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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公主疑道:“逃出黑灵城,是不可能的事!你怎么办到的?”
陆寄风道:“相由心生,在黑灵城内,根本就没有我们所见的一切。明白了眼前所见、所触,都是幻影,则黑灵自殁。”
“是吗?”西海公主半信半疑,陆寄风也就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如何不小心以太过宏大的真气掀起沙涛,为了挣逃反而打破地面,坠入此地的事,说了一遍,西海公主听罢,发出一阵轻笑,道:“嘿嘿,原来地下水道,是真有其地。”
陆寄风好奇,道:“你知道这是何处?”
西海公主道:“这只有西域的贵族皇室,或是掌军之人,才有可能知道的地方,哼,就连平城里的那位小皇帝,都不知晓呢!原来是你误打误撞见着的,我就说!你怎会知道这个地方?”
陆寄风问道:“此地这样机密,却是为何?”
西海公主道:“告诉你也无妨,早就有个传言,说在大漠底下,藏着这么一道千里水路,是西域十六国历代的君王所建,一来引水为用,二来成为进入中原的地下途境!”
陆寄风吃了一惊,道:“这水道……能通往中原?工程如此浩大?”
西海公主道:“倒底工程多大,倒是无人明白,毕竟这向来只是传闻。”
陆寄风敲了敲石壁壁面,工整的表面及稳固厚实之感,足见工程精细,一丝不苟,必是数代的苦心所累积而成,比起万里长城,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工程在地底之下,则比长城更困难百倍。为能兴建此地者,气吞六合,恐怕就连拓跋焘都难以征讨。
西海公主又道:“敕连克汗找这条路也找很久了,谁能独占此道,谁就有可能进占中土,统一天下!”
此话并非妄言,地面上战事不休,但地下却平静无波,如果西域有野心者在地下暗中进行这样的秘道工程,确实能不动声色地进入中原。而中华之水尽是自北流向南,自西流向东。地面上的河流如此,地下水道也一样。而不知谁找到了这一道丰沛浩然的水脉,若是整条水道已成,大军在地下顺着水脉前进,更是乘势之便,一日千里。
一旦大军顺水进入中原,绝不是任何人能事先防备的。
陆寄风心中再三赞叹,世上最难的机关,并非精细复杂的步步妙局,而是这样浑然天成,气势宏伟的大道。
但若是让拓跋焘比其它地方的君王先找到这条水路,那么,拓跋焘能征讨的天下,就不止整个中国,而是更远更无边的范围!一片黑暗当中,陆寄风无法看见西海公主的表情,但由她的呼吸变得有点沉滞,陆寄风感到她心中也在想着类似的问题。
只有西域少数掌权之人能知道的事,为何西海公主也会知道?她明明可以离开大漠,却一直在这附近徘徊,难道……
就在陆寄风才想到唯一的可能时,一阵冷风骤然传入,陆寄风尚未查觉出这股冷风之异,一道猛烈的气劲,已轰袭而至!
陆寄风急时抱起两位公主,身子凌空急翻,闪过这道掌气,喝道:“是谁?”
没有声音,没有反应。
陆寄风抱着两位公主,贴壁而立,屏住了气息,静听着周围动静。
这水道内居然还会有别人,是陆寄风始料未及的。
那人在此多久了?为什么藏身此地?是专程来对付陆寄风的,还是原本就留在此的异人?种种疑问,登时全涌上心头。陆寄风暗暗蓄劲,朗声问道:“是谁暗中偷袭?陆某若有冒犯,请前辈出声示警……”
话未说完,哗啦骤响,水底溅射出宏大水柱,射向陆寄风:陆寄风虽看不见,却由水涛乱流中,感觉到一股人的呼吸气息,便知水柱必是被此人的周身真气所带起,水柱中之人掌气狂拍向陆寄风,挟着裂山之威。
陆寄风举掌相迎,上清含象功的威力,将这道迎面巨涛全数逆袭了回去,哗啦啦之声中,汹汹水涛全喷上对面的石壁。
陆寄风的掌气反击之力,竟将石壁震得略为一晃,整座水道也似乎摇了一下,陆寄风自己心头一惊,想道:“糟了!若我不顾一切地反击,打垮了这水道,头顶上的沙漠塌陷,我们都要被活埋于此!”
陆寄风有了这层顾虑,便急忙收掌回身。但是,紧接着却是无数激射而出的水柱,锐速如箭,由水底下疾喷而出,射向陆寄风。
陆寄风听音辨位,双掌左右呈圆抱之形,化阳为阴,散出真气,只听喀啦一响,射来的水柱竟在瞬间凝为冰柱!
