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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尘世中去,回到雕塑中去,否则你的才能会在这儿消逝殆尽的。”
奥古斯特听完,激动地说:“我不想离开这儿,我愿意侍奉上帝。”
“侍奉上帝有各种各样的方式。你强迫自己采用当教士的方式,同时又无法忘却雕塑,这样只会让你感到痛苦。”
“可是当雕塑家太难了。”
“那么你以为当教士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吗?”
“我自己挑的,我已经向上帝起了誓。”
“选择权在上帝那儿,而不在你自己手中。修道院不是牢房,它的大门是敞开的,出入自由。可它也不是避难所,你呆在这儿逃避尘世的种种磨练是不对的。在尘世,你同样可以侍奉上帝,只要你有一颗虔信上帝的心。”艾马德教父对着头像说,“如果你能把它做成铜像该多好啊!那样它就可以比我的生命长久得多了。”
确实,这座石膏头像如果能做成铜像效果肯定会更好。奥古斯特突然间觉得茅塞顿开。“谢谢您,教父!”他笑着说。
“为什么?”教父对他的转变之迅速有些诧异。
“谢谢您给我当模特儿。”
“上帝保佑你,罗丹。”
几天后,奥古斯特离开了住了近一年的修道院,这时已是一八六三年一月,他快到二十三岁了。他不想回家,先去了勒考克先生那儿。
勒考克先生还在艺术学校任教,但对奥古斯特的态度极其生硬,招呼也不打,只问了一句:“你来这儿干什么?”
奥古斯特自己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而且老师说话的语气让他很吃惊,无言以对。
勒考克又问:“你来找什么?”
奥古斯特想为自己的不辞而别道歉,可又说不出口。他已经不再是孩子了。
勒考克不容他多想,紧接着又厉声问道:“你就用当教士来回报我吗?”
“可我已经从艺术学校毕业了。”
“对,对,你学成出师了,我没资格当你的老师了。”
“不是的,先生。是我对不起您。我本以为您看到我会高兴的。”奥古斯特转身要走。
“除非你做了让我满意的作品,否则我不会高兴的。你最近有作品吗?”
奥古斯特停住了脚步,转回身来,看到的是老师生气的面庞:“我能回到这里吗?”
勒考克大步走到他的画桌旁,从抽屉里拿出十几张草图。奥古斯特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第一次到艺校见勒考克时画的。现在看来,这些画太粗糙了。
“我还有几张,但这些足够给你上一课。你失望时看它们一眼,就知道自己的进步有多大。”
“进步还不是很大。”
“奥古斯特,你还年轻,有志气,有干劲,只有人生迟暮时你才明白这些有多么珍贵。”
“我能不能和您一起干?我全按您所说的去做。”
“可我已经教不了你什么了。”
“但是,先生……”奥古斯特含着眼泪,说不出话。
“工作室的钥匙就在地毯下,我不在时你随便用。”看着奥古斯特茫然的眼神,勒考克继续说,“我已经六十岁了,再也不会搞展览了。社会现在不承认我,以后也不会承认了。”
“可我们都承认您。”
“只承认我是老师。”勒考克盯着他,接着说,“所以你必须做,做,做,直到你的手抬不起来为止。”
晚上,奥古斯特去看望了父母,告诉他们自己租了一间小屋,暂时安顿下来了。父母为这事很恼火,但他再也不能腻在父母身边了。
第二章落选作品展览会
奥古斯特又开始过上了学生般的生活。白天做装饰工,晚上到勒考克的工作室搞雕塑或是去听动物雕塑课。这门课是擅长动物雕塑的巴里教的,勒考克专门向奥古斯特推荐了这堂课。他租的房子在盖尔波瓦咖啡屋附近,许多从事雕塑的工作室就在周边,常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们聚在一起喝茶聊天。咖啡屋老板很能体谅这些尚未出名的艺术工作者们在金钱方面的不景气,酒水点心都不贵,即使什么也不点,在里面坐上一晚也没什么关系。这样一来,这个地方就成了该地区艺术工作者圈子中广受欢迎的集会地。每周二、三是咖啡屋最热闹的时候。有时,奥古斯特也会上那儿去坐坐。他喜欢咖啡屋里的大理石圆桌、煤气灯、香肠、甜面包圈和葡萄酒,最喜欢的还是与他年龄相仿的艺术工作者们营造出的那种不乏拼搏精神的温暖气氛。奥古斯特在这里经常与范丁见面。范丁问过他为什么去修道院。
“你当时以为自己当不成雕塑家了吧?”
