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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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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湖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心想关你屁事。

  “他们跟你讲耶稣,你就讲《窦娥冤》啊……”贪污犯莫名其妙地笑起来,有那种幸灾乐祸的意味,“你看我这个人多大度,照理说你把我砸成脑震荡,我应该不理你才对……毕竟有两个漏网的呀,你怎么就知道我跑不掉?我告诉你吧,我外面有钱,有钱什么搞不掂?可你看看我,并不跟你计较,潇洒得很……”

  伍湖生又看了贪污犯一眼,吐出一个字:“滚。”

  伤筋动骨一百天,等到董裁云能下床的时候,南方的天气已经非常湿热了,大朵大朵的云像厚被子一样地压在头顶,一大清早人就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每天,人们都可以看到裁云和她的母亲一块去康复室,她们总是彼此埋怨,为了各种各样的小事,当然她们也是密不可分的一体,互相支撑着。裁云对自己的康复训练是法西斯式的,她听见自己体内的新骨头在磨擦时咔咔作响,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滴落下来,母亲心痛地看着她,眼中充满泪光。

  “你不用急着去上班。”母亲对她说。

  这跟上班有什么关系?裁云心想,我不能两条腿不一样长,也不能肌肉痿缩穿不了裙子,我必须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我还要嫁人呢。有些话,你能跟全世界的人说,就是不能跟母亲说,真是太奇怪了。

  “你的三等功批下来了吗?”

  “还没有吧。”

  “如果你不方便,我去找毛所长谈……你看你为了工作伤成这个样子……”

  “妈,我求求你别掺和我的事。”

  “我不掺和,还有人出来说句公道话吗?”

  “公道自在人心。”

  “现在谁的心里会装着别人的事?”母亲冷笑道,“灯不点还不亮呢。”

  裁云正待发作,但见母亲自自己生病以来,日陪夜陪,还要在家里煮好汤水送来,几个月的功夫,一下子憔悴和苍老了许多,有一绺头发掉在额前,竟有些过分灰白了,这让她陡然有点心酸,不禁叹道:“妈,咱们在医院里就别吵了,行不行?”

  母亲一时有些木然,她是一个不会徒然伤感的人,如果会,或许早已活出了另外一片天地。裁云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母亲是一个活在混沌之中却觉得自己无比精明的人;一个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自己却浑然不觉的人。

  裁云回到三看时,这里已经旧貌换新颜,变成了嘈杂的工地,原来九监仓所在的位置,此时正在盖新的监舍,其他的旧房子也要翻新,据说年轻的管教们纷纷提议,应该向北京的女子监狱学习,在全面整修中把水泥砖墙变成金属铁艺,监房墙壁也可以涂上镇定人的情绪的浅蓝色,另外犯人可以有自己的酒吧,同时也是三看的一个副业。

  毛所长说,我这儿又不是夜总会,少跟我说那些没用的。搞得那么吸引人,是不是要鼓励别人上我们这儿来?还酒吧呢,每人一个席梦思好不好?多少人下岗没饭吃,杀人越货还有理了?想这么干你们等我退了以后再说。

  所有的墙壁依旧是阴森的灰色,格局也是十分传统的,毛所长说,这样他觉得踏实。

  上班的第一天,毛所长就跟裁云谈了伍湖生的问题。毛所长说,伍湖生现在在小号里。裁云说,为什么呀?毛所长说,他跟人打架,闹得太不像话。裁云没有说话,她想像不出伍湖生那个样子会打架。毛所长又把伍湖生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

  伍湖生也的确是跟贪污犯打了一架,起因是闲聊的时候,有人说,在外人的眼里,进来的人最受尊重的是思想犯,犹如渣滓洞里的政治犯,不过现在没有了;电脑黑客当然最牛逼了,属于高科技;其次是经济犯,有智商啊;杀人犯也行,有胆量;强奸犯和抢劫犯最等而下之。贪污犯自诩智商高,得意洋洋地看了伍湖生一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伍湖生已经响箭一般地射了过去。

