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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逻叹了口气,道:“您这样是冷酷呢,还是豁达?云小姐已化做了一具脓血骷髅,固然没错,但毕竟……夫妻一场,就算是她亡灵无知吧!做个念想也好的。”
陆寄风诧异地看了看迦逻,有些奇怪他会说这样的话。
迦逻闭口不再说了,陆寄风将马车慢慢地直驶向云府在郊外的园子,还在林外,便停了下来,道:“你在这里等等。”
陆寄风一个人进了墓园,望见那方孤坟的一瞬间,本以为不会触动的心,却像是被一根针剌了进去一样,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他说不出任何话来,远远地看著墓地,甚至不愿意走近。他怕这几天的动心忍性,会在见到孤坟的那一刻前功尽弃。失去了云若紫之後,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练功会变得那么困难,反倒是什么也不想的时候,才觉得平静了一些。
难道那一刻起,自己就随著云若紫而死了吗?
他确实会有这样的念头,死也许轻松一点,这些日子以来,他只是在过著心如死灰的日子,木然地依照前辈们的叮咛而活下去而已。
如今他的心愿,也只是和舞玄姬决战後,同归於尽。舞玄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心已死去的敌人。
他就这样远远地站著,望著那远处的坟茔,不知过了多久,才能挪开步伐,转身离去。
这次回到马车上,迦逻便没有再说什么,望著陆寄风御车,驶出北门。
一路之上,迦逻都不发一语,陆寄风只顾驾车,也没说什么,两人无话地驶出了几里,眼看就要出虎牢城门了,陆寄风才回过头看著车後,脸上有些疑惑。
迦逻道:“陆……陆大哥,你在看些什么?”
“没什么。”陆寄风耸了一下肩,继续驾著马车往城外而去。
迦逻也回头看了老半天,看不出什么值得看的,暗觉得奇怪。
等马车一出城门,来到郊野,官道旁植著白杨,苍翠幽静,只闻马蹄。
陆寄风突然眼前一亮,在官道的树边,立著一道人影,正是迦逻。
迦逻高兴地招手道:“你总算来了!怎么让我等这么久?”
陆寄风转过头,看著车厢内的迦逻,车厢内的“迦逻”对他微微一笑,陆寄风突然明白了,张大了口,作不得声。
车内的“迦逻”掀帘而出,站在官道边的迦逻一见,诧异地指著他,道:“你……你是谁?”
“迦逻”将头发解了下来,转身抹去脸上的脂粉,那张面孔,除了千绿还会有谁。
她不必解释,陆寄风也猜得出她一定是对迦逻谎称要迦逻在此等自己,然後便扮成了迦逻的样子,跟了过来。陆寄风万万没想到她会出这一招,只得苦笑。
迦逻怒道:“果然是你!你竟然冒充我,陆大哥,把她赶走!”
陆寄风轻叹了一口气,道:“千绿,你何必……唉!”
千绿下了车,哀愁地说道:“陆公子,婢子是跟定了您,不得已出此下策,请公子见谅。”
迦逻怒道:“谁要你跟,你快走!”
他伸手便要去拉千绿,被陆寄风止了住,道:“你别动手动脚,千绿姑娘,我已说过千遍…………”
千绿道:“婢子知道前路艰难,可是我已背离了云家,若公子不许我追随,婢子也会在後面跟著,绝不回头。”
迦逻一跃上车,确认封秋华也在车上,才转头对陆寄风说道:“她爱跟就让她用走的!
我就不信她会走多久,最後还是要乖乖回去,陆大哥,咱们走!”
陆寄风依然婉言劝道:“你回去吧,云老爷不会怪罪你的。”
“公子您不让婢子随行,婢子绝不起来。”千绿说著,便跪了下去。
陆寄风道:“这…………”
眼见千绿长跪不起,陆寄风想了想,其实她是不会有危险的,因为他知道在不远之处,其实有人会保护著她。
陆寄风只好狠下心来,说道:“千绿姑娘,我们就此别过,你善自珍重。”
千绿脸色苍白,望著陆寄风真的扬起鞭子,轻轻一抽,马匹便往前而行,卷起一阵黄尘。
迦逻第一次见陆寄风对千绿这么绝情,高兴万分,道:“我不知你今天便要走,还以为你约我到这儿,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
陆寄风道:“我有什么话,用得著约你出来说?”
迦逻道:“随便什么话,总之,不要在云家就好。”
陆寄风道:“云老爷这十年来,照顾封伯伯,你半点恩都不懂得感谢?”
迦逻怔了一下,道:“感谢?为何我要感谢他?”
“人有恩於你,自然该感谢他。”
“那要怎么感谢?”
陆寄风正要解释,又忍不住头往车後看。
迦逻拉著他,道:“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你在担心那婢女,对不对?”
陆寄风道:“担心也是人之常情,她一个弱女子……”
迦逻不悦地说道:“我不许你担心她!”
