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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秋华将呆滞的云若紫放在榻上,道∶“我暂时封住了她的灵窍。”
“怎┅┅怎麽回事┅┅?”
封秋华正要回答,又望向门外,云萃往门口一望,也瞧见了,喝道∶“拭松!出来!”
原本在门後鬼鬼祟祟的人影,只好硬着头皮转了出来,唤道∶“爹,封伯伯。”
“你在干什麽?”
“我┅┅”云拭松不敢说,但是眼睛不时瞄向呆坐在榻上,雪娃娃一般的云若紫。
“你又想去招惹若紫,对不对?你怎麽老是不听话!”
云拭松道∶“为什麽我不能跟妹妹玩?我又不会欺负她!”
“你粗手笨脚,会伤到她。”
云拭松更不服气,道∶“可是爹你连她的面都不让我看。”
“有什麽好看的?”
“她是我妹妹,不能跟她玩、不能跟她说话,连面也不能见,为什麽,爹,这是为什麽!”云拭松忍不住叫道。
云萃怒道∶“若紫身份贵重,我是不想让你闯祸!”
见父亲发了怒,云拭松不敢再顶撞,心里只是不服,喃喃道∶“不就是我妹妹而已吗┅┅?”
云萃挥手道∶“快滚出去,别在这里胡闹。”
云拭松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去,还屡屡回头看,而差点被门槛绊倒。
云萃叹道∶“唉!这个小子真不知轻重,也不知能防着多久!”
封秋华道∶“这要看你打算瞒他多久。”
“这个秘密,我会守到我死前才让他知道。”云萃道,“大哥,你看若紫┅┅?”
“是妖。”封秋华沉声道。
云萃脸都白了,踉跄退了一步,看了看那呆呆的若紫,又看了看封秋华。
“她身边是否有什麽异像?”
云萃苦着脸道∶“异象?异象已经多得普通事情才叫异象了!她的园里花木不分季节乱长,鸟雀从不敢飞过,再凶猛的猎犬一经过,也是趴在地上,动都不敢动,不知是见到了什麽?”
封秋华道∶“她的元灵恐非人类,但颖悟恋亲,又应该是人,真是教人疑惑。”
“连你也看不出来?”
“她这股妖气萌而未长,便已能识破我的道行,若是长成,恐怕祖师爷通明真人也不是对手。”
苏萃目瞪口呆,想不到封秋华会说出这麽严重的话。通明真人司空无的道行成仙,可以说是道门最高深的人物,竟然或许不敌眼前这小女娃,叫他如何能接受?
封秋华也长叹了一声,若是平常的妖物,威力又不可限量,他自应该一剑杀了,以除後患。但是此妖关系着他的结义兄弟的身家性命,他若是妄杀,必会连累云萃一家。
几经思量,封秋华道∶“机缘若此,我也无话可说了!兄弟,你速备真铅八两,真汞八两,丹砂八两,玫瑰、芙蓉、梅花各九千,在鼎炉中烧起深井之水。”
云萃连忙唤进家丁,吩咐准备诸物。铅汞及丹砂都是易得之物,花虽非一季可成,但是云若紫的庭院中,居然同时盛放着所需花朵,几十名家丁婢女很快便集全了这几万朵花,依封秋华之言,投入煮着沸水的鼎内。
封秋华屏退众人,解下冠帽,披散着头发,拔剑出鞘,将剑横放在前,便於榻上打坐,将若紫放在他的怀中,双掌抵着云若紫小小的背部,专心摧动真元,不久,封秋华鼻、耳、头顶渐渐冒出白烟,白烟缠绕,越来越浓,几乎要完全遮蔽了烟中的两人。
云萃大气也不敢透一口,站在旁边盯着。
白烟又逐渐淡去,原来烟雾被云若紫吸入,气息由封秋华的体内灌入云若紫五窍,两人的心律、脉动都缓步合拍,达到一体之境。
横放在前的宝剑突然一动,灵光出鞘,冰般的剑气倏地贯穿了云若紫与封秋华,云萃差点惊呼出声,及时控制了住,免得扰乱他的术法。
封秋华双掌圆抱,呈乾天坤地之形,一股真气渐渐成形,大鼎中滚沸的水突然哗啦一声,倾盆飞出,像漩涡一般急转,花、水、丹砂等物的香气散布在空气中,笼罩着两人,被这股真气牵引着化为水圈,蒸气水烟迷蒙,化作光芒,自东璇右转,在子、午、卯、酉四个方位出现光点,光点激闪,汇入中心,化成一颗丹珠,渐渐地沉落了下来。
