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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挽就螺蛳髻,面如淡紫色,长脸狭腮,黑浓眉,赤豆眼,鼻直口方,两耳冲尖,海下无须。身穿一件金线弦边水绿道袍,脚蹬一双云游棕鞋。坐马仗剑,扬威耀武。
仁贵左首周青叫道:“元帅,我看这道人身躯软弱,有何能处,待兄弟出城去取了他性命罢。”仁贵道:“兄弟休得胡乱,不可藐视他们,从来僧道不是好惹的。这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本帅看这道人虽然身躯软弱,谅有邪术伤人,故敢前来声声讨战与我,待本帅亲自出马,会他一会。兄弟们随我到城外,掠阵助战。”众弟兄一声答应:“是。”元帅分付发炮开城,吊桥堕下,二十四对白绫旗左右分开,鼓声哨动。姜兴霸摹旗,李庆先擂鼓,周青坐马端双锏,在吊桥观望。仁贵一马冲上前来,大喝:“妖道,请本帅有何话打?”那大仙抬头看时,果然好威武也。但只见薛仁贵怎生模样:头上白绫包巾金抹额,二龙抢块无情铁。身穿一件白绫蟒袍,条条丝缕蚕吐出;外罩锁子银环甲,攀胸拴口鸳鸯绌。左首悬弓右插箭,三尺银鞭常见血。催开坐下赛风驹,手仗画戟惊人魄。
木角大仙笑道:“来者可就是薛仁贵么?”仁贵道:“然也!既问本帅大名,你是何方妖道,今请本帅出城,待要怎样?”木角大仙怒道:“呔!谁是妖道,我乃朱皮山木角大仙是也。已入仙界,不落红尘。因我徒弟盖苏文屡炼飞刀,被你将何妖术破掉,故而贫道动了杀戒,下落红尘,特来会你。可知贫道本事利害,见我还不下马归降?投顺狼主,共擒唐王,饶汝性命。若有半句支吾,贫道一剑砍为两段。”仁贵哈哈大笑道:“汝不过一妖道,擅敢乱言,藐视本帅。你既说已入仙班,能知天文地理,难道不晓本帅骁勇,何苦落此红尘中,管国家闲事。我劝你好好回山,免其大患。若执意要与本帅比论,可惜你数载修炼,一旦伤我鼓下,悔之晚矣。”木角大仙叫声:“放马过来,吃贫道一剑。”望仁贵头上挥将下来。薛仁贵把戟钩在一边,二人相战十余合,怎杀过薛仁贵的手段。道人本事平常,剑法松了两剑,马退后数步。仁贵那里知道,只把手中戟逼下来。那晓这道人把剑按开了戟,口中一喷吐出杯口粗细一粒红珠,望仁贵劈面门打来,光华射目。元帅眼前昏乱,看不明白,把头低得一低,正打中在额角包中的无情铁上。此铁乃是二龙抢这一面小小镜子,不想这珠打得重了,连镜子嵌入皮肉内,有六七分深,鲜血直冒,染红银甲。喊声:“痛杀我也!”马上一摇,扑通一声,翻落尘埃。
大仙把口一张,红珠原收嘴内。仗剑纵马,要伤仁贵。不防吊桥边周青见了,魂不附体。大叫:“妖道!休伤我元帅。”飞马舞锏,迎住道人厮杀。薛贤徒赶上前来,救回元帅,一竟入城。来至帅府,安寝在床,连忙把药敷好,松了包巾,那晓仁贵昏迷不醒,只有一线之气在胸中。薛贤徒着忙,急到银銮殿奏说此事。朝廷大惊,就命茂功前来看视。只见仁贵闭眼合口,面无血色,额上伤痕四围发紫。徐勣问道:“此伤必受妖道口中精华打中,毒气追心,无药可救。不知阵上还有何人开兵,断断不可,若受此伤,一定多凶少吉,只可高挑免战牌,保护城池再作道理。你须服事,三天内有救星下临。”
众将应道:“是。”徐勣后上银銮殿,细奏仁贵受伤,命在须臾。天子闻言,心内牵挂。
