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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钦一向具有绅士风度,尊重“女士”的要求,逗得大妞妞不亦乐乎,气得喜棠双颊鼓鼓。
“把大妞妞还我!”
“请你尊重它的民主自由。”他看都不看她一眼。
“大妞妞是我的!”
“我也没说她不是。记得走后把门带上,顺便叫个人上来帮我放热水。”
平时都不曾见他如此坏过,如今终于露出真面目。“要叫人伺候,自己去叫。希望你别忘记,我现在还在生你的气!”
照顾他是一回事,新仇旧恨又是一回事,少把两者混为一谈。
她正想上前抢回她的宝贝狗,不料他早懒懒散散地任它攀爬到他肩颈上,像团围巾似地圈在他颈际玩。
“放它下来!”这么高,教她怎么拿得到?
“你生我什么气?”
什么态度!倨傲得好像他才是该生气的那一个。“我才不要告诉一个觉得我丢人现眼的混蛋丈夫!”
“好吧,那就好好保守你这已经泄掉的小秘密。”他大步踱到门前,开门吩咐佣人,进来准备热水。回身时,莫名撞到急急追在他后头的小不点。“你干嘛?”
“我要大妞妞!”不把狗还她,教她怎么走人?
“你要跟姐姐走吗,嗯?”他故意宠溺地搔揉着脸旁的大妞妞,卖弄他俩的难分难舍。
大妞妞这个叛徒,重色轻友的女人!世钦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夺人所爱,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怒气当头,一阵警觉霍然扫过。
“世钦,你该不会还在酒醉当中吧?”
“酒都吐光了,还醉个头。”他边走回床畔边沿路丢自己脱下的衣物。
“可是”不对劲呀。“你平常都很一板一眼、中规中矩的。”
“喔?”
唔,他这个笑容好邪恶,看得她热血沸腾,好像她做了个很有意思的提示。还是赶快救回大妞妞,速速逃离,以免连她也跟着大妞妞一块儿沦陷。
“那个,大妞妞从小就跟我一道睡的。如果她不跟我走,恐怕她会彻夜睡不着。”所以,拜托快点把她的心肝宝贝还来吧。
“大妞妞,要不要跟姐夫一起睡?”
“汪!”小尾巴摇得可精神了。
“你听见了吧。”他无情睥睨。“听见了就请自便,恕不奉陪。”大爷要泡澡去也。
喜棠又呕又委屈,又不好意思在来回忙碌的下人面前跺脚,急得只能在房里走来走去绞手指。
他到底有醉没醉?他挟持大妞妞为“狗质”是在逗她还是玩真的?
她今天已经够烦的了。早上被大哥大姐炮轰,再被世钦的“丢人现眼”一说伤到小小自尊,下午赶着指挥众家师傅修改衣装,晚上历经派对浩劫,还见到令她愧为女人的曼侬
累积了一整天的冤屈,顿时爆发为泪势。
“董世钦!你给我说清楚——”
她杀进浴室拍门痛斥到一半,倏地转为尖叫,掩面大嚷。
“你不要脸!这里还有人在,你怎么可以脱光光?!”
“废话。我不脱光,难道还穿西装打领带,洗人洗狗兼洗衣裳?”他百无聊赖地刻意站在澡缸旁伸懒腰,卖弄赤裸雄浑的魅力。
“你们还不赶快退下!”净在那里贼笑。这些下人,跟主人一样,鬼得很。
室内一干癞虾蟆全驱之别院后,她才惊魂未定地背着世钦急急嘘喘,火烧脸蛋。
天哪,吓死人了。她虽然和世钦已有夫妻之实,可现在这一刻她才惊觉,自己从来没有看过他——她都只顾着沉溺在他那张太好看的俊脸。
怪不得她老觉得世钦好重,原来他身上的肉那么多。可他的肉都硬硬的,不像市集摊贩暴露的那般软软的。最可怕的莫过于那个
世钦平日穿西装裤时,那里并不特别突兀啊。那那个,是被藏到哪里去了?夹在大腿里面,还是西裤里别有安置它的口袋?
太诡异了,实在想不通。
“喂,你既然把我的人全赶跑了,请来负点后续责任。”
“什什么?”她人是转过来了,脸还努力朝向原处。
“接一下大妞妞。”
小狗惊吠。
喜棠火速回头,骇见被抛到半空的大妞妞,连忙倾前展臂搭救。
千钧一发之际,她接住了狗,世钦接住了她,大伙一块栽在热水里,大眼瞪小眼。
喜棠疼惜大妞妞,疼到骨子里了,为搭救它而害自己惨跌水中时,不忘本能性地举高爱犬,省得又多一只落水狗。
“你要我把什么事情说清楚?”他淡道。
“什么?”
