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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挪动着细碎的步子,来到仍呆立不动的叶太傅跟前,敲了下棺材。他拍了拍沾满灰尘的双手,谄眼道:“叶太傅,您这是有心拿,也没胆花呀,何苦呢?不如我替您想个法子……这样吧,这满棺材的身外物就让我替你先收着,否则,占了您老归西的地儿,不好。”说完,一扬手:“来人哪,全收了! ”
叶仲宁恨恨地盯着害怕得几近晕厥的父亲,眼里现了泪,屈辱而悲愤的泪水。
“人赃俱获! ”秦德顺敛了笑容,一挥手,一宫人端着托盘过来,上面一把细口酒壶,两只小巧的瓷描酒杯。
叶仲宁五脏俱焚,他低吼一声,欲上前阻止,几名带刀武士围住他。叶仲宁几乎是嘶吼着问道:“我母亲何罪之有?”
“叶将军,您不也看见了吗?夫妻藏赃于园内,天理难容啊! ”秦德顺扫了眼香尘堆积的香案,忽然被一个灵牌吸引,鲜红的字迹纂刻在蓝底牌位上,特别显眼,他竟叹了口气。往事忽又冒上来,秦德顺激动万分地抹了把泪:“我那可怜的常公公啊! ”
宫人已斟了满满两杯酒,手略颤,几滴浅琼色的酒洒落,透着股异色的香,像枚柔软的利剑,扼人于无形。
“等等。”
众人望去,赵楚楚站在园子口,轻盈的衣裳不胜风似的飘举着,脸上带着令人心疼的哀痛。她徐徐步到秦德顺面前,平静地说着:“公公该多准备几只酒杯,这是诛族的罪,算来,连我也在内。”
秦德顺面露难色,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赵楚楚轻巧一笑,问道:“皇兄可是替我安排好了去处?”
“这个……还有一旨。”秦德顺把手探入鼓涨的袖筒内,摸出了圣旨,他哗啦抖开了卷子,拉长了声调宣道:“众人听旨——! ”
所有人都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傅叶鸿儒贪赃枉法,其数目之巨,罪不可赦,理应诛族。念其长子叶仲宁,因于战场立功,罪减一等,除去归德将军之名号,故将叶仲宁及昌乐公主发配至南州,即日起程,钦此。”
叶夫人听得满眼泪花,悬着的心放宽了一半,她渐渐地安静下来,起身接过了酒盏。
“娘! ”叶仲宁抢过酒盏,扔在地上,酒盏炸得粉碎,渗入酒水的地面泛了层细密的花沫子。他愤愤地说道:“既然是诛族的罪,就没必要因人而异,功不足以抵过,要死一起死! ”
“驸马,您这是抗旨不遵! ”秦德顺威胁道。
“你告诉他,想杀就杀,别因为我娶了他妹妹而有所顾虑,”叶仲宁跨前一步,哐地抽出了一名兵士的佩剑:“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了! ”兵士们纷纷抽剑搭弓,一时,园子里杀气腾腾。
“圣上口谕,逆旨者杀无赦! ”秦德顺发了狠话。他急急地卷好圣旨,跺了下脚,又喊着:“保护好公主,不得伤了公主! ”
叶仲宁有心求死,无意杀人。训练有素的神策军更是奉旨行事,几个回合下来,一把长剑刺入叶仲宁的胸膛,殷红的血浸染了他的衣裳,像一朵急速盛开的死亡之花,凄楚而鲜艳。
“不——! ”赵楚楚痛彻心肺地叫喊着。她紧紧地搂住她的丈夫,涌出的鲜血沾满了薄透的衣襟。心寒胜过三九冰雪之烈,她不住地问道:“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受不了这份羞辱……”叶仲宁的脸色苍白胜雪,他努力地对妻子绽开笑容,说话就断断续续有了困难:“请原谅我以前对你所说的话……我一直没明白自己有多么幸运,于是就受到了惩罚……楚楚,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换我来找你……”
赵楚楚泣不成声,她突然间醒悟过来,搂着丈夫的身体,急切地喊着:“御医!快找御医! ”
园子里静静的,只有墙角几朵阴郁的野花微醺迷醉地绽露着细弱的花蕊,迎风送出幽凉的香气。一名医侍跑来,袍角带过一小股阴冷的风。他弯下腰,查看了叶仲宁早已泛白的面容,小心翼翼地说着:“公主,驸马……去了。”
跪坐在祠堂内的叶夫人目睹了一切,内心极度的悲痛反而使她冷静下来。她又接过宫人斟满的酒盏,转头从容地对着面容发青眼神呆滞的叶太傅说道:“老爷,我很欣慰。儿子,比你强! ”说完,一饮而尽杯中物。
