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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 - 太平裂碑记-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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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若紫依然咬着唇点头,头一点,眼泪还是颗颗堕下。
  陆寄风也不知道自己双眼一闭,是不是能再睁开,只清楚地感到云若紫冰冷柔软的小手,在他的鬓边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发,动作很温柔,很小心,却有种莫名的沉重。
  然而,知觉却渐渐清楚,脑子也慢慢动起来,被划断的喉咙已经不痛,除了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之外,并不怎麽痛苦。陆寄风抬起无力的手,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颈子,触手处只是乾掉的血片或血块,却怎麽都摸不到伤口。
  陆寄风难忍讶异,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道∶“若紫,你看我的脖子伤口怎样了?”
  云若紫瞪着被泪洗净的眼睛,将脸凑上去看,道∶“没有受伤了,他们割开你的脖子,现在好了。”
  陆寄风大惊,还没想通怎麽回事,云若紫终於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抱紧陆寄风,泣不成声,含含糊糊地说了些话,却哭得说什麽都听不清楚了。
  就算云若紫不说,陆寄风环顾周围,也大概知道是怎麽一回事。那头母虎浴血处处,僵硬的躺姿已说明了一切。
  云若紫一日惊怕,哭了许久才抽噎止声,抱着陆寄风睡去。陆寄风却觉精神饱满,好几次试着要拉开云若紫,将她抱到草堆中躺好,但总是他一拉开她的小手,云若紫必会惊醒,更紧地抓着陆寄风的衣服。
  陆寄风只好抱着她大半夜,一直到天快亮了,云若紫才真正睡熟,而不知道陆寄风的动静。
  陆寄风将她放在草堆中与幼虎一起躺着取暖,动手将洞穴中的尸体一一拖到外面,抛下山崖,他很怕尸体又引来食尸虫或是猛兽。
  本以为死的都是大人,每一个都是逾百斤的身体,拖动起来必定非常艰辛,想不到重是重了点,却没有想像中困难。
  陆寄风一面拖尸体,一面难忍满腹狐疑∶
  “我的手脚明明断了,怎麽会一夜就痊愈?我的颈子被割断,血还跑进气管里,怎麽会醒来连伤口都找不到了┅┅?陆喜以前常说我太瘦弱,怎会今儿一丢石子,就砸断了一个大人的牙?我是陆寄风吗?我没有这麽健壮啊┅┅”
  将尸体一一抛下山谷之後,只剩下母虎和一头幼虎的尸体,他却无论如何狠不下心将虎尸也丢下去。
  天已大明,陆寄风取饼那几个强盗丢在原地的刀,开始扒土挖洞,准备好好葬了这头对自己有哺育之恩的老虎。一直挖到太阳高照,挖出一个七八尺长、五六尺宽的大洞,刀已挖断了两把。他口乾舌燥,却也不怎麽累。
  洞中传出云若紫的一声尖叫,陆寄风丢了刀奔进去,连声问∶“怎麽了?怎麽了?”
  云若紫哭道∶“你不见了,猫妈妈不见了┅┅呜┅┅”
  陆寄风抱紧了她,道∶“别哭,别哭,我陪着你。”
  云若紫抽泣着,转头看见两虎的尸体,眼泪又落,她已经哭得两眼红肿,可怜万分,陆寄风很想替她拭泪,但自己两手都是泥土,只好柔声劝慰,道∶“猫妈妈和小猫儿都到天上了,你不要伤心,我的爹娘也在天上,会照顾它们,它们去找我爹娘了。”
  云若紫哭道∶“你骗我,猫妈妈和小猫都不动,都在流血,你去叫它们起来。”
  陆寄风有点束手无策,道∶“它们真的死了,每样东西都会死的。”
  “死?”云若紫稍止哭声,“可以不死吗?”
  陆寄风道∶“天底下没有不死的。”
  “死了去哪里?”
  “去天上,天上跟我们这里一样,我爹我娘都在那里,那里也有很多猫儿、狗儿,而且那里的人都好得很。”
  “比你好吗?”
  “比我好多了,所以猫妈妈和小猫就不要回来了,他们去跟别人玩儿。”
  云若紫半信半疑,怔怔地看着陆寄风。
  陆寄风道∶“你饿不饿?渴不渴?”
  云若紫点了点头,陆寄风道∶“你知道有水的地方在哪里吗?”
