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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纵使存在着那个决定性的疑问,他也没有问出口。
「怎么了,爸?你的表情怪怪的喔……」
不知何时已帮忙做完家事的由宇将茶倒进岩已经空了的茶杯里。
「我在想事情。还有,当着父母亲的面说什么表情怪怪的,像话吗?」
「抱歉、抱歉——那爸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平常总是未经思考就行动的父亲的话似乎勾起了由宇的兴趣,只见她在岩身旁坐了下来
「没什么啦……就恭一的事情啊。」
「喔。」
由宇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他到底是在想什么呢……竟然还打算和那个人一起住?」
由宇大概认为岩是以管理员兼父亲的立场,担心今后的发展吧。只见她这么问道,想要探询岩个人的意见。
「算了,我想暂时就随恭二高兴吧。看他刚才的样子,两人似乎处得不错不是吗?」
「……嗯、是啊。」
看着由宇含糊其辞的样子,岩在内心苦笑着。
他隐约察觉到女儿对恭一抱持着一份特殊的感情。所以,他也知道她并不乐见现在这样的情况。
只不过,由宇应该也和岩一样,在希望恭一幸福这点上抱持着相同的想法。在恭一坚称那女人是『阿姨』的期间,她大概决心要尊重他的意愿,在一旁默默守着他吧。
岩自然是有些心疼,不过对岩而言,女儿能够成长为一个为人着想、心地善良的人,还是令他满心自豪。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恭一时的情景吗?」
岩静静地问着让他自豪的女儿。
「咦?嗯,还记得啊……」
由宇露出有点讶异的神色,不过她随即点了点头。
「那家伙就像借来的猫一样不知道在怕什么,害我也跟着紧张起来,跟他说话还真是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啊。」
「啊哈哈,对啊。是托儿所还是念幼稚园的时候啊?恭一的皮肤比以前还要白,像个女生一样,文文静静的。」
两人回忆起往事,笑着聊了起来。
当时,岩猜想羽佐间彻路在妻子过世之后,应该有所不便,于是便邀白天时只能和保姆接触的恭一出来和由宇她们一起玩。
是因为现在恭一已经顺利长大,才能像这样笑着谈论。曾有一段时期,每当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岩就对羽佐间彻路有一肚子气,并为恭一感到心疼。
那时候,恭一整天大半的时间都窝在房间里,没和人见面,是个白净纤弱,丝毫没有霸气的孩子。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着实让人在意。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恭一和他们接触时的态度了。
总之,就是非常地听话。
若是以「这小孩很聪明」来解释一切,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但是,「要不要去玩?」「要不要吃点心?」「要不要一起吃饭?」「想不想来学空手道?」……面对这所有的要求,恭一总是回答「好。」「好。」,从不抱怨,只有盲目的遵从。
在不知道实情的人眼中看来,或许会认为他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但老实说,岩看到他那副模样却只想吐。
因为,岩在他身上只看到了『不安』与『恐惧』。
他完全没有任何一点自我的主张。
……伯被人讨厌。
……怕被人遗弃。
正因为孤独,所以比谁都希望与他人有所牵绊。每当机会好不容易来临,便紧抓着不放,甚至不惜扼杀自我——至少在岩的眼中,他只是这样一个可怜的孩子。
他最近有看过一出电视剧,里头有个与他有相同反应的孩子,成为大家讨论的话题。
剧情的内容,是描述一个因埋首工作而疏于照顾家庭的丈夫,有天妻子突然丢下年幼的女儿离家出走,并要求离婚。这是一部描写从未做过家事的父亲,与坚强可爱的少女交织出的奇妙共同生活,故事感动了无数的观众——在这样的赞誉推荐之下,岩也只看了一次重播而已。因为剧中登场的那个少女听话的模样,只让他感到莫名焦躁且兴起一股思心感。