“爸爸已经退休,妈妈又体弱多病,我不得不帮帮他们。”
德加在旁边插了一句:“如果我是他,我也会那样做的。”
奥古斯特被这种理解感动了:“我想上帝并不希望我当教士。尽管我努力学习祈祷文,学习兄弟之爱,却一直忘不了雕塑。我认为上帝就是个雕塑家,宇宙是他的模特儿,米开朗基罗是他的倡导者。其他教士也不理解我对雕塑如此热爱,所以我还是离开了。我想用这种激情去做雕塑。”
接下来,范丁、德加他们谈论了如何应对沙龙拒绝作品的问题。范丁等打算办一个落选作品展览会,让大众来评判他们的作品,并以此打破沙龙对艺术批评的垄断。
德加认为自己办展览是不可行的,那样会永远被沙龙拒之门外。看到奥古斯特只听不说,德加便问他是否愿意自己参展。奥古斯特说,如果他有自己满意的作品肯定会送去展览的。
“天哪,”德加叫了起来,“他居然想让作品达到自己满意的程度。”
奥古斯特的脸有点儿红:“我对自己的作品几乎都不满意。如果你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为什么还要把作品拿给公众去评判呢?那样做是无意义的。”
“在公众眼里只有画家死了他的作品才会值钱。”德加气愤地嚷着。
“给公众看看,总比被沙龙拒绝不见天日好多了吧。我们要向拿破仑请求。”范丁说。
“你这是冲动,是不理智的。”德加毫不示弱。
令人吃惊的是,拿破仑三世真的同意举办“落选作品展览会”。许多巴黎人把它视为一桩搞笑的闹剧。奥古斯特听说这是由官方主办的,决定赶做一个头像送去。他没有钱买材料,没有钱请名人当模特儿,时间也只剩几个星期。但他一想到展览,就精神百倍,干劲十足。他只好找了一个名叫毕毕的乞丐,报酬是每天给他一碗汤,偶尔再给一些酒。奥古斯特主观上并不想塑一个满地找面包屑、夜宿街头的叫花子,可客观上他只出得起这些钱。
毕毕目光呆滞,鼻子塌扁,灰白胡子肮脏不堪。贫穷、疾病和痛苦已经使他的脸有些扭曲变形,显得残缺不全。刚面对这张丑陋的面庞时,奥古斯特真的不知道从何下手,画了十几张草图全都扔掉了。他曾在街头巷尾看到过很多像毕毕这样的人,他们大多是破产的农民。想到这些,奥古斯特笔下所画的毕毕终于有些像了。最后几张草图终于让奥古斯特感到比较满意。他抓起胶泥开始塑像,灵感似乎一发而不可收地催促他马上完成。为此,他谢绝了一切活动,整夜整夜地忘我工作。
可在即将送展的前一个星期,奥古斯特突然对头像又不满起来。他不让任何人看到它,连自己也不敢看。他希望找到毕毕,再进行修改,可那个乞丐却不见了。奥古斯特想凭记忆作画,但总画不好。几天后,毕毕摇摇晃晃地出现了,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他是来要酒喝的。奥古斯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知道了自己作品的缺陷所在:毕毕脸上有一种空洞、飘乎不定的神情,头像没能表现出来。于是,奥古斯特让毕毕靠墙坐在角落里,给他一小瓶酒,指望他靠这瓶酒能坐上一晚。谁知他喝下一口酒就歪倒在地,扶起后支撑不了几分钟,又会倒下。奥古斯特在毕毕和他的头像之间跑来跑去,折腾几次后,毕毕干脆睡着不起了。但奥古斯特已经发现解决问题的方向了。这张脸上满是学问,要做好雕塑必须准确把握皮肤的松弛度、鼻子的弯曲度、眼睑的前伸度等等。他果断地砸毁了接近完工的整个头像,只保留下巴,因为只有这个部分做得还算正确。
奥古斯特重做的头像在展览会截止日期前还没完成,他只好放弃参展了。但他对于自己的头像又没有多少信心了。最后,他请来了勒考克。勒考克本来是不看未完成作品的,但好奇心驱使他来了。
“为什么不完成它?”
