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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形的陶醉-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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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操之过急的。也决不能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和幻想。考虑一下吧。如果我们
今天结果了自己,我们就一身轻了,就什么都甩掉了。一扳枪机,万事大吉——老
实说,这个想法是非常美妙的,我常常想起我那位中学老师上课时给我们讲的话,
他说人同动物比较起来,惟一的优越之处就在于在他什么时候想死就可以去死,而
不仅仅是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才死。这也许是人一辈子偷不掉、抢不走、可以一直
不断地享用的惟一一点自由吧,这就是毁弃自己生命的自由。可是我们两个呢,我
们实际上还很年轻,还根本不知道我们扔掉的是什么。其实,我们只想扔掉我们不
愿意过的生活,对这种生活我们是持否定态度的,然而也许可以设想还有另一种我
们可能会加以肯定的生活吧?有了钱生活就会改观,至少我相信这一点,你也相信
这一点。而只要我们还抱有某种信念——是不是这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对生活
的否定就不完全是真的,我们要毁掉的,正是我们根本无权毁掉的东西,即我们内
心还没有体验过的生活乐趣,也就是一种新的、说不定是非常美好的可能。也许靠
这一点点钱,我真的还能有所作为,也许我身上有这种能力,但现在还没有,然而
又确实存在着,只是还被压抑着没能发挥出来,而且在衰竭下去,像我现在拔掉的
这根草一样会要枯死;可是,恰恰因为我拔掉它,它才枯萎的呀。所以,这种能力
也许还会在我身上增强起来。你呢?——你将来或许还会生儿育女,你还可以……
现在谁知道呢……而又恰恰因为还不知道,所以就特别富有吸引力……可不是吗,
你懂得我的意思,我是想说……像我们经历过的这种生活,确实是不值得继续下去
了,这样一种可怜巴巴的苦日子,从这星期熬到下星期,从这次假期捱到下次假期。
但是,也许我们还能,说不定我们还能使它有点变化,只是要有勇气才行,比走另
外那条路需要更大的勇气。退一步说,如果事情败露,一支手枪总是随时可以买到
的。要是人家简直就等于把钱塞到你手里,你难道不认为应该干脆收下吗?”
    “是应该收下,可是……拿着这么些钱我们上哪儿去呢?”
    “到外国去,我会几种外语,法语我会,甚至还很不错,我又会俄语,完全掌
握了,英语也会一点点,不会的还可以再学。”
    “很好,不过……人家一定要追查的呀,你认为他们抓不到我们吗?”
    “这我不知道,这一点谁都不可能知道。他们也许能抓到我们,甚至十有八九
会抓到我们,但也有可能抓不到。我觉得,更多地要靠我们自己,要看我们是不是
能坚持到底,是不是相当机智、谨慎,有足够的警惕性,是不是考虑得细致周密。
当然,干这种事必定会高度紧张。日子大概是不会很好过的,也许经常处在被追捕
的惶惶不安中,无休无止的东奔西跑、东躲西藏。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你得自
己弄清楚你有没有这个勇气。”
    克丽丝蒂娜陷入了沉思。她觉得要一下子把这事全面想清楚太困难了。过了一
会儿,她说:“单独干我什么都不敢。我是一个女人——只为我一个人我是什么也
干不成的,只有为另一个人,同另一个人一起我才能做点什么事。为了我们两个,
为了你,那我就什么都可以干。所以,要是你想干的话……”
    他走得更快了。
    “问题恰恰在这里,我并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干。你说你觉得两人一道干容易。
可是我反而觉得一人单独干更容易些。如果是一个人,我就知道豁出去的是什么:
不过是一条被摧残糟蹋、遍体鳞伤的性命罢了——算啦,不谈这个。我害怕的是你
可能被我拖下水。你一点也没有想过这事,这个想法完全是我的呀。我不想硬拉着
你去干任何事情,我不想引诱你去干坏事,如果你想干什么,必须是发自你的内心,
而不是只听我的。”
    一排树木后面透出星星点点灯光。田间小路已经走到尽头,他们眼看就要到火
车站了。
    克丽丝蒂娜依然昏昏沉沉地走着。“可是……你打算怎么个做法呢,”她心惊
胆战地说,“这些事我不懂。我们拿着这么些钱该怎么办?报上不是经常看到这些
人总是全部落网的吗?你究竟是怎么考虑的呢?”
