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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园听得出他们对那地方充满好奇,言语里却不肯说出来。那地方鸡蛋贵得要命,特别是我们家这种鸡下的蛋,他们当宝。说完大家都笑起来。
哪一天我们脚底下的土他们都会当宝也说不定。
倒也是,听说张坝村的土地已经全部卖给一个大公司盖房子去了,本来那个村穷得叮当响,这下人人都变成了居民户口,听说还拿到了一大笔补偿款。
是啊,他们那地方又不比我们这儿好,真是走狗屎运了。
不晓得这儿什么时候能被征去,建成度假村?到时我们也就是城里人了。说话的眼睛眯了起来,心里的繁荣昌盛似乎就在不远处。
哪年月他们才会看上我们的地哦,等到头发白吧。一个袖着手的嘻嘻哈哈道。
听着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田园心里感慨不已。他们为什么对城市那么好奇?生在这里真是憾事吗?他们厌倦了脚下的土地吗?是土地令他们太失望还是他们自己太贪婪,太不安分?世上的路太多太多,路上的变化太大太大,他们有
一天走上街头,会不会晓得站在斑马线上?会不会为找不到小便的场所而大呼小叫?会不会因为灯火通明而昼夜不分?
他们好几次把头探进房间想跟田园交谈,母亲及时阻止住。她不太舒服,让她多歇息。本来田园想出门坐坐,见母亲如此体贴,只好继续装睡。
六十四
邻居们更感兴趣的还是田园的发家史。你女儿一开始怎么找到工作的?一个初中没毕业的农村姑娘嫁给大学生?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卖花也能卖出百万家财?花店里还需不需要人?给多少薪水?母亲渐渐招架不住了,开始信口开河
。
那可不是一般的花,都是从外国进口的高级花,当然卖得贵。
他们雇人做事很严格的,给的薪水比别人高好几倍。我女儿你们是了解的,不是喜欢剥削人的人。母亲说完便笑,笑声如同爆竹炸开发出的噼里啪啦声,音量十足而空洞单调。
田园听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话,突然明白对于乡亲,对于母亲,自己十年来的经历是无法想象和理解的。或许他们根本无心去探究更多的真实,只愿看到一个风光的衣锦还乡者。
在火锅店干了半年后,田园双腿站着站着就发抖。田园觉得奇怪,我在家里担一百斤的水都不抖啊!同样双腿发抖的还有一个苏北来的小伙子。他说:真笨,在家里你一天站十几个小时啊!
那时她已经在报刊上发表了几篇小文章,还有编辑写信给予鼓励。她想到自己可以写文章的手天天端盘子、拿抹布拖把就觉得冤。有时高兴起来,老板娘指着她对客人说:你们运道好,有个大作家为你们服务呢!为了证实自己的话
,她把田园的文章复印出来,贴在小吃店的墙上。有一个经常来吃饭的小老板观察了田园很久,有一次趁老板娘不在,小声对田园说自己公司缺个秘书,问她干不干?
田园想也没想就点了头。能坐下来干活是天大的快乐。她收拾收拾东西当月工钱没拿就离开了火锅店。谁知那个小老板要的是能躺下来干活的人。田园干不了,刚被按倒在沙发上就踢了小老板的裤裆,小老板痛得捂住裤裆大骂:“乡
巴佬,不识抬举。”
“这叫抬举?”田园说,“那你抬举你妈、你姐、你姑去吧!”