  云若紫还是点头。
  “你认得路,就带我去,我们先找点吃的再回来。”
  云若紫指着两头摸索母虎乳头的幼虎∶“我们把它们也带去。”
  这两头刚出生的虎,每头至少也有十斤重,走路都走不稳,两个小孩子如何抱得动?陆寄风道∶“我们去去就回来,它们不会跑走的。”
  云若紫转身奔到幼虎身边,抱着幼虎,用力摇头,看样子她是绝不肯再离开这两头虎子半步了,陆寄风没有法子,只好依她,道∶“好吧,我们把它们也带着。”
  陆寄风试着一抱,竟不觉重,想想早晨拖尸体的怪事,便试着一手挟一头幼虎,果然就只像携着两个装衣裳的包袱一般,没有多大的妨碍。
  陆寄风灵机一动,蹲了下来,道∶“来,你骑着我的肩膀,我载你。”
  云若紫好奇地跨坐上去,两手抱着陆寄风的头,陆寄风掖下挟虎,肩上扛人,果人不觉有多吃力,玩心大起,笑道∶“你抓紧我,我要跑喽!”
  说完,朗声呼啸,狂奔而出,但闻耳畔呼呼风响,面前景物飞掠,竟与骑着快马飞奔不相上下,云若紫高兴地尖声大叫,忘情而笑。
  “往哪里?要往哪里?”陆寄风一面飞奔,一面大声问。
  云若紫尖叫、笑着叫∶“往东!往东!”
  陆寄风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跑这麽快,只顾拼命跑,发挥一切能力地跑。云若紫兴奋得什麽都忘了,清脆的笑声响遍天边,突然叫道∶“跑过头了!跑过头了!”
  陆寄风紧急煞车,喘着气,与云若紫两人又同声大笑,掖下的两头幼虎却叫得更大声更卖力。
  云若紫指回西南方,道∶“那里有泉水,好马儿,转头过去!”
  陆寄风一笑,往西南边再跑,这回放慢了速度,云若紫指点小路,越过一片树丛垂藤,眼前赫然已是一潭幽泉,碧紫色的水光滟潋,倒映着蔚蓝天空与片片白云,日光洒在水面上,有如片片锦鳞光辉。
  陆寄风放下幼虎和云若紫,两人两兽趴在水边,大口喝水。幼虎一整日未吸到母乳,虽然是连视力都还未长成的婴儿,也本能地学会了喝水。
  陆寄风喝饱了水,揽泉洗面一番,水中映出自己的面孔,依然是他熟悉的旧容颜,只是气色不但没有因风尘而憔悴,反而红光满面,丰盈充润,令他颇感奇怪。
  云若紫挹清波而濯足,一双雪白得几乎透明的小脚在水中更是照曜如玉。云若紫突然间起了身,一件一件脱去衣裳,跃入水中,放怀浸水。陆寄风提醒叫道∶“小心水深,别滑了脚。”
  云若紫整个人泡在水里,笑道∶“水好冰!你要不要下来?”
  陆寄风一想,也觉水清诱人,便也脱了衣裳跳进泉中,果然冰冷沁人,舒适难言。陆寄风一面留意着两头在草地上抓虫扑蝶的幼虎,一面留意云若紫,不让她离开太远。
  洗过这一番冷浴,微风轻柔,两人坐在草地上,云若紫以怀中玉梳梳理过头发,也替陆寄风重新梳好发髻,用红绒线绑理整齐,笑道∶“你现在不像一头泥猪了。”
  两人相视一笑,陆寄风找了些可食的野果,两人填饱肚子,云若紫道∶“小虎子吃果子吗?”
  陆寄风这才想到两头尚未断奶的幼虎不能光喝水,皱眉道∶“它们只能喝奶,我想想办法┅┅”
  云若紫站了起来,两手围在口边,发出长啸。
  陆寄风吓了一跳,她的啸声竟似虎似狼,但高亢清远,不知这小小身体,如何能发出这样高远悠长的声音?
  不久,树丛间沙沙声动,密草中钻出一头极大的狼,陆寄风惊望着云若紫走上前,将狼拉到两头小虎边,母狼的腹部重甸甸的,好像涨满了乳汁。
  母狼躺了下来,云若紫把幼虎拉上去吸奶,幼虎不习惯狼的气味,本来还摇头晃脑地抗拒,闻到乳香,才渐渐安静,趴下来开始吸狼乳。
  正看得发呆,林间沙嘶之声又传来,缓缓走出另一头虎,云若紫的手摆了摆,那虎便乖乖坐在一旁不动。陆寄风背後被什麽撞了一下,转头看,是一头豹,旁若无人地躺在一边,接着又步出两头狼,几只山犬,树间拍翅之声大作,一群各色各样的鸟儿,都栖息在周围树上,悠闲地啄羽,或是翘足顾盼。
  短短的时间,这一处深山幽泉,竟群兽毕集,众禽罗列,这些飞禽走兽未必都能和平相处,但是此时却都悠然自在,相对忘机,好像在天堂一般,绝不会有杀戮或掠食。
  这幕奇景,比见她驯虎还要奇异,陆寄风脑子里反覆地只想着∶她倒底是什麽人?总之,绝不会是凡种。
  陆寄风坐在云若紫身边,道∶“若紫,你说你爹是云萃,对吗?”