    “我根本还没有开始仔细考虑。你把我估计得太高了。这种想法总是一刹那间
出现的念头,只有傻瓜才会一想到什么就匆匆忙忙干起来。所以他们才老是被抓获。
有两类不同的犯罪——我指的是那些在传统的意义上被称之为犯罪的行为,一种是
在感情冲动驱使下干的,另一种是精心策划的。感情用事的犯罪也许罪行不那么严
重,但大多不能成功。那些小店员就是这么干的,他们伸手到钱柜里扒到了邮票钱,
一得手就去跑马场大搞赌赛,洋洋得意,以为上头不会察觉,他们都相信奇迹。可
是我不相信什么奇迹,我知道我们两人现在是完全孤立无援的,我们无依无靠地面
对着一个庞大的机构,这个庞然大物已经有儿百年的历史,它集中了成千上万个密
探的计谋和经验,我知道,孤零零的一个侦探是傻瓜,我比他聪明、狡猾一百倍,
但是他们不是一个,他们有经验,有一整套办法。假如我们——你看,我现在还是
在说‘假如’——真下决心冒这个险,那么我决不把它看成轻率的儿戏。欲速则不
达。我们必须有一个深思熟虑、细致周密的计划,要把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都估计在
内。这是一种数学上的概率计算。让我们集中精力细心地把问题的各方面都考虑透
彻,然后你星期天到维也纳来,那时我们再作出最终决定,不要在今天就急于定下
来。”
    他站住了。在说下面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又变得爽朗起来。这是他身
上那另外一个声音,那个被湮没了的童声,那个她非常喜欢听的声音。
    “想想看,你说怪不怪,今天下午你去邮务所上班,我还去散步呢。我重新把
这个世界观赏了一番,心想这是最后一次了。世界就在我眼前,美丽而光明,充满
着温暖、明媚的生机,我就站在这个世界上,人还相当年轻,富有朝气和活力。于
是我回顾一生,算了一笔总账,并问自己:你究竟在这个世界上做了些什么?回答
是令人痛苦的。很叫人寒心,在这个世界上我什么也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也没有
为自己着想过。在学校里,老师让我想什么我就想什么,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
在战争中,上级命令我做什么动作我就做什么动作,叫我走什么步子我就走什么步
子,而在战俘营里我只是梦想着:快快出去吧!想得都快要发疯了。那时整天不务
正业,疲于奔命,干些毫无意思的蠢事,后来呢,就一直只是为别人卖苦力,干的
事又全是毫无意义、毫无用处的,仅仅为了喂肚皮,为了有一个立锥之地苟延残喘。
现在,接连三天、一直到星期日,我要平生第一次单为我自己,为我和你,思考和
筹划一件事情了。所以实际上我是很高兴的。你知道吗,我希望我们把这事好好规
划一下,要像架设一座桥梁那样,必须让每颗钉子、每个螺丝钉都有它正确的部位,
不能有一丝一毫误差,破坏整套静力学法则而使工程报废。我现在要精心设计我们
这座桥,要让它能使用多年。我明白,这事干系重大,非同小可,但是,这是第一
次为自己、为我和为你承担干系,而不是像当兵或在工厂时那样,那是担负一种卑
微低下的责任,在那些地方你只不过等于零,你的命运是绑在一架你自己莫测高深
的战车上。我们是干还是不干,这还有待我们的最后决定,但是,设想出一个方案、
仔细思考每一个细节。估计到最易忽略的难点、使每个步骤都协调无误,——这一
过程本身就已经是一桩我原先完全没有意想到的乐事了。看来,我今天来找你是太
对了。”
    火车站很近了。已经可以分辨出一盏盏灯光。他们停了下来。
    “你最好别再送我了。半个小时以前,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还无关紧要,现在
就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你同我在一起了,这已经是”——也笑起来——“我们这个宏
大计划的一部分了。不能让任何人猜想到你有一个帮手,要是有人能提供我的外貌
描述,那对我们的事是会很不利的。对,克丽丝蒂娜,从现在起我们就要想到各种
可能,这是很不容易的,走另外那条路会比这要容易些。可是另一方面,我还从来
没有,我们还从来没有体验过那叫做真正的生活是什么滋味。我从来没有见过大海,
从来没有去过外国。我从没有体验过,当你用不着一天到晚在每件事情上都得盘算
一下要多少钱的时候,那生活是什么滋味,我们从来没有自由自在过。也许要等尝
到了这种滋味时,你才会知道这个被称为生活的东西有什么价值吧。安心等着吧,
不要忧心忡忡,折磨自己,我将制订一份详尽周密的计划,而且是书面形式的,然
后我们来从头到尾研究、逐节逐条地研究,反复掂量,看什么是可行的,什么是不
可行的。这件事完成之后,我们就可以作出最后的抉择了。你同意吗?”