两天后,她找到了一份信息员的工作。从服务员变成信息员,田园对自己的工作充满敬意。她每天不停地走街串巷收集资料。这座城里有多少种酒,多少种香水,多少家餐馆,多少家房屋要出租等等都变成了跟她有关系的事。时间
一长,她脚上的旧茧新泡层出不穷,疼痛不已。她路过有办公室、有桌椅的地方就发呆,哪一天能坐着工作多好啊!坐着上班成了她的理想。
后来她做到了信息公司的经理助理后,不再写作了。她有了更大的目标:在C市站稳脚跟
,不要像别的打工妹一样,到了婚嫁年龄就回去结婚,从来的路上回到来的地方。
她不仅希望自己能够在城里站稳脚跟,也希望能把盼弟和招弟带出来。正是这个原因使她放弃了信息公司,找到了一家电子厂。
她被招到车间当工人。田园虽没文凭,可是有一副有思想有干劲的样子。她把自荐书写得热情洋溢,充满文采,赢来厂长另眼相看。进厂不到三个月就升了组长,虽然比信息公司经理助理的职位低得多,可是电子厂需要女工,这样
两个妹妹都可以带进来。对于两个识字不多,没有社会经验,听不懂C市方言的妹妹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电子厂。她对自己周密的安排很满意。母亲现在已经不满意只缴纳罚款了,妹妹的来信里不断地提到房子问题。但是凭她一个人
的能力力不从心,所以她必须开始新行业的尝试。
在当地,家庭作坊式的电子厂司空见惯。这些厂子的经营和管理都不太正规,地方简陋,但一日三餐有保障。
田园和妹妹们进厂后住在一个旧仓库改成的宿舍里,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活动都可以在围着围墙的大院里完成。这也正是她的目标:避开凶险的城市,一心赚钱。田园进厂不久,厂长就开了分厂,把这个厂交给儿子高能打理。高能职
高毕业,长相英俊,穿衣服总是引领时尚。父亲把工厂交给他,他也想展示才华,虽然他既不懂生产又不懂检验,站在车间里说话底气不足,但他聪明地发现有一个人既听话又好使,这就是田园。这位农村来的姑娘任劳任怨,从不偷工
减料,投机取巧,总是根据厂里的要求来干活。不少女工能瞒就瞒、能糊就糊,惟有她总是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合格率。她不像什么组长,只干活不管人,这倒成就了好口碑。她每天第一个来到车,最后一个离开,为了一个小小的零件的
不合格而满头大汗,对待这些在高能看来都应该淘汰的旧机器,只有她每天都会精心地擦洗。田园的这些表现看上去不是一般的对城里人的讨好,而是出于天生的敬业。这在高能的眼里简直是奇迹。他动不动就在电话里跟父亲夸这个小
组长,说她有管理能力,有威信,又肯吃苦。老厂长对儿子说:好好照应她,说不定她能派上大用场。高能从此对田园另眼相看。一开始只在车间门口对她暗中观察,后来时常下班后到她宿舍攀谈几句,口气和神态跟白天当老板的样子
判若两人。再后来,他遇到什么大事,就撇开当车间主任的姨父,直接把田园叫到办公室商量。得知田园发表过作品,高能主动把食堂的钥匙交给她,让她下了班能在桌子上安心写作。厂里三十多位女工,十几位男工,就她有这个待遇
。
田园并不喜欢他。他身高相貌都不差,但颇有点自大,动不动对工人指手画脚,一副“一切听我的就是了”的架势,有一次还动手给了一个工友一个耳光,令田园非常反感。他偶尔请田园出去吃顿饭,看个电影什么的,她心里不情愿,
却也不拒绝。
六十五
除此之外,下了班她就呆在宿舍里看书,写东西,同时监督两个妹妹,严格而有序地管理着三姐妹挣来的钱,如同约束自己一样,不让她们跨出电子厂的大门。沉默掩盖了她的无知,给她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田盼弟第一天进城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田甜。她是来见世面过好日子的,现在却被姐姐控制着。姐姐过分严肃,把钱管得很紧,总是计划好了本月的伙食费,其余的钱就往家里寄。施展不了手脚的田盼弟满腹委屈,一天到晚懒懒
散散地进行软抵抗,要不就在姐姐跟前抱怨,抱怨一切可以不可以抱怨的境况,比如没有新衣服,没有钱出去玩,没有机会交朋友,工作太累太苦等等。她想到大楼里上班,却不肯多读一本书,她把心思放在模仿别人的衣着上,越模仿
对现实越不满。事实上她接触的人群大都是跟她差别不大的乡下人,她们和她一样整日郁闷。她们的理想和现实差距太大,活得很不称心。