  “嗯。”
  “你从小就在云家生活吗?”
  “嗯。”
  “更小以前呢?”
  云若紫不解地看着陆寄风,似不解其意。
  陆寄风已有答案,又问道∶“你想不想念你爹、你娘,和你哥哥?”
  云若紫想了一想,笑道∶“也想,也不想。”
  陆寄风道∶“咱们埋了猫妈妈和小猫之後,你要回爹爹家里,还是要和我在山里?”
  云若紫抱着他的手臂,道∶“我要跟你还有猫儿在一块!”
  陆寄风虽大感欣悦,却又想着∶“和若紫妹妹一块在山中隐居,固是人生快事,但是云伯伯和云拭松一定很想念她,若紫妹妹是如此神奇的人物,我犹不舍,况且他们七年的亲情?”
  他痛下决心,不管怎样,先护送云若紫回到她的家中,自己要怎样再做打算。经过了这几日的相依为命,云若紫已成了他生命中最亲近之人,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好像硬生生割断他的肝肠一般。
  红尘人间也好,清逸云水间也好,他都觉得无足喜,无足厌,云若紫在什麽地方,什麽地方才是他想要归属之地。
  幼虎喝饱了奶,云若紫呼啸几声,众兽及飞禽渐渐散了,陆寄风再度挟起幼虎,背起云若紫,回到虎穴去。
  秦长风以宝剑割下一截虎爪,递给云若紫,轻道∶“这是猫妈妈给你的,你留在身上记着她。”
  云若紫拿了琥珀色的虎爪,小嘴一扁,似乎又忍不住想哭。
  陆寄风狠下心不再理她,重新拾刀挖洞,他的体力似用之不尽,只是所需洞穴实在太大,他一直挖到将近黄昏,终於挖成了足够的大小,而众盗所丢的刀也都全部报销了。
  陆寄风将母虎和死去的那只幼虎扛了出来,放进穴中,云若紫站在一旁看,默默不语。
  陆寄风拉着她跪在穴边,对母虎三拜,陆寄风默祝道∶“你於我们有哺育之恩,留宿之义,寄风聊筑此穴,以报区区。此恩此义,终生不敢或忘。”
  祝毕,才与若紫一同将土推进穴中,掩盖尸体,填平墓穴。
  忙完了这件大事,接着便是带云若紫回到家中,这两头小虎,谅想云家养得起,只是要怎麽带这两头路都走不稳的幼虎,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陆寄风持着细枝,在土地上画起图稿,利用山上的树木设计推车·他只剩一把宝剑,绝不能作太精细的削木工作,以免损缺了剑刃,应付不了这一路上的危难。
  他很快画好草图,便开始打量着附近的树木藤蔓,选定以後,以宝剑砍下为用。这把宝剑是云拭松珍藏爱物,虽不是绝世神器,却也算得上一流,因此砍起树木竟能如切芦草,十分顺手。
  陆寄风制做推车之时,云若紫一直坐在虎穴边,她撕裂了自己的白色丝帕,一根一根抽着丝,不知道想做什麽。
  不一会儿,云若紫跑来道∶“寄风哥哥,你帮我把这爪子剖成两半。”
  陆寄风莫名其妙,还是取剑帮她将虎爪剖平为一样的两片,云若紫又跑回原地,继续忙她自己的。
  等陆寄风做好了推车,试着将两头小虎放进去推着走了几圈,确定稳固无虞,才抱着幼虎进入洞穴中,与云若紫一同席地坐着,道∶“云妹,我们明天早上便离开这里,我带你回家。”
  云若紫道∶“我们为什麽要离开这里?”
  “这附近既有那些坏人出没,就不安全,还是早点避开为是。再说,你爹一定想你想得紧了。”
  云若紫微蹶着嘴,道∶“我爹不会想我。”
  陆寄风一愣∶“是吗?他不疼你吗?”
  云若紫道∶“我爹怕我,从不敢抱抱我,每次和我说话,都好像我会吃他似的;有一次见到我哥哥跟我玩,打了我一下,他逼着哥哥跪在我面前,一直问我有没有怎样,请我别生气。一直到我说好了,没有事了,他才许哥哥起来。”
  陆寄风心下大奇,云若紫应该不会胡说,他看得出来云萃对云拭松极为疼爱,但为何会对自己的女儿竟是恐惧恭敬?难道和她的奇异有关?
  眼前晃出一条白练,陆寄风一怔,云若紫正提着两条白布,在他眼前晃动。陆寄风一看,原来是两条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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