单讲薛贤徒听了军师之言,忙到东城,把金锣敲动,外面周青与道人战不上八九合,只听城上鸣锣,就松下双锏,叫声:“妖道,欲打你为齑粉,奈城上鸣锣收兵,造化了你,明日出来结果汝的性命。”带转马,望城中去了。吊桥高扯,紧闭城门,薛贤徒分付高挑免战牌。木角仙见了,哈哈大笑,回进帅营。盖苏文接到里面坐定,说:“师父,今日开兵辛苦了。”分付摆酒上来。大仙道:“你屡次失利,称赞仁贵之能。起大兵数万,未闻一阵得利。今我一人下山,没有半日交战,就送了薛仁贵性命,又败唐将一员,杀得他免战高挑,闭城不出。”苏文道:“薛仁贵方才被师父打落马去,明明唐将救回,未伤性命,怎说已送他残生起来?”大仙道:“你有所不知,我口中这一颗红珠,打去不中就罢,若已中在他身上,凭他有什么神仙妙药,也到不得第四天。”盖元帅听言大喜说:“师父,此珠这等利害,万望师父再在此,与徒弟把唐将伤几员,就好灭大唐,兴东辽,取中原天下矣。”大仙道:“我一番下山,眷恋红尘,开了杀戒,也非独伤仁贵而来。原有心辅佐狼主,剿灭唐兵,夺取中原花花世界,锦绣江山,做了中华天子,然后上山的了。”盖秀文不胜欢喜,营中摆酒款待。
一到次日天明,大仙出营,在城下厉声喝叫,大骂讨战,唐将只是不理。
猖獗回营,下马走进帅营,苏文开言道:“师父,今唐将闭城不战,何日得破此城?延挨时日,如之奈何。”大仙道:“不妨,今看城上免战高挑,一定唐将十分惧怯,待等三天后,绝了仁贵性命,然后四门架火炮攻城,怕他们君臣插翅腾空,飞回中原去了不成。”苏文道:“师父主见甚高。”就依其言,日日营中饮酒,不表。
不想光阴迅速,停兵到了第三天,惊动香山老祖门人李靖,正坐蒲团,忽然心血来潮,遂掐指一算,明知白虎星官有难,即驾起风云,来到越虎城,按落仁贵帅府前,周青在外边,见空中落下一道人,到吃了一惊。大喝:“妖道何来?快些拿下!”李靖道:“周青,休得莽撞!我乃香山老祖门人李靖是也。今是薛仁贵有难,特来救他,快报进去。”周青听了李靖二字,倒身下拜,说:“原来是恩仙,小将不知,多多有罪。元帅卧床不起,昏迷不醒人事,请恩仙同进去看视。”李靖随了周青,来至后堂,走近床前,揭开帐子,李靖看了额上伤痕,就知是朱皮山这妖道作怪。忙取葫芦中仙水,搽药伤所;又取一粒丸药,将汤灌于口中,登时落腹。肚中响了三声,仁贵悠悠醒转,说:“嗄唷,好昏闷人也。”两眼睁开,身上觉得爽快,忽然坐起床上。周青、薛贤徒欢喜不过,叫声:“元帅,李恩师在此救你。”仁贵见李靖坐在旁首,即下床整顿衣冠,拜伏在地,说:“蒙恩师大人屡救薛礼性命,无恩可报。”分付摆素斋款待。李靖说:“不必设斋,贫道已不食烟火,今有朱皮山妖道在此横行,阻逆天心,故此下山收服妖畜,除其大患,好待你剿平东辽,奏凯班师。”薛仁贵大喜,连忙传令,摆队出城,与这妖道开兵。
各营总兵全身打扮,薛元帅披挂完备,随李靖来至东城,炮声一起,城门开处,吊桥坠下,冲出一彪人马,攒箭手射住阵脚,薛贤徒摹旗,周青掠阵,战鼓哨动。薛仁贵坐马端戟,在吊桥观望。只见李靖手中不端寸铁,惟有拂尘一个,飘飘然步行至番营,喝道:“营下的,快报与朱皮山泼道得知,叫他早早出营会我。”营前小番看见,连忙报进营来道:“启元帅,唐邦也有一个道人,在外面请大仙打话。”盖苏文听报,便问道:“师父,他们不知往那处也请了道人来,谅必法术高强,所以擅敢前来讨战。”师父木角大仙道:“不妨,谅这班蠢俗莽夫,怎到得名山圣界,访请高人。不过荒山庙宇,请其邪法妖道,投入罗网,自送残生。快摆队伍出营,取他性命。”盖苏文传令,摆一支人马,旗门开处,大仙上马提剑,营前摇旗擂鼓,冲将上来。
李靖喝住道:“来者朱皮山龟灵洞道友,少催坐骑,可认得贫道么?”那木角大仙听叫“龟灵洞”三字,不觉惊得浑身冷汗,心下暗想:“‘龟灵,二字,原是暗名。凭他相交道友,得爱徒弟,从不知我‘龟灵’暗号,那晓这个道人,竟猜破我名,谅他定是道术精高。”遂问曰:“道友何处名山,那方洞府,今至红尘,乱入阵中,有何高见,敢来会我贫道?”李靖笑曰:“我乃香山老祖门人李靖便是。那高建庄王不过外邦小国之主,盖苏文虽有本事,只好镇压番国海岛之君,扶兴社稷,该依理顺行,年年进贡中国,岁岁朝拜君王,保护边关才是。如今他横行无忌,倚仗道友九口飞刀,伤害上邦名将,眼底无人,藐视中国,以逆天理,反打战书,将圣天子十分羞辱。故而大唐起雄兵来征剿,理上应该。盖苏文屡伤大唐开国国老,及将官数十多员,得罪天子,在凤凰山下,上苍已判走,不久死于薛仁贵之手,顺了天心。