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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钟文欣安排佣人监视晓雄的,可是她心里又厌恶透了这种告密的佣人。当年,她和韩冰的私情就是被金嫂出卖的。钟文欣每次出门,金嫂就会形影不离地跟着。钟文欣也曾绞尽脑汁地想出各种各样的方法,来甩掉这个讨厌的尾巴。上了公交车之后,又突然跳下来,这种小把戏钟文欣也曾经试过。
人是关不住的,人毕竟不是鸟。
或许,把晓雄“包”起来本身就大错特错了,就像当年洪开源“包”她一样。
那就打发他走。
一想到要让晓雄离开,钟文欣就撕心裂肺般地难受。当年洪开源对她的那种欲罢不能的心情,此刻她倒是有了真切的体会。
或许,晓雄是讨厌佣人跟踪他,他跳下车就此离去,再也不回。再也不回,再,也,不,回——
这念头犹如一柄木棰,闷闷地敲击着钟文欣。
就在此时,大门响了,那是晓雄回来了。晓雄在楼下看到这套房子里黑着灯,以为没有人。“咔咔啦啦”地一阵响动,他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手伸到墙壁上按下开关,客厅里的灯霎时亮起来。宛如大幕启开,射灯投照,晓雄看到了大沙发上端坐着的钟文欣。
事出意外,晓雄神情愕然地呆在那儿,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
钟文欣仿佛看到身边的珍物失而复得,她不由自主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然后冲动地扑上去,紧紧地搂住了晓雄。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钟文欣把脸贴在晓雄的耳边,喃喃着。
一股温馨的气息透过全身,让晓雄有点儿不知所措。预料中的大棒没有落下来,却得到了甜兮兮的胡萝卜。
“嗯,我回来了。”晓雄点着头,他的手也动作起来,迎合着女人的温柔。
钟文欣闭上了眼睛,她深深地嗅闻着男人的体息。那体息像春草一样青嫩,如飞瀑一样勃发,让她陶醉,让她沉溺。
她那敏感的嗅觉忽然警醒起来,就像守护犬竖起耳朵打起了响鼻。
那是一丝另类的异香。
钟文欣睁开了眼睛,于是她看到晓雄的衬衣后领上赫然地印着一抹红。这是唇膏,女人的唇膏!
一股怒气从心底冲腾而起,她猛地将晓雄一把推开。晓雄猝不及防,向后趔趄着,撞翻了花架上的一盆龟背竹。
“说,你到底去哪儿了!”女人气咻咻地叫嚷。
晓雄蒙了,有没有搞错?刚刚还在卿卿我我,转眼间就勃然变色,真是莫名其妙。
晓雄未及多想,信口编道,“我,去逛了逛书店。”
“逛书店还怕老伍跟着吗?你为什么把他甩在车上了?”钟文欣咄咄逼人。
“我,哪是甩他呀。我的钱被人掏了,我急着跳下车去追人……”晓雄一脸无辜的样子。
“你追的人呢?你追到哪儿去了……”
钟文欣控制不住自己,她拼命地嚷嚷。恍然间,她觉得是洪开源坐在这沙发上,正横眉竖眼地逼她做交待。
“你写下来,写!几点几分去了哪儿,几点几分,干什么了……”
连这副歇斯底里的腔调也和洪开源一模一样。
晓雄稳了稳神,一口咬定说,“哪儿也没去,就在书店里看书。”
“啪!”钟文欣一掌拍在茶几上,那些杯杯碟碟就惊跳着往地上滚。“别狡辩了,你把衬衣脱下来。”
晓雄愣了愣,他站在那儿没动。
“脱!”
晓雄的嘴唇哆嗦起来,他感到了屈辱。掉头而去的冲动从心底油然而生,但是他想了想之后,还是选择了顺从。
一层一层地剥,剥去风衣,剥去西装,再剥去白衬衣,就露出了赤裸的胸膛和脊背。
钟文欣用三个指头把那白衬衣拈了起来,“告诉我,这是什么?”
白衬衣内领上的红唇膏宛如血迹一样刺眼,晓雄无言以对。他意识到那是魏彩彩干的事,那是魏彩彩的怨和恨。
“你说,这是哪个女人的口红?”
晓雄垂下了脑袋。
“你滚,你给我滚出去!”