    “完全同意。”她斩钉截铁地说。
    从这时到星期日的几天,对克丽丝蒂娜是非常难捱的。她头一次感到害怕自己、
害怕别人、也害怕各种没有生命的物件。每天早晨打开小钱柜、手指摸到钞票也成
了她的一桩苦事。这些钱是属于她的,还是属于国家的?这些钱还一张不差地在那
里放着吗?于是她一遍又一遍地数这些蓝纸片,点了又点,数了又数,老是没完。
不是手抖,就是相加的时候忘记了数字。她一点自信也没有了,随之而来的是,她
失去了原有的落落大方的神态,变得疑神疑鬼了。一个恍惚的、潜意识的感觉,使
她思绪纷乱:她觉得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经看出了她的意图,都看透了她的心思,都
在观察她的动静,窥视她的行动。虽然理智明确地告诉她这纯粹是胡思乱想,但仍
然无济于事。她不断对自己说,我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吗?我们不是什么行动都没有
采取吗?一切仍然照旧,每张钞票都还在柜里放着,账上每个数字都是正确的,我
的账目经得起任何人检查。但是不管她怎么为自己辩护,还是谁看她一眼她都受不
了,电话铃一响,她就胆战心惊,需要鼓足全身力气,手腕才有劲把听筒举到耳边。
星期五早晨,当一个佩带着叮当作响的刺刀的宪兵踏着重重的步子突然进来时,她
只觉眼前一黑,慌忙双手死死抓紧桌边,似乎在那里抗拒把她带走,然而那个嘴里
叼着弗吉尼亚雪茄的宪兵却只是来给一个少女汇款的。他同这个姑娘有了一个私生
子,每个月付给她一笔赡养费。他和气地苦笑着打趣说,只图一时痛快,就成年累
月背上了卸不掉的包袱!可是她却笑不起来,在汇款单上写汇款金额(证实汇款人
已交付这笔钱)时,索索发抖的手写出的字是歪歪斜斜的。直到大门在宪兵出去后
砰的一声关上,她猛地拉开抽屉看清钱还在里面。那三万二千七百一十二先令零四
十格罗森①还安然无恙、同账册上的数字丝毫不差时,她才松了一口气。夜里她睡
不着觉,就是睡着一会儿也尽做噩梦,这是因为,人的思想往往比行动更可怖,即
将发生的事总比已经发生的事更令人激动不已。

    ①格罗森,奥地利货币单位,一格罗森等于百分之一先令。

    星期天早上,费迪南在火车站等着她来。见到她时,他打量了她一会儿。“可
怜见儿的!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啊,太憔悴了。你感到很害怕,是吗,我一开始
就担心这点了。也许我错了,不该提前把这个想法告诉你。可是不久就会过去的,
是干呢还是不干,今天我们就可以最后定夺了!”
    她从侧面看他,只见他眼睛明亮,举止出奇地充满朝气。一见他这样,她全部
的沉重心情便奇妙地豁然消释了。他发现她在看他。
    “是的,我心情很好。我好多个星期、好几个月以来都没有像这三天这样舒畅
过了。现在我才真正知道,能替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想,只替自己,只替自己一个人,
这是件多么痛快的事啊!……就是说,不只是无休无止地替同自己毫不相干的、别
人的楼房添砖加瓦,不是的,现在是完全为自己,从打地基到盖屋顶,完整地建筑
一座楼房!也许这不过是一座空中楼阁,也许它一个小时以后就会倒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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