抱怨是可以传染的。田招弟受二姐的影响,很快也学会了怨天尤人,对一切不满。
她们三个常常在宿舍里吵架,通常都是做妹妹的抱怨大姐。她们把声音压得很低,可是木板墙不隔音,别的屋子里常常鸦雀无声,听她们吵架成了许多女工的业余爱好。
田园想,我要是能嫁给高能这样的人,兴许妈妈就原谅我了,妹妹们也会有更多的机会。田园动了心思。
局势向好的方面发展。三姐妹在车间里的地位明显提高。
进厂第二年的夏天出现了一个意外。由于加班时间过长,有一个叫吴建成的工人在切割机上作业时打瞌睡,让切割机切断了两个手指。当时高能不在现场,其他工人火速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要那两截断了的指头,等工友从医院跑回
来时,现场已清理干净,没有经验的工人被那斑斑血迹吓坏了,现场没有留下两只手指头。缺了两只手指使小伙子变得呆头呆脑,勾着背,迈着沉重的步子,站在厂长办公室门口要求不要辞退他。可是厂里的决定已经下来了:除了所有
的医药费之外,再给予两千块的补助。你可以走了。厂领导的脸色
跟钢板一样硬。
小伙子一连几天捧着自己的手站在厂门口哭,我还能讨到老婆吗?我不想活了。
他找到了田园,他知道田园和老板的关系。
田园站在厂长办公室,把高能堵在里面,从上午十点开始,在高能没有松口之前,一直没移开自己的身子。她先来软的,撒点娇,后来讲劳动法,再讲同情心,再讲到电视台投诉他,到工商局举报他。一开始高能还能笑,称田园是
包青天,还随便说一些暧昧的玩笑话,以示这件事的私人性。可是田园不停地提到那两只手指,那两只手指的主人,两只手指主人的明天。高能铁了心似的不肯松口。留在这里多一天也不行,赔偿多点儿钱也不行。总之他就是两个字:“
不行。”
田园在他的办公室呆了五六个钟头,车间里的工人躲在门外看热闹,那天下午没有任何产值。
傍晚来临,高能脸色铁青地盯着眼前的女人,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五千块钱,扔在了办公桌上:“拿去,够不够?”
田园认真地数了一遍,说:这么少?
高能的眼睛冒出了火,看着田园拿走钱,没有动。
送完钱,小伙子千恩万谢地走了。田园往宿舍走时,高能站在办公室门口喊住了她,没事似的问她:晚上到哪儿吃饭?
田园涌起了一丝柔情,像看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看着高能说,听你的。
他带她去了附近最兴旺的一家酒楼,要了个包间,点了许多菜。包间和大厅不一样,里
面有雕花的餐桌,有可供唱卡拉OK的电视机,还有吃过后供休息的沙发。田园有些拘谨,她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高能叫了三瓶啤酒。田园认识他有半年了,没见他喝过酒。果然,一瓶下去,高能的眼光就变了,他从对面的椅子上
慢慢移到了田园这边,把田园搂进了怀
里。搂搂抱抱的事以前也有发生,好几次高能想把文章写得深一点长一点,但每次只要田园拒绝,他都能及时收手。
可是今天,高能不能控制了。他坐得不踏实,吃得不踏实,喝得不踏实,心里像有一团火,动静越来越大。三瓶啤酒下去之后,他起身用吃饭的桌子顶住了包厢的门,然后突然冲上来把田园按倒在沙发上,任凭田园拳打脚踢,把她
的衣服一件件脱掉,然后喘息着重重地趴在了那条冰雪般洁白的胴体上,把早已变得硕大的器官硬生生插进田园体内,像一架失去控制的机器疯狂地颠簸震荡起来。
很快完事。
田园几乎晕厥。如同一个人被强行拉上战场,军装还没有穿好,子弹就飞过来了。她糊里糊涂地就从女孩变成了女人。没有甜蜜,没有温存。
完事后,高能继续喝。
田园用餐巾纸擦干了血和一些液体,把裤子理好。然后把桌子搬回原处,椅子放好。
少喝点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你管老子?你还想管老子?!此时高能已经口齿不清,田园只好强行抢下他的酒瓶,然后到外面把账付了。她想拉他离开,可是他赖在沙发上不起来。
六十六
她听见他自言自语,是C市的方言,田园来C市已经四年了,她听得明白:他妈的,吃里扒外的东西。
田园警觉起来:高能,你会娶我吗?
老子还娶你,娶你回来厂子还有活路?
可是我们已经这样了。
什么这样那样,不就是处女吗?在我们这儿,处女值万把块不得了了。
为什么这样,高能?
为什么,你气死我了。高能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