钟文欣把白衬衣抛过去,罩住了晓雄的头。晓雄仿佛挨了重重的一击,脑袋里变得一片空白。
他喉咙干涩地说,“好吧,我走。”
刚刚搬来的手提箱还放在卧室的地上没有来得及打开,这就要滚蛋了,晓雄在心里苦笑着。他拉着楼梯的扶手,拖着脚步上了楼。
整理过的卧室显得优雅而闲适,相形之下,摆在木地板上的那两个风尘仆仆的提箱就像是冒冒失失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了。晓雄落魄地弯下腰掂起提箱,沮丧得就像一条被人轰出去的狗。
唉,惨呐,惨。已经退了租屋,今夜何处落宿?更糟糕的是如此一来,只怕魏彩彩的饭碗也要砸掉了……
要不然,再去求求这个女人?
就在这时,钟文欣脚步咚咚地跑了进来。
第三部分 得到了甜兮兮的胡萝卜第42节 得到了甜兮兮的胡萝卜(3)
没等晓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手里的提箱就砰砰地落在了地板上。随后,晓雄自己也倒了下来,钟文欣像雌狮一般气喘吁吁地扑在他身上。她急切地嗅着,吻着,咬着,仿佛要将晓雄一口吞下。
“原谅我,请原谅……”
雌狮子流着口水,那是眼泪和鼻涕。
“嗯,嗯。”
是迎合还是躲避?晓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些汁汁水水。
“答应我,你不走,你不离开我!”
女人一边狂乱地嚷着,一边将他剥光。
“嗯,嗯,我不走,我不离开。”
女人一副忘情的样子,晓雄却有些无奈。没法子,是在木地板上,晓雄觉得脊背有点儿硌,有点儿凉。
“你发誓,永远!”
“永远,永远,永远。”晓雄嘴里念叨着,心里却在庆幸一切又失而复得。
卧室是宽敞的,女人就那么引领着他在地板上滚翻。席梦思床架上的污渍,梳妆台支脚的缺损,布沙发下面的尘团……全都在他的视界里旋滚不已。他觉得那情形就像坐在一架无法操控的坠机上,正飞旋着投向毁灭。
“啊,啊,掐住我,掐住我!”
在那最后的一刻,女人窒息般地嚷叫着,竭力地将她的脖子伸展开来。
晓雄伸手掐住了它。
这个乖戾的家伙!晓雄的手指使上了劲儿,他听到自己的牙齿在格格作响。
在女人眼珠就要翻白的一刻,他松了手。
“啊,真好,真好……”女人喃喃着,显得满足极了。
晚霞满天的时候,钟蕾在阳台上用她的小天文望远镜观察着湖边的那棵大树。树冠上的鸟巢里只有两只老鸟了,那是鸟妈妈和鸟爸爸。时令已经入夏,原本只会在窝里依偎着老鸟的三只小鸟已经长大,它们各自远走高飞,觅偶筑巢去了,鸟妈妈和鸟爸爸的这个老巢就显得有些冷清。
鸟妈妈缩进巢里去了,顶着花翎冠的鸟爸爸却还在巢外伫立着。它纹丝不动,专注而执著地眺望着远方。晚霞将它镀成了金色,使它看上去就像一个雕像。
它在看什么?
它是在想它的儿女吗?
钟蕾的心忽然颤动起来,爸爸也在想我吧?爸爸一定也会想我的……
陷入遐想中的钟蕾很快就觉得脑袋发紧,像有一个无形的铜箍在一点一点地收拢。这种症状甫一出现,钟蕾即刻离开了那架天文望远镜,而且尽力将自己从方才的念头里拉出来。
自从上次在高尔夫球场昏倒之后,钟蕾就记住了医生的忠告。“强迫性神经症”,头疼之后,就是心慌,就是手发抖,就是出虚汗,就有了要昏厥的感觉。她必须及时地截断这个链条。
离开天文望远镜,离开那些念头之后,钟蕾感觉好多了。她打开电脑上了因特网,来到“今生有约”聊天室。
“王子,你早就来了吗?”