赵楚楚把丈夫搂到胸前,紧闭着双眼,脸贴着他依旧柔软的面颊,感受着那曾带给她安全和欢愉的体温,喃喃地说着:“叶郎,我们走。我带你离开这儿……”她睁开眼睛,叫着站在对面,悲伤难抑的看门老人,像是往常一样,嘱咐他去办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周吴,把驸马送上马车,我要带他离开这里。”
叶府门口,一辆青帐马车候在那里,车夫披了件细致的蓑衣,斗笠笼了阴影,朦朦胧胧地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远处,赵易骑在马上,握着马缰静静地观着府里的动静。赵楚楚注意到了兄长脸上复杂的神情,她没看他,更没说什么,神色平淡地对车夫说道:“走吧。”
骏马甩了下尾巴,拉着车子徜徉在青城润湿的石子路上,粼粼马蹄似乎要碾破行人的耳朵。
赵易舞了下鞭子,马匹撒开四蹄追了上去。
“昌乐! ”赵易收了缰绳,骏马放慢了步伐,与马车缓缓同行。车厢摇晃着身子,不急不缓地继续前进,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过了会儿,赵楚楚的声音隔着帘布,空凉地随风飘散:“皇兄,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我不怪你什么,这江山毕竟需要一位明主来治理。现在,就让我们夫妻俩安安静静地,独自说会儿话……”
话音飘落,马车加快了速度,往幽暗的小道深处驶去。赵易勒了马缰,转身吩咐下去:“派几名兵士小心跟着,别让公主出什么事。”
将士照办。这时候,秦德顺出了府,颠着脚跑过来,脸上是急迫的神情:“皇上,少了个人。”
“少了谁?”
“叶家的小公子叶秋瑶。”
马车继续往前驶去,一队骑兵远远地跟在后面。天很蓝,在空中流幻的白云似乎也放缓了过往的脚步,生怕惊扰了车内深挚的悲伤。路上,车行过之处,点点血渍犹如盛放的罂粟,艳丽到哀伤。
赵楚楚抱着丈夫,身子随着颠簸的马车左右摇晃。她摸着叶仲宁尚且柔软的面庞,看他英挺如旧的轮廓,那曾让她深深依恋的体温正一点一点地丧失……这一切,就犹如彷徨在噩梦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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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宫·玉漏》 第76节 易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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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宫·玉漏》 第76节
作者: 赵家西施
“叶郎,你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听我说着话……我始终没有怪过你。你策马去了雁岭,我也没有怪你……我只是羡慕,羡慕她拥有你的爱意……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的到来,而让你们分隔天涯,为此,我深深自责……还有,我们的孩子,他又回来了。叶郎,你睁眼看看,你听,他在呼唤他俊朗的父亲……”
车外,另一辆马车与之擦身而过。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何日君再来(一)
马车磕磕碰碰地行进在青石路上,回忆轻笼着思绪,莫莫掀开了车帘一角。一队骑兵擦过,默默地前行。
马车驶入纷嚷的人群,纷杂的碎语如点点雷声灌进了车窗,震得人发蒙。
“停车。”
车夫收好缰绳,马车就停在道旁的柳树下,几朵柳絮轻舞飞扬,黏住车盖垂落的缨穗,有如飘渺的春梦一样轻柔,空盈,风起时便疏忽而去。暮春的风应是暖湿的,透入车窗时却是入骨的痛。帘子掀了小条缝隙,莫莫看那从缝隙中挤入的明亮风景,看奔忙的宫人和披甲戴胄的兵士们的脸上浮现的专注和兴奋,这一切,无一不告诉她,这座曾经安详富贵的府宅内,刚刚经历了一场风卷残云的变故。
车夫看了看将晚的天色,不解车内姑娘的无声无息,他跳下车,拍了拍马脖子安慰焦躁的马匹,回头问道:“姑娘,还走不?”