“你刚街进来时不是这么问的?”
啊。“我这个妻子很上不了枱面吗?”
“先想想什么叫“你这个妻子”吧。”
她不懂,却任他接手抱过大妞妞,置回肩上。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糟糕?”
“你说呢?”他交臂枕在脑后,架着大妞妞,舒适地泡着,任湿漉漉的艳娃粗心大意地趴在他身上。
“你一开始对我提的成亲条件反感,后来又说我的品德有缺陷,需要调教——”
“省得你偷拿我的收藏典当。”
“后来你又莫名其妙地认为我过分大胆——”
“有吗?”
“你在书房榻上跟我呃的那次。然后你又嫌我奢侈,跟我追讨我和大妞妞在百货公司闯祸的钱。今早又认为我是个带不出去的妻子,比不上你原本想娶的人——”
“你加太多油、添太多醋了吧?”简直荒腔走板。
“你是不是把我看成坏女人了?”她伤心追问。
“是啊。”
“为什么还笑?”对她就这么没有感情?
“笨,真是笨。”
她怔怔眨着迷蒙大眼,呆看他惬意仰头扭转肩颈,放松舒懒的德行,丝毫不把她的难过放在眼里。
早知如此,她就不要喜欢世钦了。喜欢一个人,太伤心。事事努力,处处讨好,像个奴才似地连人带心,卑躬屈膝。结果呢?她的心意,对方全视而不见。一切付出,彷佛理所当然。她甘愿与他同喜同悲,他却认为这些毫无价值。她诚挚抛出的芳心,竟被他一脚踩在地。
她何苦受这些委屈?他又凭什么这样对她?
“对,我就是坏女人!怎么样?”大不了一拍两散,各走各的道。“你不喜欢就算了,谁希罕你?!你以为你什么东西,你又比我高明到哪里去?我若是个坏女人,你就是个烂男人!”
烂到连一颗真心都不懂得珍惜。
“说得好。”鼓掌鼓掌。
“你少跟我打哈哈!”她边气边哽咽,豁出去了,管他难堪不难堪。
“我没那个闲情,今天一整天,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从早被折腾到晚。”他无聊吟道,拿起一旁毛巾替她擤鼻涕。“还没擤干净,再一次。”
她难过得一塌胡涂,气他气个半死。可他这平凡至极的举动,又害她感动得要命。
“其它人都是怎么当夫妻的?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很快抓到诀窍,我却到现在都还不晓得自己的丈夫在想什么?”
“你很快就会晓得。”
泪眼呆眨。“喔?”
后来晓得是晓得了,可他隔天中午醒来时,竟宿醉到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世钦和昨晚的他,真是同一个人?
第八章
“你跟哪些人碰面,说了些什么话?”
“就你那票天狼会的朋友,还有个洋人跟我搭讪呢。再来就是——”唔,不是很想提那女人。“就是到大厅认识其它来宾,彼此聊聊衣裳什么的,然后你就出现了。”替她敬酒敬到吐。
“我在派对上都说了些什么?”
她叽哩呱啦地据实以告,听到什么就讲什么,听不懂的也照讲,天花乱坠。
“后来,旁边的人听你这么一说,也有兴趣了。就来问那些稻谷收割的情形。”
“交割。”
“喔。不过你却继续回答上一个人那个很好笑的问题。你就说了,若只砸下这么一点钱,玩玩就罢,说不上炒。所谓炒谷嘛,就是要稻谷够多才炒得起来。后面就有人抢着问啦,究竟稻谷收成要如何解毒。”她倾头攒眉。“世钦,是不是饭一旦下锅快炒就会有毒?所以每吃炒饭都很需要解毒?”
“解读。”
“唔。”他们对农业的兴致真高。“后来你就回答另一个人所提的洋行七叶谷。有会长叶子的稻谷啊?”
“企业股。”
“这样啊。你就告诉他们对洋行来的情报要审慎——我也这么觉得。洋人开米行,哪会安什么好心眼。对不起,离题了。你认为,特别是他们打算抛熟的迟谷——”
“抛售。”
“那什么叫迟谷?我听说过南方有时一年可收三次稻谷,最后的那一次就叫迟谷,对不对?”她也很有概念的哟。
“手上持有的股。”
“好吧。”她拿他没辙地耸肩撇嘴吊白眼。“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对那些人真有耐性,我却只忙着压下好几个呵欠,对他们感到烦。我很没爱心吧?”