  裁云也有些奇怪伍湖生不愿意接受取保候审这一事实,这多少有些反常,加之伍湖生毕竟救过她这一因素,在毛所长同意的情况下,她又来到有关部门,把这个案子的卷宗重新看了一遍。




  




  房间的门打开了,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房间里没有什么特殊,可以界定为单身男人的居所,一切从简。唯有桌上一把巴掌大的金牌,上面刻着王者之风四个字,其凝重及色泽隐隐显现男主人曾经有过的辉煌。董裁云掂量了一下,是足金所制。

  房东说,他这个人倒是不欠房租的,这一次不知去了哪里,以往也是神龙不见首尾,有时很久不见,有时又足不出户,好像很呆得住那样。

  有没有见过他带不同的女孩子上来过夜?

  那倒没有。

  家具上有一层薄灰,的确有数目可观的音乐碟没有撤封地弃之一旁。有成人杂志,房东又说,哪个男人不色?没看见不等于没发生过什么吧。

  他犯什么事了?房东问。

  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董裁云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吭声了,又重新细细地审视了一下一览无余的居所,她承认没有任何收获。

  傍晚的时候,董裁云去了程藐金的家,这在派出所是很容易查到的。程藐金的父母倒是并不敬畏她的那一身警服,不像伍湖生的房东,多少有些配合的神色。程藐金的母亲只开了木门,隔着铁门跟裁云说话,也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屋里有个老男人边吃东西边看电视,对万事没有好奇心的表情。

  程藐金的母亲显得很不耐烦:“……她从来不回家,算是离家出走了吧……那件事以后她总是埋怨我们,一会儿说我们不应该报案,一会儿又说我们害死她了……我们没了一个女儿又没了3万块钱,这种事怎么可能生吞下去?跟她讲也讲不清……总之以后你们不要来找了,我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想……我们还是可以好好谈一谈……”

  “有什么好谈的,几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事……她真的不会回来的,你等也等不到她。”程藐金的母亲边说边关木门。

  不等裁云说出什么,木门已经砰的关上了。

  裁云在路边的大排档吃了一个煲仔饭,等到暮色四合,略有些许晚间的凉意,便起身去了咆哮夜总会,这是伍湖生提供的唯一线索,说是程藐金有一个表姐在咆哮当坐台小姐,艺名叫作晶晶。

  当天晚上,晶晶没有来上班。此后的3天,她都没有露面。

  世界上有许多事其实并不复杂,但需要人有足够的耐心,而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缺乏耐心。

  裁云坐在家里发呆的时候就会这么想,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母亲像幽灵一样地出现了,她说:“我知道你在查谁的案子。”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是那个强奸犯吧?毛所长跟我说过是他从废墟里把你刨出来的,我就知道你会重新调查他的案子。”

  “是又怎么样?”

  “这种事是不可能的……你不觉得你的小说看得太多了吗?”母亲的脸色分外严峻,如临大敌。

  裁云不屑道:“你想哪去了?真正是你看电视剧看得太多了。”

  裁云联想到这两天母亲的一些反常举动,比如格外注意她的行为,包括她有时打电话,一定会有余光扫到母亲,她在擦桌子,但你分明可以感觉到她竖着一只耳朵,而且裁云房间的桌面,总有被翻过的痕迹。裁云搞不明白,她到底是在跟犯罪分子作斗争还是在跟母亲作斗争?

  然而,她是太了解母亲了,所以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此后的一天晚上,裁云终于在夜总会见到了晶晶,晶晶说她根本不知道藐金在什么地方。但是第六感告诉裁云晶晶没有说实话,而且藐金不在音像门市部,又不在家住,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如果晶晶不罩住她还有谁能罩住她呢?