无数冰柱自半空中急坠落水,哗喇哗喇之声不绝,陆寄风随手接住一根落下的冰柱,横在身前为剑,喝道:“阁下始终不出声、不露面,暗中伤人,究竟是何用意?”
在方才冰柱落水之时,陆寄风仍听得出其中一声哗然落水之声与其它不同,应是有人趁机也遁入水中,在水底下伺机再攻。这阴险的作风,令陆寄风反感。
被陆寄风的霜气所凝的水波,有的化做凌散的冰珠,散在西海公主身边。西海公主完全没看见发生了什么事,只由声音中知道水底发出强大的攻势,差点要吞噬了他们,不由得惊道:“是什么……藏在水底下?”
陆寄风道:“一定是人,否则不会这样神出鬼没。”
“是吗……?是人怎能在水下潜那么久?”
功力若够,像陆寄风一样在沙底下龟息数日而不死,就不是难事。而由那人不知已在此地多久了,陆寄风竟都没有发觉他的存在看来,此人的武功根基,绝非泛泛。
猛然间水涛以沉缓之力,微波横扫,差点让陆寄风站身不住,由双足一紧之感判断,自己竟被卷住了双脚,往水里拉去!
这股拉力的劲道,有如静海深流一般,能移山动城,陆寄风急忙定身立形,不动如山,水涛席卷横扫,也无法把他拉扯下水。却听一声惊呼横过耳边,陆寄风立刻知道是武威公主与西海公主已经被卷下了水。
陆寄风暗呼不妙,急忙循声跃入水中,及时拉住武威公主与西海公主,欲再跃上水面,却被一道巨索缠住,将他往水底下拉去:这道巨索至少有两个人粗,陆寄风和两位公主紧紧地被缠在一起,动弹不得,只觉一阵腥臭之气迎头扑来,陆寄风完全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腥气已当头罩下,陆寄风身子一松,才脱开巨索,便被吸压之力,挤入一处紧密之地,陆寄风大骇,终于想通了,水里攻击他们的,果然不是高手,而是怪物。如今三人都被吞入了怪物咽喉之中!
陆寄风一阵气闷,那股推挤按押之力,强得惊人,四面八方皆是挤动不已的肉墙,将他们三人紧紧地推往深处,陆寄风根本就无所置力,只能紧紧抓住两位公主,心中暗惊:“难道就这样葬身怪物之腹?”
这是他作梦都没想到的下场,可是如今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吞了进去,恐怕是难以逃脱,一切皆休了。
陆寄风仍勉力将周身真气汇聚丹田,流转于外,让周身真气源源不断流转,这股真气形成的气罩,令他身如金刚,不至于被挤押断骨,但是两位公主的根基不够,恐怕再被推挤不了多久,就要被挤断了全身骨骼,化作肉泥了。
心急之中,陆寄风突然想到幼年时曾见疾风道长以子午之法,将人骨节尽数揉碎后,灌气成为人球的可怕武功。
自己以气罩护身,怎么就没想到阻止这挤压之力的唯一法子,就是将怪兽之体也以真气鼓成巨球?陆寄风放开拉住两位公主的手,往前后一推,真气自两旁散出,立刻便将肉壁推开寸许。
但觉天地间剧烈一晃,陆寄风心知是怪物身子翻腾之故,更加摧动元功,呼吸吐纳,又将肉壁推挤扩大,一口气拓广了两尺!
那怪物吞下三人,突然气窒,因此用力扭动了一下巨躯。不料猛然间整个身体的前节鼓胀起来。
那怪物在水中翻腾急转,以身躯押卷住鼓胀如球的部份,要将之消扁,却感到鼓胀之处不但未消,反而还在急速膨胀着。
陆寄风的真气塞满了肉墙周遭,接着便只要顺势引导流转,便自能生生不息,运转自如,陆寄风双手以坤地干天,圆抱之形导气运转,也将真气一波一波地推移而出,包围着他们的气球越来越大,空间越来越广了。
西海公主在这宏大的真气中,几乎难以呼吸,眼前红光跳动,竟是有了光明。西海公主勉强睁眼看去,只见陆寄风身在半空之中,周身所发出的真气有如火球,正向外扩张,与不断紧压着的肉壁相抗。
西海公主怔住了,只见陆寄风周身真气所发出的光辉,照得周围四面八方的血管肉膜,清清楚楚,跳动不已的血管被真气推压之下,发出鼓似的“咚”、“咚”沉重音律,红通通的肉壁上,肌理毕现。
西海公主也心知三人一定是被某种巨大的怪物所噬,在怪物体内竟还侥幸未死,奋力搏斗,眼前这奇诡之景,就连她都胆颤心惊,西海公主强定心神,抽出怀中毒刀,大力往脚下一刺!
