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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西班牙人。这片仅有七万人的大漠,终年乏雨,黄沙漫漫。
三毛在阿雍机场,见到分别三个月的荷西。
荷西穿卡其色如军装的衬衫,牛仔裤很脏,拥抱她的手臂非常有力,但是粗糙不堪,头发胡子上盖满黄色尘土,脸被晒得焦红,嘴唇干裂。
荷西扛起了三毛的行李,一只大箱子,三毛背着背包,一手提着一个枕头套。
荷西在沙漠工作生活短短的时间,外型面相有着剧烈的改变。三毛这才想到她马上要面对的生活,将会是重大的考验,那可不是她浪漫情调的幼稚想法可以一一应付过来的…不过,三毛很快就让她内心深处的情人──撒哈拉沙漠所吸引住了!
「我举目望去,无际的黄沙上有寂寞的大风呜咽的吹过,天,是高的,地是沉厚雄壮而安静的。
正是黄昏,落日将沙漠染成鲜血的红色,凄艳恐怖。近乎初冬的气候,在原本期待着炎热烈日的心情,大地化转为一片诗意的苍凉。」〈三毛《撒哈拉沙漠》〉
荷西在阿雍城的外围租了半个月的房子,从机场走四十分钟,转进一个斜坡,到一条硬路,看见炊烟和人家。那里搭着几十个千疮百孔的大帐蓬,也有铁皮做的小屋,池里有少数几只单峰骆驼和成群的山羊。
三毛第一次看见沙漠边上总爱穿深蓝色布料的沙哈拉威人,沙哈拉威,意思是沙漠的居民。三毛一时之间好象走进了另一个世界的幻境去了。
他们走进一条长街,街旁有零落的空心砖的空房子散落在夕阳下。
三毛老早看见连在一排房子最后一幢的,很小的,有长圆形的拱门,她已经猜到那一定就是他们的房子!
这个家的正对面,是一大片的垃圾场,再前方是一片波浪似的沙谷,再远就是广大的天空。家后面是一个高坡,没有沙,有大块的乱石头和硬土。邻居们的屋子里看不到一个人,剧烈的风沙狂吹着三毛的头发和长裙。
荷西把门打开,三毛放下行李,那房子有一条短短的黯淡的走廊
荷西将她从背后拎起来,他说:「我们的第一个家,我抱妳进去,从今以后妳是我的太太了。」
这是一种很平淡深远的结合,我从来没有热烈的爱过他,但是我一样觉得十分幸福而舒适。〈三毛「白手成家」〉
这房子有一大一小两个房间。较大的一间面向着街,三毛走了一下,横四大步,直五大步。另外一间,小得放下一个大床之外,只有进门的地方,还有手臂那么宽大的一条的横的空间。厨房是四张报纸平铺起来那么大,有一个黄色污了的水槽,还有一个水泥砌起的平台。浴室有抽水马桶,没有水箱,有洗脸池,还有一个白浴缸,三毛看了大吃一惊,看起来就是个达达派的雕塑艺术。
厨房浴室外通往公用天台,荷西买了一只母羊,跟房东混在一起养,三毛听到他们有一只羊,以后有新鲜牛奶可以喝。又惊喜了一阵。
惊喜有之,这里需要打量之处可多的了!地是水泥地,糊得高低不平的,墙是空心砖原来的深灰色,上面没有西洋石灰,砖块的接缝地方的干水泥,看起来也很粗糙;房顶灯泡很小,电线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苍蝇,墙的左角上有缺口,风不断的灌进来,而扭开水龙头,流出来几滴浓浊的绿色液体,没有水。
第三部分:成都,最后的黑白影像第五章 再飞西班牙(4)
房租一万,约台币七千元,水电不在内,一汽油桶大的水,装满是九十元,要向市政府申请送水。
从家里出发到镇上,一路上有沙地,有坟场,有汽油站。
说是镇上,其实是市政府,是撒哈拉沙漠的行政与城镇中心,银行、法院、邮局、商店,荷西公司的总办公室也在那里。闪着绿光的是酒店,漆黄土色墙面的是电影院。有一排白色大房子,带了花园,有游泳池的,是总督的家;一排整齐的公寓是高级职员的宿舍。有一个像回教皇宫城堡的是四星级的国家旅馆,是政府给人住的大旅馆,这里是殖民地白人的生活范围。
至于,沙哈威人住在镇上、镇外,以及荷西、三毛住的那一带叫「坟场区」,这里有朋驰牌的出租车,上车告诉司机他们到「坟场区」。
在镇上的杂货店,三毛买了一个小冰箱,煤气炉等生活上的必需用品。
三毛感受到这里更像是美国西部电影荒野沙漠边上的小镇,两、三条街便成了一个市集、行政管理中心。
付钱的时候,三毛从她一路拎着的枕头掏出钞票来。从前她和荷西交往当朋友的时候,已经习惯搭伙一起付钱的。
荷西一路正奇怪三毛拎着枕头做什么?等他伸过头一看,吓了一跳,里头有一大叠钞票,一把将枕头套拉过来抱在胸口,原来三毛父亲给了她一笔钱,到沙漠来生活,她藏在枕头一路带着走。
三毛和她母亲像是都喜欢把贵重的对象,藏在枕头的习惯!
