几层的高楼上,她的打字桌旁边有一扇很大的窗,有时她看见远远近近有几幢高楼正在施工,就天真地想到,是安杨他们设计的吧?
黎真的身材除平胸外样样都好,腰细、腿长、脖子长,公司里有时派她去当业余模特,起先她还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她在大学里连卡拉OK都没唱过,一下子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走来走去,而且晃里晃荡的要走那种所谓的“模特步”,实在是让她有些为难。后来公司老板看准了这些女孩喜欢穿的弱点,便放出话来,说是谁去参加模特表演就送谁几套名牌衣服,这话让黎真有些动心了。除了衣服,其它任何东西都调动不起黎真的积极性,衣服是黎真和像她那般年纪的女孩生活的主旋律,她早上一睁眼想的就是该穿什么样的衣服,配什么样的裙子和腰带,穿长袜还是短袜,口红要不要来点特殊颜色的等等问题在黎真脑子里转来转去,几种元素可以排列成无数种排列组合,在这方面黎真的脑子是转得最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