没有比放弃当个孩子的孩子还要不自然的事了。
对经常这么想的岩而言,恭一简直就像是个末期病患。所以尽管明知自己是多管闲事,他还是取得羽佐间彻路的同意,每天试着与恭一接触。
也许是岩的努力总算有了回报,恭一在升上国中时,已经完全收起那种畏首畏尾的态度,成长为一个有自我主张的人了。
所以,当严听到他自己提出「想暂时和阿姨住在一起」时,实际上是非常欣慰的。
「嗯……是啊。好不容易终于找到恭一的亲戚了。」
或许是回忆往事让由宇重新体会到恭一绝非顺遂的境遇,她这么喃喃说着,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
岩摸了摸女儿的头……
「或许你会觉得不是滋味,不过就暂时忍耐一下吧。要是真有个万一,我就请安东尼奥搬出去,让给儚小姐住,好不好?」
「等、我又没有……而且,为什么是安东尼奥先生呢?」
岩的话正中由宇的痛处,让她产生了明显的动摇。不过,她还是针对岩若无其事说出口的耸动部分吐槽。
安东尼奥是住在恭一隔壁的意大利人,现为大七学生。
印象中,他好像是因为不想就业,所以死皮赖脸一直设法留级,仅靠打零工来维持每天的生活所需。闲暇时就整天打红白机。真要说起来,是个堪称人生不良范本的人物,不过……
真的要强制人家搬离,由宇多少还是有点于心不忍吧。
但是岩却摇摇头,一副愤慨的样子说道:
「那混帐竟然瞒着我偷偷养起九官鸟来了,说是什么想要有个谈话的对象!」
「哇,明明就是个意大利人说。」
由宇所想像的意大利人,八成是那种个性开朗、和谁都能打成一片的角色吧。不用说那当然是偏见,身为父母应该要纠正她那种有欠缜密的想法才对,不过,这个时候岩姑且先说说自己想说的话:
「重点是我们公寓禁止养宠物啊。这混球!」
「啊,对喔,说得也是。」
看到女儿同意的表情,岩哼了一声,同时满意地点点头。这当然无法解决任何事情。
不过,现在只要能转移由宇的注意力就够了。
「先不管安东尼奥先生怎么样。总之,既然恭一如此希望,那就先这样好了。况且她还救了恭一,对我而言,她就像是恩人一样。」
仔细想想,「儚是由宇的恩人」这种说法实在很奇怪。算了,她本人能认同就好了,于是岩也姑且不戳破这个谬论。
看着起身再度回到厨房中的由宇,岩静静地叹了一口气。
(呼。总算是瞒混过去了……)
这都是托那个在二楼像个寄生虫一样赖着不走的奇怪意大利人之福。总之,岩决定暂时对那只九宫鸟的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那张全家福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再度运作停滞不动的思考。
为什么恭一会有那种东西?他到现在都还无法接受。
因为不管再怎么想,那种照片都不可能存在。
(恭一……难道你没有发觉吗?)
(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若是如此,目前察觉到这个矛盾点的就只有岩一个人了。
到底该不该提醒恭一这点呢……
岩一个人不发一语,双手环胸,朝斜上方的天花板——差不多是恭一房间的所在位置——投以严肃目光。
不过——
(搞错了……这边是安东尼奥的房间。)
就算赶紧转换方向,也已经扳不回形象了。
* * *
好不容易终于能说出这句宿愿得偿的话,然而……
「……等一下。」
传回我耳边的却足够这样的一句话。而且好死不死地,紧接着……
——噗。
她又放了一个屁。
「喂!」
感动全无。
还不只这样——
「不过是个屁而已,别吵啦——啊,还有,你弄错了。」
她简直就像是顺便似的补上了这句。
「……咦?」
「我是以关于羽佐间遥这个女人的记忆,所创造出来的人类没错——这点我承认,但很可惜的,我并不是你妈。」
「为、为什么?」
最后的最后竟然还冒出这种话来,我不禁哑然。
「就算你问我,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概是因为没有抚养你长大的记忆的关系吧?所以很抱歉,我既不想抱你也不想喂你喝奶。」
「奶……唔、我才不要咧!你当我现在几岁啊。」
「喔?你几岁?」
「……十五。」
我很不情愿地回答,她那纯粹是疑问的语气终于让我搞懂了。
这名女子是存在于父亲·羽佐间彻路记忆中,身为他『妻子』的佐久间遥。对我而言,就连,在我懂事时『就已经去世的母亲。』都不足。
(……这算什么啊。)
这么一来,在旁边一头热的自己不就像个白痴一样吗?