车内透出的声音绵绵如柳絮:“等会儿再走。”
“姑娘,要赶路的话还是趁早,青城过了就是山道,到关西要两个时辰,天黑了就更不好走了。”
莫莫仍是轻轻地,倦怠地回了话:“再等会儿……”
几丈之遥,他鲜衣怒马,落入莫莫的眼里是孤冷的明黄。赵易精致的眉宇间漾着一股隐约的愁郁,他缓缓扫过忙着点数叶府物什的宫人们,目光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瞳眸相对时,呼吸都有麻木的疼痛,喉咙被哽住,一点一点地掐紧。莫莫一颤,却无法摆脱这令人窒息的晕眩,宛若两人相依而视时,映入她眼眸里,他眼里潋滟着的恍若一梦的深情。
只是极快的一瞥,赵易挪移了视线。他终究没有发现她。
有什么黯淡了下去,心里反而是酸楚的平静。莫莫放下帘子,睁着眼睛望着车顶,抑制着滚热而至的泪水。
“姑娘?”车夫又催道。
叶府门口,两位宫人庄重地阖上大门,抹上了刺白的黑字封条。围聚的行人陆陆续续地离去,只剩下门口两只红灯笼在风中晃着圆滚滚的肚子。
远处山际稍红,绽放桃花无数。轻盈飞絮沾襟袖,晚风裹卷别离意,拂人面颊意味浓如酒。
莫莫下了车。
叶府的高墙依旧顽固地隔绝了墙外行人的视线,萦绕着墙内这本属于富贵的一方天地。莫莫绕着墙,走到后门,同样一封黑字白条。摇颤着铜环的木门欲说还休地吸引着她进去,直觉告诉她,还有人在府内。
莫莫推开了门,门是虚掩着的,未来得及干的封条轻缓飘落,府内沙沙的扫地声清晰地放大。周吴惊恐地转过身子,手里还握着把扫帚。
“我就扫扫,扫扫地。老爷夫人不喜脏……”周吴结结巴巴地唠叨着,指指地面。他明显地老了,白发乱耸,袖子高一只低一只地卷着,眼神混浊不清地盯着莫莫。
莫莫点点头,表示应答。周吴呵呵地一笑,伸出手指“嘘”了声,压低了声音道:“他们到处在找小少爷。其实,小少爷就在府里,藏起来了! ”
莫莫突然明白过来,酸涩和暖流一起涌上心头。她反身关上门,抓住周吴的手,急切地问道:“他藏在哪里?”
“里面。”周吴神秘兮兮地朝里面一指,然后眼神严肃地盯着她,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千万别让他们知道。”
“就在里面! ”周吴又指向长廊深处。
画廊橼木交错的角落里,一只蜘蛛挪着滚圆的身子,爬到廊顶,结下第一根萧索的丝。
周吴看着莫莫的身影轻巧地飘过长廊,他混浊的眼神突然有了神采,仿佛是十八年前那一个同样轻巧的身影,相似得近乎重合。他扔了扫帚,半眯着老花的眼睛,高了声音:“丹妃娘娘,老爷这会儿在石井园! ”
晚来风急,长长的风鼓荡过檐角,淡色的月亮勾住坐排于檐上的铅色兽脊,多年不变。
十八年前。
烈日晒得青砖地泛起了层白光,连伏在树上竭力嘶鸣的夏蝉似乎也耗尽了力气,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弱若游丝的鸣叫。
熏风殿内,婴儿清亮的啼声打破了这个沉闷的夏日午后,皇帝赵恒紊乱的步伐就显得更为烦躁,他反剪着手,来回不定地踱着。两名宫女在身后静静地挥扇送风。
不多时,王傅胜满头大汗地从内殿出来,他擦擦淌下的汗水,满面笑容地说道:“皇上,娘娘生了位公主。”
“朕不能留下这个孩子。”赵恒脱口而出。
王傅胜没能明白,愣在那里:“什么不能留?”
赵恒觉得失口,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没你的事儿了,下去吧。”
“遵旨。”王傅胜鞠身躬退,忽又想起什么,倒回来说道:“皇上,天太热,娘娘刚生下公主,需叫人备点儿冰块镇暑……”
赵恒颇为烦恼,说道:“行了,朕自会命太监们去做,你先下去。”
婴儿的啼哭一声比一声紧,赵恒踱到椅子前,抱着头坐下,愁苦地说着:“这不是朕的孩子,朕不能留她。要是杀了这孩子,爱妃非得恨死朕不可……刚抢回来,就大着个肚子,没两天就生下来了。这下可好,全天下都在看朕的笑话! ”
午后的热浪涌进敞开的殿门,汗意密密地覆住全身,赵恒苦着张脸坐在那里。
门口突然出现了两名武士,和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朝臣模样的人。两武士推搡着朝臣进了殿,跪下道:“请皇上制裁此人! ”
赵恒被婴儿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