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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的饭店服务员
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在这条街上
都是她惦念的姊妹
我三岁的女儿
整日在这条街上玩耍
青青白白的花,被她踩在脚下
她是槐树花最疼爱的小姊妹
光线
微暗的床边
闪亮的针尖。外婆
飞针走线时安详、严肃的脸
针尖使人朴素,只缝补今日
它指向这里
指向人活着的地方
当外婆离去时
嘴里含满了茶叶
针尖使我可以忍受自己的幸福
为了亮一些,她移到窗前
一针一针地缝下去
永不复返
黄昏小贩
为了两只活着的手
我也历经屈辱
也有不愿说出的话:
它就藏在那堆恍惚的面孔下
那被货担压弯的背影中
他们被撵过街角,撵到
马路对面……他们匆匆跑着
不停地转过惊骇的双眼
想起工厂区的童年
我生在这里:厂房,烟囱,瓦砾
我生在这里
伸出惊讶的小手
多少粗糙的大手,抚爱过他
多少坚硬、锐利的老茧让他疼痛
至今,我还在懊悔那种挣扎
他们歇息时的鼾声
他们腋下的铁锈味
他们沉重的背影,快乐的脸
我生在这里,直到我混沌的心
懂得叫喊。我生在这里,这里
人们因为无所期待而活得容易
夫妻肖像
星期天的正午首先在嗅觉中降临
虽然,屋外的太阳
还像一袋蓬松的锯屑
潮湿的衣物,在空中漫步
我食指上的墨水斑
是整个上午唯一的奇迹
她操着针线的手,慢下来
似乎要从伤痛中
抽出新的伤痛
这把铝壶
被炉火咬了整整六年
自来水总带着漂白粉味
松开一捆青菜
我清洗着菜叶上发白的农药:它适合
所有麻木的心……
那些认为我们幸福的眼睛
也纷纷走进厨房
沉闷的正午,总有婴儿诞生
总有新鲜的绿叶被塞到阳光下
我好像听见
那微光中的呼喊
——有多少我们爱上又错过的事物
把我们留在深深的债务中
银河菜场
在菜场光秃、油亮的肉案前
暗红的猪心猛地落入篮底
它陪着落日一起沉没
它将赞美一个三口之家灯下的亲情
钟楼顶端,那黑色的指针
多么寂静
远处厨房里
缓缓飘来的油烟味增添着我们心中的幸福
成长
二鼠他们不打我
二鼠他们不骂我
他们玩泥巴、打仗、捉蛐蛐
他们只是不理我
外婆说:“好孩子,自己玩!”
外婆说:“好孩子,不要哭……”
好孩子,穿着新的蓝裤子
一个人站在楼道里
好孩子,天黑了
就一头扑进外婆的怀抱中
外婆说:“好孩子,不要哭!”
外婆说:“好孩子,自己玩……”
郊外,春花饭馆
忧心忡忡的夜晚
骨缝间迟疑的细雨
春花小姐.
