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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深道:〃最好。〃两个同上街来,吃了一日酒,又约明日相会。
自此每日与智深上街吃酒,把这件事都放慢了。
且说高衙内从那日在陆虞候家楼上吃了那惊,跳墙脱走,不敢对太尉说知,因此在府中卧病。
陆虞候和富安两个来府里望衙内,见他容颜不好,精神憔悴。
陆谦道:〃衙内何故如此精神少乐?〃
衙内道:〃实不瞒你们说。我为林家那人,两次不能够得他,又吃他那一惊,这病越添得重了,眼见得半年三个月,性命难保!〃
二人道:〃衙内且宽心,只在小人两个身上,好歹要共那人完聚;只除他自缢死了,便罢。〃
正说间,府里老管也来看衙内病证。
那陆虞候和富安见老都管来问病,两个商量道:〃只除恁的.〃等候老都管看病已了,出来,两个邀老都管僻静处说道:〃若要衙内病懊,只除教太尉得知,害了林冲性命,方能彀得他老婆和衙内在一处,这病便得好∶若不如此,一定送了衙内性命。〃
老都管道:〃这个容易,老汉今晚便禀太尉得知。〃
两个道:〃我们已有计了,只等你回话。〃
老都管至晚来见太尉,说道:〃衙内不的别证,却害林冲的老婆。〃
高俅道:〃几时见了他的浑家?〃都管禀道:〃便是前月二十八日,在岳庙里见来;今经一月有佘。〃
又把陆虞候设的计细说了。
高俅道:〃如此,因为他浑家,怎地害他!我寻思起来,若为惜林冲一个人时,须送了我孩儿性命,却怎生得好?〃
都管道:〃陆虞候和富安有计较。〃
高俅道:〃既是如此,教唤二人来商议。〃
老都管随即唤陆谦,富安,入到堂里唱了喏。
高俅问道:〃我这小衙内的事,你两个有甚计较?救得我孩儿好了时,我自抬举你二人。〃
陆虞候向前禀道:〃恩相在上,只除如此如此使得。〃
高俅道:〃既如此,你明日便与我行。〃
不在话下。
再说林冲每日和智深吃酒,把这件事不记心了。
那一日,两个同行到阅武坊巷口,见一条大汉,头戴一顶抓角儿头巾,穿一领旧战袍,手里拿着一口宝刀,插着个草标儿,立在街上,口里自言自语说道:〃不遇识者,屈沈了我这口宝刀!〃
林冲也不理会,只顾和智深说着话走。
那汉又跟在背后道:〃好口宝刀!可惜不遇识者!〃
林冲只顾和智深走着,说得入巷。
那汉又在背后说道:〃偌大一个东京,没一个识得军器的!〃
林冲听得说,回过头来。
那汉飕的把那口刀掣将出来,明晃晃的夺人眼目。
林冲合当有事,猛可地道:〃将来看。〃
那汉递将过来。
林冲接在手内,同智深看了,吃了一惊,失口道:〃好刀!你要卖几钱?〃
那汉道:〃索价三千贯,实价二千贯。〃
林冲道:〃价是值二千贯,只没个识主。你若一千贯时,我买你的。〃
那汉道:〃我急要些钱使;你若端的要时,饶你五百贯,实要一千五百贯。〃林冲道:〃只是一千贯,我便买了。〃
那汉叹口气,道:〃金子做生铁卖了!罢,罢!一文也不要少了我的。〃
林冲道:〃跟我来家中取钱还你。〃
必身却与智深道:〃师兄,且在茶房里少待,小弟便来。〃
智深道:〃洒家且回去,明日再相见。〃
林冲别了智深,自引了卖刀的那汉去家中将银子折算价贯准,还与他,就问那汉道:〃你这口刀那里得来?〃
那汉道:〃小人祖上留下,因为家中消乏,没奈何,将出来卖了。〃
林冲道:〃你祖上是谁?〃
那汉道:〃若说时,辱没杀人!〃
林冲再也不问。
那汉得了银两自去了。
林冲把这口刀翻来覆去看了一回,喝采道:〃端的好把刀!高太尉府中有一口宝刀,胡乱不肯教人看。我几番借看,也不肯将出来。今日我也买了这口好刀,慢慢和他比试。〃林冲当晚不落手看了一晚,夜间挂在壁上,未等天明又去看刀。
次日,已牌时分,只听得门首有两个承局叫道:〃林教头,太尉钧旨,道你买一口好刀,就叫你将去比看。太尉在府里专等。〃
林冲听得,说道:〃又是甚么多口的报知了!〃
两个承局催得林冲穿了衣服,拿了那口刀,随这两个人承局来。