刀没入肉内,西海公主顺势横划,刀刃在肉上画出一道长逾十尺的伤口!
怪物突感剧痛,全身大力抖动,在它体内的三人也像狂风骇浪中的小舟一般,忽上忽下,甩滚不已。但陆寄风全力撑持住,将真气不断推展、扩充,周围已扩充成上下各逾数丈、奇大无比的巨球。
西海公主刃上的剧毒才染至怪物肌理之中,汹涌的血流便喷溅而出,陆寄风一发暴喝,刚猛至极的上清含象功第八层真气,以毁天灭地之威,向周围暴散!
轰然巨响,怪物整个身体硬生生被当中炸破,裂为两段!
陆寄风破体而出,在血雨、肉雨之中,冰流哗然四溅,那怪物居然不死,断去的后半截身子虽失首脑,却仍矫建腾跳,大力甩尾,溅起喷满水道的巨柱:陆寄风凝水成剑,往怪兽巨尾挥去!
冰挥数闪,在黑暗中划出数道明光。
明光一闪不见,又是寂然无声。
接着,哗啦哗啦哗啦几响,被断为数截的怪物身驱,块块落入水中,溅起最后的水花。
陆寄风喘着气,一手攀于石壁,不让身子掉下。
平静的水道,只多了浓浓的血腥气息。
陆寄风唤道:“公主!小雪!”
西海公主微弱的声音在水面响起:“我在这儿……”
陆寄风听音辨位,跃至水面一把拉住她,退到水道边缘,道:“小雪呢?小雪呢?”
西海公主道:“方才……一片混乱,我没抓得住她……”
陆寄风大急,叫道:“小雪!”
他以雄厚真气所发出的声音,顺着水道传送出极远,源源不绝,但是却完全没有回音。
陆寄风想到武威公主一定是落入了水中,被溺毙了;或是早在怪兽体内,就已经被闷死了,再不然就是方才激战之时,被怪物扫中而死了……
陆寄风又大叫了一声:“小雪!”
这次的声音之中,心摧肠断,几乎要把人的耳膜震破。
一声极轻微的呻吟声,在水旁响起,那不是西海公主的声音。
陆寄风疑心是自己听错了,才这一愣,只见前方金光一闪,嗤地一响,烟出火明。
陆寄风定神看去,武威公主坐在石台之上,持着点了火的衣带,微微笑看着陆寄风。
陆寄风拉着西海公主,跃至她所坐的石台,又激动又欢喜,道:“你……你平安无事,为何不出声让我知道?”
武威公主拓跋雪笑道:“我听你唤我的名字,心里高兴,只想多听几声。”
陆寄风一愣,拓跋雪又道:“可是你后来唤得我耳朵都疼了,我没法子再听,只好现身啦!”
陆寄风松了口气,道:“你以后别再这样吓我!你可有怎样?”
拓跋雪摇了摇头,笑道:“我没怎样。”
周围血气弥漫,十分刺鼻。众人藉着火光往水上一看,只见血红满川,漂浮上下着点点白色的肉、黑色的皮,狼籍一片。
拓跋雪突然惊呼了一声,踉跄退了好几步,陆寄风顺着她的眼光望去,也倒吸了一口气。
水面上浮着一张残缺的脸,至少有丈许宽大,一对箩筛似的大眼翻白,血丝牵布,青色的厚唇有如小舟一般。那张面孔浮在水上,下颚已缺,嘴唇只有上半片,想必是陆寄风炸开它的躯体时,将它的尸身炸得片片不全。这就是刚才将它们吞食的怪物,竟长着人面,思之更是令人作呕。
回想起方才的激战,陆寄风与西海公主都惊心不已,他们连倒底对付的是什么怪兽,竟都一无所知。
水面陡然颤动了几下,陆寄风道:“小心!”
他一把推开拓跋雪与西海公主,一步上前,小心以对。但水面的抖动并未再起波涛。
陆寄风喘了口气,不敢掉以轻心,刚刚他在对付怪物之初,确实有感觉到人气。虽说怪物长着人面,很有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但若真的有人呢?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