丹珠悄然落入封秋华手心里,原本刺目的光芒变得柔和,映着他的掌心。
接着,封秋华将丹珠往云若紫眉间捺去,最後的金光一闪而逝,云若紫的一双柳眉之间,有如画上的一般,多了一颗艳丽的红砂,原本就粉嫩的面庞,更是容色充盈,娇艳欲滴。
封秋华长吐了一口气,将云若紫抱了下来,便专心地静坐调了一回气息。云萃见他端俊的面庞略显出憔悴,惊疑不定。
云若紫似已清醒,站在榻边,双手撑着小脸看着封秋华。云萃觉得她似乎有点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这天机还是要等封秋华来说,才能了解。
封秋华睁眼对着云若紫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才对云萃道∶“我以我的八成内丹,暂时封住了她的妖气,若是没有遇上法力更强的妖魔,外力是揭不去这层封印的。”
云萃惊道∶“八┅┅八成的内丹?大哥,这┅┅”
“吾已将闭关退隐,功力於我无用,不如发挥它最後的功能。也还好她的妖性尚未萌生,否则我也无能为力了。”
云萃激动难忍,道∶“大哥,你为小弟牺牲了毕生功力,这┅┅”
“这是你我的缘法,不必多说了。”
封秋华下榻,正要佩上宝剑,转念一想,又将宝剑递与云萃,道∶“此剑名为斩情剑,已随我多年,方才斩去她的邪气,将来或许能发挥一些辟邪的作用,你将此剑挂在她的房中,不可轻易取下。”
云萃双手接着剑,感激得不知要说什麽,拼命忍住泪水,道∶“大哥,你此去坐关,何时方出?仙山何处?也告诉小弟,让我将来还有机会一睹音容┅┅”
“千山万水,朝夕无夕,何处何时我不能知,总之随缘吧!”封秋华道,“还有,眉间尺是否真有传人,你最好切实查清楚,我总感到这里头事情不单纯。此後尘世的事我不管了,你若真的想报答我,就多做几件大的义事,将来┅┅”他看了云若紫一眼,道∶“也不会因妖生害,无福消解。”
“是,仅遵大哥教诲。”
云若紫倚着封秋华,牵玩着他的衣带,对他似乎十分依恋,封秋华抽回自己的衣带,对云萃一拱手∶“我走了,你多加保重。”
“这、这便要走?”云萃颤声问,眼泪忍不住已滴落在地。
封秋华一笑,脚下泛出一股清烟,托起他的仙袂风飘,一眨眼便出了大门,消失在天际。
云若紫“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叫道∶“叔叔不要走,不要走哇┅┅呜呜┅┅”
云萃抱起云若紫,目送着已无踪迹的天边,许久许久,难解内心惆怅。
望着泪痕满腮的云若紫,云萃不由得生出一股亲近之情。养她七八年以来,云萃对此女只有恐惧,如今她体内有了义兄八成的内丹,就彷佛义兄的分身一般,令云萃别感亲慰。暗下决心,此後要真正地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照顾。
※ ※ ※
自别了结义兄弟之後,云萃寻得一个空闲的日子,带了几名随从及独子云拭松,乘马往长安北郊,去寻柳衡的家。
事先他已命人调查过,知道柳衡家中只有一个老母,无父无兄,会是何人传他剑法,更教云萃想不透。而柳衡跟着刘义真离开之後,便没有他的行踪消息,也许是与母亲一同搬离了。
云萃等人行出长安市区,越往北行,虽然还在长安里,却已是人烟渐少,废墟处处,路上枯骨散布,树林间也偶尔可以见到溜窜的人影,鬼鬼祟祟,似乎是准备拦路打劫的盗匪。
云萃父子衣着高贵,但是身边随从家丁皆是壮汉,料这些游离宵小也不敢轻举妄动。
想不到这几百年的首都,自汉末以来,已残破如此,仅只城中维持着繁华。看着这残败的景象,云萃一路上自是连连叹气。
前方领路的家丁突然止住了步子,还头道:“老爷,快到林间躲躲!”