三毛自己写电影剧本《滚滚红尘》,剧中秦汉饰演的章能才对林青霞演出的作家韶华的文笔非常的欣赏,写了一封信向韶华致意,住在小阁楼上的韶华是从家道中落的家里逃出来的,没什么钱可给送信的人,她从枕头套里拿出一只戒指充做小费给了人。
三毛母亲更是妙。八十年代,三毛父母亲到泰国清迈旅行,三毛在海外听说了,急电找母亲托她买清迈当地产的民族项圈,买回来以后,三毛当心会让家里其它的女性一看心动抢了去,又来电非要她母亲藏好不可,结果,等三毛回到家里来,母亲却因为太费心思藏项圈,以致完全想不起来了,最后记起来收在一个椅垫套里。
荷西看看三毛的枕边套,拍了拍,他认为,三毛不可能习惯得了沙漠的生活,等三毛旅行结束,他就辞工,一起回去。
「你的来撒哈拉,只是一件表面倔强,内心浪漫的事件,妳很快就会厌它。妳有那么多钱,妳的日子不会肯跟别人一样过。」
这么多年的相识,流浪过这么多的国家,就为了这些钱,三毛为了荷西到头来还是认为她是个虚荣的没有份量的女子,颇感到愤怒,她想要证明她的生活能力。
沙漠的第一夜是星期五,在近乎零度的气温,他们只在水泥地铺了一块帐篷的帆布,三毛缩在睡袋,荷西裹了一条毯子。
第二天,他们到镇上法院申请结婚,才知道文件申请起来非常繁复,涉及好几个地方的外交部门的文件旅行,台湾的、台湾驻葡萄牙公使馆的、西班牙的外交部,其后再到阿雍小镇做登记处理后,再发还马德里的原籍做公告,估计文件旅行要花三个月的时间。
他们又去买了一个床垫与厨房用品锅碗瓢盆、油米糖醋、菜刀、刷子、肥皂,再到市政府去申请用水。
三毛发现这里物价贵得吓人。她听荷西的,将父亲的钱存进银行,要半年以后才可以拿出来用,利息非常之低,零点四六。
三毛向沙哈拉威人的房东借了沙漠打出来的井水,第一顿饭煮出来是咸的。
这个家里虽然添了些东西,其实只有地上的五张沙哈拉威的席子,房子的天窗上的洞,有沙哈拉威小孩在上面探出头来看,整天待在家里刷洗工作的新邻居。
荷西工作的磷矿工地,远在离家有一百公里来回路程,荷西下班后先回来找她,夜深了再坐交通车赶回公司宿舍。
三毛白天一个人去镇上。她经过外籍军团退休司令的介绍,跟着卖水的大卡车,到几百里外的沙漠奔驰,晚上她一个人搭帐篷睡在游牧民族附近,有军团司令关照,三毛在沙漠上走动不致于有太大的危险,她也懂得带些白糖、药、烟之类的东西送给漠上一无所有的居民。
第三部分:成都,最后的黑白影像第五章 再飞西班牙(5)
「只有在深入大漠里,看日出日落时一群群飞奔野羚羊的美景时,我的心才忘记现实的枯燥和艰苦。」〈三毛「白手成家」〉
结婚前,荷西为了多赚钱,夜班也代人上,两人常常无法见面,三毛必须自己做粗重的活。
邻近除了沙哈拉威人,也住了一家西班牙人,太太是卡纳利群岛来的妇女。每次要她去买淡水,来约三毛一起去,返程的路上,三毛提重水,走的非常慢,被她大声的嘲笑:「妳那么没有用?」
三毛双手提水箱的柄,走四、五步停下来喘口大气,再提十几步,停停,走走,这种重活,让她脊椎痛得发抖,面红耳赤,步子发软,等到她走到家里,她必得平躺席子上,脊椎才能舒服些。
煤气用完的时候,她没力气将空桶拖到镇上,至于叫出租车,要先走路到镇上才能叫。三毛常常借了邻居的铁皮炭炉,蹲在门外搧火煮饭。