很晚才脱去迎宾的长裙
被雨水揉皱的郊区
像一张破损的十元纸币
货车隆隆开过
摧毁了灯下所有事物的信心
她别扭地站着
难熬的饭馆,难熬的心。母亲
在厨房中捧着面团
拨起又落下的算盘珠
带来雨夜的凉意
门外的杂草间,银白的罐头盒
像一只边走边啄的仔鸡
黢黑的月桂树,总在有人痛苦的地方
开出细碎、伞形的小花
白菜场,1976年春节
我跟在一只大竹篮后面
黑暗的巷道,凌晨五点
母亲的背影
使我的走动更显得恍惚
我七岁,因困倦憎恨这样的时刻
那昏暗的白菜场,攒动的人影
一下子撞入我的体内
我缩紧瘦小的身躯
我理解的渺小
与这样的清晨有着微妙的联系
一条条长队
锈黑的铁丝网围墙
连接着那些苍白的脸庞
当第一扇店门打开,四周灰尘一紧
迸发出喧闹的人声……
那只大竹篮
排在另一条长队中
像只小兽变得透明
薄薄的竹片,交叉在晨光下
这就是我曾经接受的教育
时代颂
暴风雨想小步走来
拉灭灯绳,看那闪电
看那暴雨
那壮丽、又不断沉没的
细密的身躯……
诗人的力量
■ 叶匡政
“作者,创造者,诗人!那个人迄今还不存在。”
当年轻的兰波这么说时,他在用生命验证自己的幻想与心中的真理。
这个有信仰的“顽固小子”,这个曾经快活的、无畏的、出色的、可以在纯金的叶子上写诗的天才,这个相信奇迹的人,用他短促而狂热的青春向世界展现了诗人的力量。
幻想、真理、信仰、奇迹、青春,当我说出这些词,一定遭到今天诗人的嘲笑,他们会不屑地撇撇嘴:都什么年代了,还说这些大而无当的词。
看看吧,某些诗人在这个年代都做了什么?他们使诗歌成了诗人的奢侈品,诗歌是排外的,诗歌是暧昧的,诗歌是一种呓语与废话的潜流,诗歌是少数人才能掌握与破译的密码。
诗人终于走到了这个社会的最低点,他们不愿向任何人证明他们是诗人,他们不愿证明他们的激情,他们不愿证明他们的梦想,他们不愿证明他们也有伟大的渴望。
他们固步自封在一个渺小的圈子里,相互写作,互相取悦;他们不再崇拜创造、颂扬创造;他们远离活生生的人群,唯恐稍有接触便被击得粉身碎骨;他们不再为大地上那些绝望的、凄惨的灵魂忤悔;他们愿意被养得膘肥体壮,逆来顺受;他们不再认知真理,也不愿在灵魂中拥有真理;他们不探究现在,更不关心那未知的世界;他们似乎不再活在这颗蓝色的、神秘的星球上,而是活在一堆古怪而深奥的思想与符号中。
不,这不是诗人的生活!绝对不是!
不是世界不再接受诗人的请求,而是诗人不再相信自己拥有这样神圣的使命。 诗人从来就是人群中的天使,他真诚,他博爱,他纯净万人之灵;他“观看一切,感觉一切,穷尽一切,探索一切,表达一切”;他总在达成一颗心与另一颗心的炽热沟通;他一次次展开双翅,期望把人群带向更清澈的、更开阔的存在空间;是的,他是天使,“是语言中永远不会陈旧的唯一的一个词。”
诗人从来就是人类的青春,他融化人心,使血液沸腾;他是激情与幻想的拥有者,更是信念与勇气的唤醒者;他知道遭受苦难和厄运如何放声歌唱,他也知道怎样以生命为代价去发现那光辉完美的新生活。是的,人类的灵魂从来都是依据青春在表达,如果诗人消失了,随之逝去的将是整个人类的全部青春。
诗人从来就是返朴归真者,是古人,是人类精神血脉的传承者。像叶芝说的:“他们的眼睛,他们那炯炯有神的古代眼睛,闪着欢乐。”他既能把握生活的本质与整体,也会听从内心的声音在无限的精神疆界上驰骋。他不仅拥有一个种族的记忆,更拥有一个种族的未来。
是!诗人永远是一个新生世界的梦想者!诗人的力量就是青春的力量,而青春是一个诗人灵魂的凭证,何时何地都不能失去,因为它是幻想的凭证,更是激情的凭证。
夜晚的秘密
■ 阿 毛
不能不写到
不能不写到风——
风并不认识它经过之物
却不能自己地爱了;
不能不写到雨——
它潮湿的声音
和没完没了的眼泪;
不能不写到花——
它在风雨里温存
在骄阳下还摇曳稀有的露珠和爱情;
不能不写到雪——
它的洁白、轻盈
和与温暖漫长的距离;
不能不写到月——
它的幽雅,清冷
和露珠悄润枝头时,异代的情奔;
不能不写到水——
它无人能及的品质,和不老的容颜
还有滴穿石头的本领;
所以,我不能不写到石头——
它的坚韧与厚度,
写到现在的自己
即便在爱中,也只会静默;
不能不写到梦中的钻石和鼻尖上的黑痣;
不能不写到橡皮擦和幼稚的童画;
不能不写到断发、老脸和颤抖的双臂;
不能不写到庸才的琐碎和长寿;
不能不写到天才的疯与死;
不能不写到生活的细部,在细部周围;
不能不写到一本书——
它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
每一个段落,每一个标点。
每一个啊,都是我们过去活过的,
今后要活的。
我不能不写啊!