一路上,林冲道:〃我在府中不认得你。〃
两个人说道:〃小人新近参随。〃
却早来到府前。
进得到厅前,林冲立住了脚。
两个又道:〃太尉在里面后堂内坐地。〃
转入屏风,至后堂,又不见太尉,林冲又住了脚。
两个又道:〃太尉直在里面等你,叫引教头进来。〃
又过了两三重门,到一个去处,一周遭都是绿栏杆。
两个又引林冲到堂前,说道:〃教头,你只在此少待,等我入去禀太尉。〃
林冲拿着刀,立在檐前。
两个人自入去了;一盏茶时,不见出来。
林冲心疑,探头入帘看时,只见檐前额上有四个青字,写着:〃白虎节堂。〃林冲猛省道:〃这节堂是商议军机大事处,如何敢无故辄入!不是礼!〃急待回身,只听得靴履响,脚步鸣,一个人从外面入来。
林冲看时,不是别人,却是本管高太尉,林冲见了,执刀向前声喏。
太尉喝道:〃林冲!你又无呼唤,安敢辄入白虎节堂!你知法度否?你手里拿着刀,莫非来刺杀下官!有人对我说,你两三日前拿刀在府前伺候,必有歹心!〃林冲躬身禀道:〃恩相,恰才蒙两个承局呼唤林冲将刀来比看。〃
太尉喝道:〃承局在那里?〃
林冲道:〃恩相,他两个已投堂里去了。〃
太尉道:〃胡说!甚么承局,敢进我府堂里去?左右!与我拿下这厮!〃话犹未了,旁边耳房里走出三十余人把林冲横推倒拽下去。
高太尉大怒道:〃你既是禁军教头,法度也还不知道!因何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欲杀本官。〃
叫左右把林推下。
不知性命如何。
不因此等有分教;大闹中原,纵横海;内直教;农夫背上添心号,渔父舟中插认旗。
毕竟看林冲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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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施耐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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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林教头刺配沧州道 鲁智深大闹野猪林
话说当时太尉喝叫左右,排列军校拿下林冲要斩。
林冲大叫冤屈。
太尉道:〃你来节堂有何事务?见今手里拿着利刃,如何不是来杀下官?〃
林冲告道:〃太尉不唤,怎敢入来?见有两个承局望堂里去了,故赚林冲到此。〃
太尉喝道:〃胡说!我府中那有承局?这厮不服断遣!〃
喝叫左右:〃解去开封府,分付腾府尹好生推问,勘理明白处决!就把这刀封了去!〃
左右领了钧旨,监押林冲投开封府来。
恰好府尹坐衙未退。
高太尉干人把林冲押到府前,跪在阶下。
府干将太尉言语对滕府尹说了,将上太尉封的那把刀放在林冲面前。
府尹道:〃林冲,你是个禁军教头,如何不知法度,手执利刃,故入节堂?这是该死的罪犯!〃
林冲告道:〃恩相明镜,念林冲负屈衔冤!小人虽是卤的军汉,颇识些法度,如何敢擅入节堂。为是前月二十八日,林冲与妻到岳庙还香愿,正迎见高太尉的小衙内把妻子调戏,被小人喝散了。次后,又使陆虞候赚小人吃酒,却使富安来骗林冲妻子到陆虞候家楼上调戏,亦被小人赶去。是把陆虞候家打了一场。两次虽不成奸,皆有人证。次日,林冲自买这口刀,今日太尉差两个承局来家呼唤林冲,叫将刀来府里比看;因此,林冲同二人到节堂下。两个承局进堂里去了,不想太尉从外面进来,设计陷害林冲,望恩相做主!〃
府尹听了林冲口词,且叫与了回文,一面取刑具枷扭来上了,推入牢里监下。林冲家里自来送饭,一面使钱。
林冲的丈人张教头亦来买上告下,使用财帛。
正值有个当案孔目,姓孙,名定,为人最耿直,十分好看,只要周全人,因此,人都唤做唤做孙佛儿。