「老爸,你在搞什么鬼啊……我恨你。」
「我就说吧?那家伙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不过是无心的一句话,儚竟然大表赞同,让我吓了一跳。
「你好歹也曾经是我爸的太太耶,干嘛要恨我爸?」
我实在不明白,父亲根据自己关于母亲的记忆所创造的这个名为儚的人物,为什么会对父亲抱持着怨恨。
该不会母亲在生前其实很讨厌父亲吧?
「别误会了。这愤怒并非佐久间遥本人所有,而是被那家伙创造出来的我本身所抱持的情感。」
「那你是……在气自己被Fantomas化吗?」
「是啊……【Fantomas】化本来算是一种意外,并不是人为造成的。那家伙干出这种事来的确是个问题。而且更蠢的是,那家伙竟然还让我具现化成这样不完整的状态。」
「不完整?……哪里不完整了?」
我由上往下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儚。
那脸蛋之漂亮自然不在话下,艳丽的黑发、撑起衬衫的双峰、紧致的腰身、修长的四肢——在我看来根本是无懈可击,实在无法理解她到底是哪里不满意了……这全是因为女人欲望深重之故?
「一直看着我做什么?……你果然还是很在意这对奶吧?」
语毕,儚以双手捧起「沉甸甸」的双峰。由于她是由左右往中间使力,因此从领口微露的乳沟,真的是非常非常地壮观。
「谁谁谁谁谁在意啊!」
实际上,凡是身心健全的国中男生不可能不在意,我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话虽如此,我居然会在意妈妈的胸部,真是不健全到极点。色即是空、淫欲退散!
「我所说的不完整并不是指外表上的。依据羽佐间彻路的记忆变成这个模样是无妨,但那家伙却偏偏在关键时刻做出那种荒唐的举动,结果害我以半吊子的状态【Fantomas】化了。」
「荒唐?」
「恭一,你知道你父亲是用什么创造出我的吗?」
「你问我?……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干涉【Another】后创造的啊。」
「但是【Another】充其量只是能源体,就像物品那样,本身是没有生命的,要创造像我这样拥有生命的生物……换句话说,要进行【Fantomas】化必须要有生命体当作触媒。」
「触媒?……该不会就是牺牲者吧?」
隐藏在话语中骇人听闻的词汇,让我有种快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父亲到底用了什么……
现在『不在』这里的羽佐间彻路,到底是拿什么当『牺牲者』……
「该不会……」
一想到这里,我得到了一个结论。
「我爸拿自己当……?」
「没错,羽佐间彻路用自己的生命创造了我。」
「那是怎么回事……我爸……他不是意外身亡的吗?」
父亲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死因,让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然而儚却像是要追击般地继续说道:
「不过,那并不是问题所在。」
「咦!你怎么……」
我有种父亲的死被人看轻的感觉,忍不住当场发起脾气来。不过随即被儚的气势所压制,不由得又把话吞了回去。
「羽佐间彻路的干涉非常完美。我本来应该可以依照那家伙的记忆,完整重现肉体,顺利成为羽佐间遥的——没想到……没想到,就在我以羽佐间彻路的生命为触煤,即将结束【Fantomas】化的时候,你晓得那家伙做了什么吗?」
「这……我不晓得。」
她是真的很懊恼吧。
儚挑起柳眉,将手摆在我的肩上,从近得可以感受到她呼吸的距离,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