“是的,我已经等你好久了。”
“抱歉,我刚才在和我的朋友聊天。”
“唔,让我按住我的胸口,怎么回事,我有点儿嫉妒了。”
“你用不着嫉妒,王子。这个朋友是女的,是我最好的女朋友。”
“是,那位‘诗意’吗?‘一个女孩,名叫诗意,心中有无数秘密。因为世上,难逢知己,她必须寻寻觅觅。’”
“对,就是她。”
“让我猜猜,两个女孩子在一起会聊些什么。是聊路易威登手袋,还是在聊欧莱雅口红?”
钟蕾心里蓦然一动,方才被按压下去的那个念头又浮了起来。
“我和‘诗意’在聊她的父亲,你知道,‘诗意’一直在寻找他。”
“当然当然,我还记得‘诗意’想在生日蛋糕后面看到她父亲的面孔。我还记得我出过主意,让她去那家蛋糕店查问订蛋糕的人。”
钟蕾的眼前出现了当时的情景,要向对方倾诉的感觉格外强烈。
“她很听话,她按你的指点找到了那家蛋糕店。可惜,她在那儿没有什么收获。”
“告诉她,让她别灰心,别丧气。在沙滩上走过的鸟还会留下痕迹呢,何况是在世上生活的人。”
一个似乎是忽发奇想的念头偶然般地投照在心里,让钟蕾冲动不已。其实呢,那念头不过是酝酿已久的必然罢了。
“我和‘诗意’是汀州人,能告诉我,你生活在哪个城市吗?”
贸然地打出那行字之后,钟蕾紧张地盯着电脑屏幕。
出现了停顿。那一刻钟蕾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这个星球是圆的,转来转去,其实大家都在一起。你以为需要打全球通的时候,其实只需要打本地通。”
“你也在汀州?”
“对,我也在汀州。”
哇,这就是缘分,缘分!钟蕾顿时觉得黑马王子愈发亲近。
“王子,‘诗意’就在这儿,她就坐在我的旁边,她想和你说话,可以吗?”
“当然。”
“你好,王子。”
“你好,诗意。”
“我想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啊。”
“说吧,我想只要我能做到。”
“我的父亲韩冰,他就在焦阳三中当老师。我想请你陪我去看他。”
“慢点儿,慢点儿,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选中我来陪你。”
“因为,因为我想找一个在社会生活中和我没有任何联系,但在感情上早已亲近的人。”
“我在感情上和你亲近吗?”
“我觉得,我在感情上和你很亲近。我和带露花蕊是不分彼此的好朋友,既然你是她的知心朋友,那么,你也就是我的知心朋友了。”
“就这些吗?”
钟蕾想了想,又打上了一句话。
“还有,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和带露花蕊之外,我没有把我寻找父亲的事情告诉过任何人,甚至,我的妈妈!”
“你的信任让我好感动。”
“这么说,你答应了。”
“你,让我再想想。”
“我知道,你会答应的。”
“为什么?”
“因为你是黑马王子,你有马,你是骑士。”
“啊,可爱的姑娘,我很乐意做你的骑士呢。你说吧,怎么见面,什么时候动身?”
“后天是周六,上午九点整。我希望在汀州植物园的大门口见到你,我会拿一束红玫瑰献给我的骑士。”
“你的骑士能武能文,他的手里会拿一本《计算机世界》杂志。”
第三部分 得到了甜兮兮的胡萝卜第43节 处子的感觉(1)
魏彩彩把小小的通讯录打开,找到石大川留下的那个号码,给石大川打电话。8787887,八方电子技术公司。魏彩彩担心那是假的,魏彩彩害怕那是假的,揿下那些数字的时候她的手都在颤抖。
振铃声刚刚响起,那边就有人接听了。魏彩彩急切地说,“喂,是八方电子公司吗?”
“是,八方电子公司。”
听上去是个陌生的声音。
“请找一下石大川。”魏彩彩说。
“对不起,没有这个人。”
听到这句话,魏彩彩的脑袋“轰”的一声大起来。她打电话就是想证实一下的,这一下可就证实了!
失望至极的魏彩彩正想放电话,听筒里却传来一串熟悉的笑声。
“彩彩,是我呀。”
是石大川。
魏彩彩长长地舒了口气,“川,刚才是你接的电话吗?我怎么听着声音不对呀。”
“当然是我接的电话。我一听声音就是你,逗你玩玩儿。”那边轻松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