这个家没有衣柜,衣服放在箱子里,写字要找一块板子放在膝盖上写。这里没有电视、收音机、书报等文明生活该有的摆设与配置。大部分的时间是没有电的;三毛吃饭坐在地上,睡觉到另一房间的床垫上睡。
中午的时候墙面热到发烫,夜晚冰凉。黄昏的时候,房顶的四方大洞,灰沙无声地洒进来。
还不多久以前,三毛在马德里的女子公寓跟女朋友们疯,在旧城区跳舞喝红酒。
她当然还不能适应沙漠中艰苦的生活,以及夜晚的寒沙寂静。
有时候,荷西赶着坐交通车回去时,她求荷西留下来陪她。有时,荷西关门离去,她跑上天台,如看得见荷西的身影,她就冲下来追他。
荷西很难过,眼圈发红,将三毛用力抱了一下,推她往家的方向走。她慢慢跑回家去,荷西在星空下挥手。
三毛逐渐有些进步。她有些羞愧无法像沙哈拉威人那样整天坐在席子上,不需要家具,她渴望有张桌子,她到镇上材料店看木材,价钱贵得惊人,刚好店外有很大的堆货长木箱要丢,三毛跟老板讨了五个这种大木箱,叫了两辆驴车来拉回去,三毛一路上高兴得吹口哨回去。她查觉到自己也像荷西,会为了生活上最实用的事情感到欢喜,这是三个月的沙漠生活给她的磨练所得。
这些进不了门的大木箱,还成了邻居觊觎的东西,三毛整天守着它,荷西回家欢喜地替她做了滑车推上天台,拆开铁条,打散木箱,很费力,手还被钉子弄得流血。
钉家具的工作,要拖到周五荷西回来度周末才能多做些,晚上荷西在烛光下画家具图样让三毛选,三毛指了指最简单的样式,周末一大早两人穿厚毛衣开工,一小时一小时过去,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三毛负责把湿毛巾盖在荷西头上,帮他的背上涂油,或者将闯过来的羊群跟小孩叫走。
三毛是在婚前这段白手起家的同甘共苦,才真正地认识她的丈夫。过去她看到的是荷西书写整齐的情书。现在看到他苦干实干,劳动起来的那份真诚。
荷西后来才告诉三毛这些用来做桌子、书架、衣架、厨房小茶几的木材,是西班牙运来沙漠的棺材,说来好笑,两个活人,不远千里来到沙漠住在坟场区,用棺材外箱做家具。
为此,三毛更爱她那得来不易的桌子。
三毛因为住的地方没有门牌,在邮局租了一个信箱,每天走一小时到镇上收邮件,加上为了准备结婚申请的文件常跑法院,这里的人都认识了这个中国女孩。
经过近三个月的文件国际旅行,有一天,法院秘书告诉她:「明天下午六点半,可以结婚。」
此时,荷西公司的司机开吉普车经过,三毛上前叫住他,要他回公司通知荷西:「他明天跟我结婚,叫他下班到镇上来。」听的人感觉很奇怪啊!要结婚的荷西先生本人难道会不知道明天自己要结婚吗?三毛回答:「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事情来龙去脉的人,如果听到这种对话,大概会以为这个中国女孩想结婚想疯了吧?
第三部分:成都,最后的黑白影像第五章 再飞西班牙(6)
荷西知道消息即刻跑回家了。两人又出门去打电报给自己的父母。
三毛的电报写:「明天结婚三毛」。荷西写:「对不起,临时通知你们,我们事先也不知道明天结婚。请原谅。」
结婚的前一晚,荷西带三毛去沙漠唯一的一家电影院看「希腊左巴」,算是对单身生活的告别。临时知道结婚的日子,荷西来不及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