“我不知道该不该做下去。”
“天呐,它太丑了。做完了恐怕也卖不出去。”
“但我看见的就是这副模样。”奥古斯特顿时没了信心做下去,想再次把它砸了。
勒考克阻止了他:“让我再看看。你的这个头像与学院派的风格截然不同,可能要通过沙龙那一关也不容易。”勒考克边说边摸了摸头像的鼻子和眼睛,被它们的写实性深深吸引住了,“要是能完成的话就尽量做得好一些吧。”
“您不相信我能够完成它?”
“我不知道,这可是一件艰苦的工作啊。”
奥古斯特仔细地看了看头像,鼻子的效果很好,但还不够鲜明。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鼻子应该没有鼻梁骨。”勒考克补充了一句。
奥古斯特立即赞同了这个观点,他的头脑中随即涌现了好几种改动方案,并且没顾及到勒考克还在和他说话,就动手试着修改了。
“你并不是要征求我的意见的,而是要我来同意你的做法。”
“我也不能确定。”奥古斯特边说边做。
“你这种雕塑家是永远不会确定的,因为你永不满足。你想有所追求,有所超越,可现实世界是变化无穷的,为了尽可能地接近现实的本质,你只能穷尽一切方式方法。”
听到这些,新的热情又充满了奥古斯特的心胸,错过展览似乎也没什么了。
“落选作品展览会”从一开始就遭到人们的讥笑,马奈的画——《草地上的午餐》——被抨击得很厉害。他画的是一位裸女坐在两个服饰华丽的美术家身旁进行野餐。人们最反感的是裸女离男人竟然那么近。马奈为此苦恼不已,对范丁说:“你不该叫我来参展,这下我毁了,再也不可能被承认了。”
“被人议论、被人批评并不是毁了。”范丁不同意他的看法。
“或许明年你就不来参加展览了。”德加劝说道,他是在最后一刻决定不参加展览的。
“不,我一定要参加,只要我画出了自己喜欢的作品。”马奈不想妥协。
“那你现在就不要自惭形秽。”德加突然充满了热情,“我喜欢你的画,我对朋友们说,‘马奈真是个天才’。天才总是不容易被人们承认。米开朗基罗被认为根本不会作画,拉斐尔也曾被人瞧不起过。但你仍喜欢他们并乐于学习模仿他们不是吗?我们不是评审团,因为我们彼此相处太近、太亲密了,也许都少了一份客观。要是荣誉属于你,你就会推也推不掉。”德加叹了口气说,“我们都在追求着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完美,但这是我们的信仰。”
奥古斯特心想,德加说得真对,创作本身是一种信仰的表现,其他人怎么能随意评判呢?马奈的这幅画是有不少平庸之处,但它的优点更多:色彩明快,布局精巧,裸女在暗色调的映衬下被画得十分可爱。
拿破仑三世没有说要关闭“落选作品展览会”,从此不再举办。但他参观完后说,展出作品的艺术水平低下、庸俗。这主要是针对马奈的那幅画而言的。许多艺术家听到这些言论之后就宣布今后再也不参加“落选作品展览会”了。虽然遭受了打击,范丁他们都不打算低头认输,而是坚持自己的追求,并约定以后有机会还要再举办。
此后几个月,奥古斯特的日程都是满满的,白天当装饰工、细木工,晚上还要抓紧时间塑毕毕的头像。他发觉如果不坚持每天练习,技巧和力气就会逐渐消失。有好几个晚上他实在是累得挺不住了,就在工作室里和衣而卧地睡着了,睡得特别沉。
他一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