她毫不在乎地坦然面对自己,与昨天爆发的自卑行径截然不同。
“不过丹颐也真是的,干嘛这么勤快地替你递酒?还怂恿别人敬你酒。他不是你的朋友吗?他应该知道你酒品很糟的事吧?”
“也许他需要我闹点笑话,熟络气氛。”原来是他。
“丹颐真是皮。”哎。
“可以说你真正赴张家派对的原因了吗?”
呃,不再兜圈子啦?“我看热闹啊”
“喜棠,我现在精神很不好,待会还有要事得处理。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我也不浪费你的口水。直接讲重点,行吗?”
好不容易有点夫妻间闲话家常的气氛,为什么要这样杀风景?
她明白,世钦还是在乎她,定要确知她心中的委屈。只是他不明白,差劲的表达足以毁掉一切美好的用意,惹出更大的怨气。
“你为什么去张家?”
“看曼侬!”
他皱眉,她怒目,不复先前好心情。
“我跟她被视为未婚夫妻,完全是旁人瞎起哄,我们彼此都没这个意思。”
“而你却跟她一起待过法国,听一样的音乐,说话也一样的口吻,甚至跟她用一样的画架。就算你对她没意思,你又怎么确定她对你没意思?”
俊脸冷然抽动。“你偷溜进我的储藏室?”
“我没偷溜,我是正大光明闯进去的!”不然哪会晓得他藏画藏笔藏颜料外,还背着她藏了什么野女人。
“我希望你下次在这宅子里要闯任何地方时,先征得我的同意。”
“你如果嫌我偷偷摸摸、贼头贼脑、品德低劣,那你干嘛娶我?去娶那个十全十美的曼侬啊!你如果觉得是娶了我之后才发现我比想象中还烂,那就把我打入冷宫,放逐到你任何一处不要的破寓所啊。你没听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你要我改,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可能!”
她发什么脾气?“我在谈的是我们俩的事,为什么要一再牵扯到曼侬?”
“是你自己一直要问我的!现在我全老实说了,你再来挑剔我的老实。我倒想问你,我有糟到那种地步吗?你对我就只会念念念,不准我这个不准我那个,你对曼侬却从来没有意见,还处处替她说话!”
小人儿气爆了,火力比他还旺,令他傻眼。
他不懂。他就是因为疼喜棠才会费心照料,切切叮嘱。他对曼侬毫无感觉,才对她个人一切全无意见。这有什么不对的?
“我替曼侬说话,因为人家是外人——”
“所以我这个内人就可以随便任你骂?”
他隐忍地咬紧牙根,维持冷静。“我何时骂过你?”
“你挑剔我的伤害力,比骂人更甚!如果你只是单纯地嫌弃我缺点太多,我无所谓,我反而会很开心,至少你还满关注我的。可你就是不能拿我跟别的女人比,而且还是跟你交情匪浅的女人!不管是家世还是才情还是教养还是品德,就连头发长短都不可以比!”
“你到底在说什么?”
她一时怒气攻心,差点掉泪。她才不屑哭给他看,沦为他的话柄。
仔细想想,他们的婚姻原就是基于交换利益,不是因为感情。是她自己昏了头,意乱情迷地整个人栽下去。光这一点,她就已经理亏,还有什么立场去跟人争宠?
“你这是做什么?”他无奈长叹。
她不明白他这是在说啥,直到他把她带到沙发上坐好,亲手替她擤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她才知道自己早就败阵了。
真亏。只要世钦一对她好,哪怕只好那么一滴滴而已,她就会彻彻底底地降服,一点火气也没有,连原本的气魄也甘愿舍弃,拜倒在他的温柔里。
哎,喜欢一个人,简直是犯贱,乐作窝囊废。可是,真的好甜蜜、好幸福。就算集结世上最优美最丰沛的字句,也表达不出这刹那的满足。
世钦枯坐沙发内,搂着死粘他不放的泪娃,满是无力感。
他已经宠她到这种地步,她为什么还满肚子委屈?冷静跟她讲理也讲不通,看她掉泪就心痛。算了,干脆什么也别说,免得一说就错。
“你为什么又不跟我说话了?”浓浓鼻音,可怜兮兮地娇嗔。
老天“你还要我说什么?”
“是你找我过来的啊。”
“我们不要再谈了,行吗?”他几乎虚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