他明知道这件事,转转宛宛,在府上说知就里,禀道:〃此事因是屈了林冲,只可周全他〃府尹道:〃他做下这般罪,高太尉批仰定罪,定要问他手执利刃,故入节堂,杀害本官,怎周全得他?〃
孙定道:〃这南衙开封府不是朝廷的。是高太尉家的!〃
府尹道:〃胡说!〃
孙定道:〃谁不知高太尉当权倚势豪强。更兼他府里无般不做,但有人小小触犯,便发来开封府,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却不是他家官府!〃府尹道:〃据你说时,林冲事怎的方便他,施行断遣?〃
孙定道:〃看林冲口词,是个无罪的人。只是没拿那两个承局处。如今着他招认做不合腰悬利刃,误入节堂,脊杖二十,刺配远恶军州。〃
膝府尹也知道这件事了,自去高太尉面前再三禀说林冲口词。
高俅情知理短,又碍府尹,只得准了。
就此日,府尹回来升厅,叫林冲,除了长枷,断了二十脊杖,唤个文笔匠刺了面颊,量地方远近,该配沧州牢城;当厅打一面七斤半团头铁叶护身枷钉了,贴上封皮,押了一道牒文,差两个防送公人监押前去。
两公人是董超,薛霸。
二人领了公文,押送林冲出开封府来。
只见众邻舍并林冲的丈人张教头都在府前接着,同林冲两个公人,到州桥下酒店里坐定。
林冲道:〃多得孙孔目维持,这棒不毒,因此走动得。〃
张教头叫酒保安排按酒果子管待两个公人。
酒至数杯,只见张教头将出银两;赍发他两个防送工人已了。
林冲执手对丈人说道:〃泰山在上,年灾月厄,撞了高衙内,吃了一屈官司;今日有句话说,上禀泰山∶自蒙泰山错受,将令爱嫁事小人,已经三载,不曾有半些儿差池;虽不曾生半个儿女,未曾红面赤,半点相争。今小人遭这场搬事,配去沧州,生死存亡未保。娘子在家,小人心去不稳,诚恐高衙内威逼这头亲事;况兼青春年少,休为林冲误了前程。却是林冲自行主张,非他人逼迫。小人今日就高邻在此,明白立纸休书,任从改嫁。并无争执。如此,林冲去得心稳,免得高衙内陷害。张教头道:〃贤婿,甚么言语!你是天年不齐,糟了横事,又不是你作将出来的。今日权且去沧州躲灾避难,早晚天可怜见,放你回来时,依旧夫妻完聚。老汉家中也颇有些过活,便取了我女家去,并锦儿,不拣怎的,三年五载养赡得他。又不叫他出入,高衙内便要见也不能够。休要忧心,都在老汉身上。你在沧州牢城,我自频频寄书并衣服与你。休得要胡思乱想。只顾放心去。〃
林冲道:〃感谢泰山厚意。只是林冲放心不下。枉自两相耽误。泰山可怜见林冲,依允人,便死也瞑目!〃
张教头那里肯应承。
众邻舍亦说行不得。
林冲道:〃若不依允小人之时,林冲便挣扎得回来,誓不与娘子相聚!〃
张教头道:〃既然如此行时,权且由你写下,我只不把女儿嫁人便了。〃
当时叫酒保寻个写文书的人来,买了一张纸来。
那人写,林冲说;道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为因身犯重罪,断配沧州,去后存亡不保。
有妻氏年少,情愿立此休书,任从改嫁,之无争执;委是自行情愿,并非相逼。
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
...年...月...日。
林冲当下看人写了,借过笔来,去年月下押个花字,打个手模。
正在阁里写了,欲付与泰山收时,只见林冲的娘子,号天哭地叫将来。
女使锦儿抱着一包衣,一路寻到酒店里。
林冲见了,起身接着道:〃娘子,小人有包话说,已禀过泰山了。为是林冲年灾月厄,遭这场屈事,今去沧州,生死不保,诚恐误了娘子青春,今已写下几字在此。万望娘子休等小人,有好头脑,自行招嫁,莫为林冲误了贤妻。〃
那娘子听罢哭将起来,说道:〃丈夫!我不曾有半些儿点污,如何把我休了?〃
林冲道:〃娘子,我是好意。恐怕日后两下相误,赚了你。〃
张教头便道:〃我儿放心。虽是女婿恁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