今朝又得一位道友精华珠打伤仁贵,幸亏贫道早知,救了他性命,不然一旦归阴,谁除苏文大患?此罪却归道友,只怕难上仙山,修其正果了。为此特请你出来,有言相告:你虽是朱皮山学修截教,也有数千年功德,不入红尘,以成正果。然而上天爻象,该当知道,为何一时昏乱道心,助恶违逆天道,其罪难逃。故我贫道劝你好好去红尘,回仙山,可免灾殃。若有半声不肯,献你原形,悔之晚矣。”木角大仙听李靖一番言语,口虽不信,心中着忙。但被他羞辱不好意思,便大喝:“李靖,你仗香山老祖之势,欺负贫道无能,我是截教,法力不弱于你,今既落红尘,开了杀戒,谅也无妨。但你既是正教,怎的也入红尘,管国家闲事?贫道今已下山,不擒唐王,誓不归山。你休持:香山门下神通广,惹我朱皮道力仙。”
毕竟龟灵洞主与李靖开战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 香山弟子除妖法 唐国元戎演阵图
诗曰:
龟灵妖法仗红珠,千载精华功不殊。
指望威名成海国,那知一旦露形躯。
那木角大仙说罢,仗手中剑纵马上前,望李靖一剑挥来。李靖闪过,把手中拂尘望剑上一拂,大仙手便震痛,仗剑不牢,落于地下,李靖便大步上前。木角仙看了,把口一张,就吐出红珠一颗,精华射目,望李靖照面门打来。李靖全无惧色,把手中拂尘轻轻一拂,这颗红珠拂落于地,拾起手中,往怀内藏过。大仙一见红珠收去,料想不能复回朱皮山去,吓得面如土色,慌忙下马拜伏于地,高叫:“大仙,可怜念我弟子千年修炼苦功,得受此珠。今一旦被大仙收去,难成正果。望大仙还珠复口,感戴甚深,恩重如山。从今回山去,再不敢胡为了。”李靖笑道:“我方才劝言在前,你偏偏不肯听我,今哀求贫道,事已迟了。若要还珠,快快献出原形。”木角仙听言,心下十分懊悔。要此红珠,无奈何只得现了原形,乃是一个簸箩大的乌龟,受日月精华,采天地之气,修成这颗红珠,才炼人形,那晓被李靖猜破,要他献形,把符咒画在龟背,要复人像,且待五千年之后。便说:“孽畜,贫道助你风云一阵,去你罢。若执迷不悟,要还此珠,便赏你一刀。”那龟精料哀求无益,便借风云而去,影迹无踪,引得吊桥边兵将,笑声大震。番营前盖苏文,气得面如土色,来取李靖。仁贵一见,催开战马,舞戟上前迎住。
苏文算计已定,把赤铜刀架住画戟,说:“住着,本帅有言对你讲。”薛讲贵收住坐骑,问道:“有什么话对本帅讲?”苏文应道:“我是番邦元帅,你为中国大臣,必然眼法甚高,能识万样阵图。今本帅刀法平常,实不如你。我有一个阵图在此,汝能识得否?”仁贵笑道:“由你摆来,自当破你阵图。”
苏文传令,就调数万大队儿郎,分开五色旗幡,登时列成一阵,果然摆得利害。苏文道:“薛蛮子,你在天朝为帅,可能识此阵否?”仁贵抬头一看,但见此阵,有诗为证:一派白旗前后飘,分排五爪捉英豪。银枪作尾伸头现,中有枪刀胜海潮。
薛元帅看罢,哈哈大笑说:“盖苏文,你排此阵难我,明明藐视本帅,此乃一字长蛇阵,我邦小小孩童也会识破,难着甚人?”苏文道:“你休得夸口,只怕能识不能破。”仁贵道:“就是要破也不难。你还未摆完全,限你三日后摆完了,待本帅领兵从七寸中杀将进去,管教你有足难逃。”盖苏文听见此言,明知仁贵能破此阵,传令儿郎散了此阵。又说:“薛蛮子,你既然识此阵图,本帅还有异阵排与你看。”仁贵道:“容你摆来。”盖苏文就分开旗号,顷刻演成一阵,叫声:“薛蛮子,你可识此阵否?”元帅看时,但见此阵,有诗为证:红白大旗按后前,居中幡子接云天。刀剑枪戟寒森森,英雄入阵丧黄泉。
仁贵道:“此乃是三才阵,只消按天地人三才,用三队人马,往红白黄三门旗内杀入,此阵立可破矣。”苏文见仁贵识破,不足为奇,传令儿郎散了三才阵,又复分列旗幡,摆成一阵。说:“薛蛮子,你可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