  晶晶说话的时候一直不看着裁云,有时眼神会在恍惚中一跳,很明显,她心里并不是很踏实。这就让裁云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找不到藐金本身就让她感到这个一目了然的案子蒙上了神秘的色彩。

  凌晨2点钟,晶晶一身疲惫地从夜总会里走了出来,她上了一辆出租车,一直等在外面的裁云也上了一辆出租车。

  深夜的这座城市依旧是半梦半醒的,街道上并不寂寞,车来车往的密度依旧很高,车速也因夜幕的掩护很是夸张。那些白天不能进城的大货车报仇一般地狂奔,充斥着各条主要街道。晶晶的出租车虽说是七拐八弯,但也是由城西直奔城东的方向,没有人会在自己的家门口做不体面的生意。

  越来越多的人喜欢黑夜,尤其是晶晶住的淘金路,已经形成了城中村。所谓城中村,也就是南下大军聚集的地方,特点是杂乱拥挤,白天还算正常,到了晚上满是不夜的痕迹,无论是店铺还是居住在这里的人们,都是越夜越美丽,处处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召引着八方来客,洗脚妹店小二之类在街道上川流不息神采奕奕。

  晶晶进了一栋浅绿色马赛克墙面的公寓楼,她按了防盗门外的对讲器,随着一声清脆的门响,晶晶闪身进了楼内,防盗门重新关上了,信号灯在熄灭之前,裁云看到了302室的字样。

  第二天白天,裁云直接去了大楼管理处,很快查明与晶晶同住的一个女孩名叫沈露,在香泉桑拿浴室做按摩女,裁云拿出了程藐金的户籍照片,被证实就是此人。

  白上衣,白短裤,除了淡淡的烟熏眼有点勾魂以外,可以说程藐金不大会给人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

  “中式还是泰式?”她边问边转过身去铺浴巾。

  这是香泉桑拿浴室的一间按摩房,有两张床,有玫瑰油香熏,让人感到一种舒服的眩晕,房间布置得干净整洁只是灯光略显暧昧。董裁云穿着一件和式的白色浴衣坐在其中的一张床上。

  没有得到回答,藐金还是照样不紧不慢地铺浴巾,她的短裤档很低,背后看露出一小截股沟,甚是性感,她没戴胸罩,明显的真空包装,一切挑逗尽在不言之中。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董裁云想。

  “我想跟你谈谈,还是按照小时算钱。”裁云的声音平和低沉。

  藐金没有反应过来,有些迷茫地看着裁云。

  裁云想了想又道:“你千万别误会,我只是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藐金还是不得要领。

  “关于伍湖生的案子……”

  裁云的话音未落,只见藐金脸色大变,本能地要往外走,训练有素的裁云已抢先一步挡在门口。

  “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藐金的声音有一点点颤抖。

  裁云直视着藐金的眼睛,亮了一下手中的证件。

  程藐金显得非常的不冷静:“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为什么还要我一遍一遍地重复噩梦?”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你这种情绪我们根本没有办法谈问题。”

  “我不可能冷静!我也不想谈我过去的事情!”

  “程藐金,你可能是个受害者,但是你必须配合我们把事情搞清楚。”

  藐金沉默了片刻,转身走到一张按摩床前,坐下,侧脸冲着墙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

  裁云并不理会她的态度,坐到藐金对面看着她说:“……事情到底发生在什么地方?是你们一块去宾馆开房,还是在嫌疑人的家里?”

  藐金一言不发,当裁云透明。

  在重新阅读伍湖生强奸案的卷宗时,裁云发现程藐金的原始笔录有一些自相矛盾的地方,其中包括与犯罪嫌疑人之间案发的时间、地点也有出入,办案人员解释是她在受刺激后神志不清晰所致,总的来说事件还是可信的。现在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她的神志应该恢复正常了吧。

  “我在问你呢。”裁云固执地提醒藐金。

  藐金仍不说话,隔了一会儿,用极小的声音道:“变态。”

  “你说什么?”

  藐金冷不丁地冲裁云喊道:“我说你变态!你为什么对细节这么感兴趣?你可以去买三级杂志啊!我没什么可说的。”

  程藐金到底年轻,她越是冲动,就越是让裁云相信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

  “不管你怎么想,请你回答我的问题。”董裁云的声调仍很平和。

  “我失忆,行不行?”

  “你在笔录上说,你们一块去过祥福宾馆,有这回事吧?”


  “有又怎么样?反正我是被迫的。”

  “有还是没有?”

  “有。你满意了吧?”

  “那么一块到他家去又是怎么回事?”

  “是他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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