说着,不等云萃下令,便急忙拉扯着将马牵入林中,云萃与云拭松也听见了远方一阵震耳的大笑与喧哗声,间夹着微弱的哭泣或呻吟。
躲入林间的密荫中,家丁将衔枚塞入马口,免得马匹发出嘶鸣,曝了行踪。
喧笑而来的队伍渐渐行过,竟是一队穿着皮毛的匈奴军士,所骑的马匹上有的绑了妇女,有的驮着米粮财物,後面还以草绳牵拉一队汉人男子或老人、小孩,不是伤痕累累,就是垂头丧气,都绑成一串,像牵牲口一般。军士身上的刀或长矛上,没有一把不是血痕淋漓的。
云拭松气得一动,被云萃拉了住,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匈奴士兵们扬长而过,胡语的嘻笑交谈声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
家丁探头探脑地先出去趴在地上附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才起身去牵出云萃与云拭松的马匹,道∶
“老爷,那些胡兵走远了。”
云拭松道∶“爹,他们抓老人和小孩子做什麽?”
云萃没有回答,专替云拭松牵马的马僮道∶
“少爷,您不知道匈奴专拿活人练箭,射活靶子!他们的大王赫连勃勃,最爱射活人取乐!爱挖人眼珠子和心肝下酒,性子一起来,不要说是汉人,就连他的妃子也顺手就杀了,剖心剜腹,许多人都见过的。”
云拭松咋舌,转头问道∶“爹,真的吗?”
云萃眉心微聚,道∶“长安境内的守备如此不严,竟容胡兵光天化日,招摇劫掠,看来┅┅城里怕也守不久了。”
“匈奴会打到城里?”云拭松惊问。
云萃道∶“若是朝廷没召桂阳公回南方,就会再守一阵,再看看吧!”
云拭松道∶“哼,那个桂阳公还是早滚回健康的好,关陇不希罕朝廷来管。”
父子二人闲谈国是,已来到北郊的村庄里。荒地里零星地散布着许几排破旧的竹篱茅舍,云萃等人在较偏冷之处找到柳衡的家,只是一栋几乎不能挡雨的木屋,屋外堆积着像是废物的不知什麽东西,就算云萃家的柴房也比这还要体面几倍,一时之间,云萃还东张西望,没见到这幢近似废墟的屋子。
马僮正要敲门,才发现门只是闭着,并没有上锁,推开门看,空空的四壁内,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味,不知之前是什麽样的人生活在里面。
马僮奔到云萃马前,禀道:“老爷,里头没人住,都积了灰了。”
云萃皱眉道:“去打听打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马僮领了命,在附近问了几户人家,才又奔回来道:
“老爷,村里的人说,柳衡有个老娘,应该是被接到邻村竹林的陆家去了。”
云萃抬了抬手,让马僮在前面领路,往秦家而去。行出这个小村不过七八里,又见到前面慢慢地踱来一队骑在马上的官兵,皆是右衽衣冠,神情沉重。
云拭松道∶“是晋兵,爹。”
云萃一喜原来还是有骑兵在此巡境,不料两名挑着柴经过的村人一见,吓得脸色如土,柴也不要了,往地上一丢转头跑进树林,一溜烟便不见人影。
云萃愣了一下,几名家丁像是想到了什麽,面色也变得和村民一样恐惧,正要拉着云家父子的马躲进林中,那十来名晋兵已见到他们,皆露出惊喜之情,鞭马呼啸,喝道∶“围起来!”
十来名官兵将他们团团围住,刀剑出鞘,竟是打劫的样子。
云拭松怒道∶“你们是官兵,还是强盗?”
众官兵都哈哈大笑,以刀尖指着云萃父子,嘻嘻哈哈。
家丁们有的已跪了下去,叫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
其中一名官兵拍马上前,笑道∶“本将军是来剿贼的,你们几个聚党出没,绝非善类,快把赃物交了出来,本将军饶你们狗命!”
云拭松骂道∶“我们是汉人百姓,你瞎了眼?方才胡兵才抓了一队人民过去,你们快去救人是正经!”
众兵脸色都是一沉,喝道∶“刁贼!再废话连你也杀了!”“这一带给匈奴抢乾了,你老子正愁没开销!”
云萃已然明白晋兵与匈奴干的是一样的勾当,只是匈奴更凶残暴戾,这一带的官兵不敢与匈奴兵争夺民膏民血,见到云萃这一行衣轻马肥,当然是格外欣喜,绝不会放他们了。
来不及云萃阻止,云拭松怒气腾腾地斥道∶“你可知我们是长安云家,竟敢太岁头上动土!”
众兵愣了一下,长安云家乃是首富,官府里不少达官显贵都有交情,不同於一般百姓,若是被上面知道了,他们几个定要人头落地。这样一想,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有人呼叱道∶“灭口!”便大力拍马奔腾,朝一名家丁身上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