为了每一次在诗的开头出生,
每一次在诗的结尾死去。
而一首完整的诗,
还是无法成就我的一生。
用这样的和谐
允许我用柔软去配坚硬——
用泪去洗海水;
用水柔软的足尖在石上
滴出一个个长满青苔的盆地;
允许坐在岩石上的人鱼,
在铜质喇叭里放一束娇嫩的花。
——允许我用这样的和谐
允许我用黑色混淆白色——
用鹿作马,用水代酒,
用自己的血去喂养仇人的孩子
延续古老的忠诚和另类的血脉;
允许近义词相隔,反义词相亲,
左右逢源,上下一体
天上的星与地上的人相爱。
——允许我用这样的对立
允许我用“在”亲吻“不在”——
用今年的双手捧住去年的雨水;
用此刻的绸缎去缅怀消失的身体;
用现在的瓷器去装将来的液体;
允许我用上个世纪的静默
来淹没这个世纪的喧哗。
一允许我用这样的和谐
允许我用文字抚摸纸张,
用纸张抚慰灵魂——
用黑色的字去填满白色的纸,
用形容词缠绕名字,用动词呼喊名字;
允许在不断的缠绕和呼喊中,
于黑暗中看见光明,
在死处逢生。
——允许我用这样的奢侈
我生活之外
比我活得更好,我不知道的
夜幕降临,那内部的光还亮
孔雀石一直在那古矿里
几千年后,我看见的
那蓝色和我命中的颜色
成为姐妹,成为相亲相爱的部分
爱和光一起走进生活
石头也走进来了
成为首饰,像词走进句子
成为含蓄的短语
我生活之外的光与爱
同那神秘的蓝色一同走进来
裹住身子,裹进生活
连毛孔也附着它的柔情
从头发到眉毛,从手指甲到脚趾甲
从里到外,改变了光和色
你无法理解,我也不能说出:
颜色怎样成为奇迹?石头怎样成为爱?
风声
白天让夜晚
交出它全部的秘密
你不说一个字
是风在说
树不是风,树是风经过的地方
你不是爱,你是爱经过的地方
尽管如此
我仍可听到你的呼吸
是那风声
无数次出生,无数次死去
感恩
当然,我见过春天,见过冬天
见过无数的杨柳和刀片
我感恩,所以我原谅
因为冷,我原谅热
原谅热错过的风和雪
原谅火错过的水和冰
原谅不安的眼神和慌乱的手指
和一颗心错过的三次颤栗
因为甜,我原谅苦
原谅苦错过的花朵和蜜蜂
原谅石头和莲花以及陪伴它们的水珠
原谅不遗余力的作茧自缚
和一片蚕叶的无数次迷惘与疼痛
因为爱,我原谅恨
原谅恨错过的温暖和柔情
原谅痛错过的甜蜜
原谅眼中的沙粒和嘴唇的语
和一生错过的一次沉迷
我原谅,此时此地,我原谅
青春与光阴和情不自禁的回避
石头也会疼
你应该知道的:
被踩的蚂蚁是会尖叫的
走过的石头也会疼
我这么敏感
是因为世上万物都会疼
你不在,不在疼的中心吗?
一些伤感的旧歌
和不断变白的头发
都是光阴流逝的部分
我怎么也无法
习惯一个爱的消失
一个人的死去
所以我的头发在疼,嘴唇在疼
牙齿在疼,眼泪在疼
你应该知道的:
任何一个事物的疼
都是我们的某一部分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