陆寄风道:“你真是越来越蛮横,我得好好教你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坐在他身边的迦逻撑著脸,喃喃道:“为人处世还要学吗?我对喜欢的人好,不喜欢的我就不理,这不就够了吗?”
问题是你喜欢的人太少了!这样下去,早晚要把所有的人都得罪光的。陆寄风把这些话放在心里,只是有些无奈地想著。
此时,突然隐约听见一声尖叫,似乎是千绿发出来的,虽然陆寄风已驶出一段距离,但是他内力深绽,就算隔得十分远,还是听得到惊叫声。
陆寄风拉住了马,道:“千绿姑娘出事了!”
迦逻也听见了,道:“她是装的,你别理她!”
“不行,我得回头看看。”
迦逻拉著他道:“不要去。”
陆寄风把疆绳递给迦逻,道:“你在这儿等我,别走开。”
说完,身子一拔,便飞空不见了,迦逻气得跳脚,叫道:“陆大哥!”
陆寄风几下凌虚御空,足点叶尖,便见到前方路面上两道人影斗得正激,几下刀剑相格之声,乡铛不绝。
千绿退在一旁,躲在树後,脸色发白地看著。那相斗的两人之一,正是云拭松,另一人则是一名青衣汉子,一张方睑,约莫三十来岁年纪,看起来十分平凡。
云拭松长剑挺出,直取中宫,向那人胸口疾剌。那人侧身避了开,云拭松的手腕一振,再度横剑劈去,那人却面露喜色,道:
“你会武功,好,很好!”
云拭松喝道:“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没有王法了吗?”
云拭松口中斥责,手上剑势不断,那人身若游龙,一连闪了数招,道:“公子,您误会了,我并未强抢民女……”
“当街拉扯,还说没有?”
“公子,误会一场,我是请这位姑娘与我同走……”
“呸!那还不是强抢?”
“不,不,绝非如此,请和抢是两回事,在下要这位姑娘心甘情愿地跟我走,是姑娘不知为何叫了起来……”
云拭松越听越气,道:“没廉耻的东西!”
云拭松又是接连几剑,横劈直刺,剑法紧搠快速,那人竟然越闪躲越欢喜,全不作还击,道:
“请姑娘去过好日子,如何是没廉耻?公子您也可以与在下同去,保证您不会後悔…………”
云拭松骂道:“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人被云拭松越来越凌厉的剑逼得没法子,才举刀一格,将云拭松震退一步,道:“公子,且慢动手,听我说来。”
千绿颤声叫道:“少爷!”便奔来躲在云拭松身後。
云拭松档在千绿面前,道:“你说!若不能交待清楚,本公子要你的命!”
那人一脸堆笑,道:“是这样的,二位,如此乱世,人人生命朝不保夕,今朝红颜,明日便可能化作尸骨,真可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有话直说!”云拭松喝道。
那人笑道:“在下先自报名号,在下乃是一二五三员,王振明是也。”
“什么一二五三?”
那人道:“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此乱世,人人生命朝不保夕,今朝红颜,明日便可能化作尸骨……”
千绿在云拭松背後小声道:“少爷,他刚刚也对婢子重念了好几遍一样的话,会不会……
是个傻子?”
云拭松低声回道:“不会吧,他武功不差!”
千绿道:“那……是个会武功的傻子?”
云拭松转过头看著那名自称“一二五三员,王振明”的人,道:“你倒底要说什么,有话直说!”
“一二五三员,王振明”道:“你信教吗?”
“啥?”云拭松愣了。
“一二五三员,王振明”从怀中抽出两张黄纸,塞在他们怀里,道:“公子,姑娘,你们知道未来的人生吗?知道该如何安身立命吗?在此乱世之际,人人生命朝不保夕……求求你们加入红鸽寨吧!”
“红……红鸽寨?”云拭松和千绿两个面面相觑,不知他在说什么东西。
树上的陆寄风差点没摔下来,敢情是百寨连在拉信徒?自从很久以前,那个到处自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教被灭了之後,居然还有人在这样子拉信徒?
“一二五三员,王振明”道:“是的,红鸽寨在繁华的金墉城里,里面有最完善的组织,有最高强的寨主,还有最伟大的圣女以及最温柔的托婴乳母。只要你加入了红鸽寨,我们保证你未来的人生丰富美满,充满了喜乐和平,而且每个月都有银两可领,也可以换成米粮,还有固定的娱乐表演可以欣赏,结婚时还会发送高额礼金……”
云拭松和千绿两个呆站了半天,同时将黄纸给抛了,道:“没兴趣,您请吧!”
同时便转身离去,那人身子一跃,挡在他们面前,道:“这位公子您听我说完,像您这样会武功的高手,加入之後立刻升为百人数头,可以领一倍的优惠……”
“不必啦!您另寻高明吧!”
云拭松有点火大,那人双臂大开,拦在前方,愁眉苦脸地说道:“求求你们,我已经找了七八天,都从金墉找到这里来了,你也可怜可怜我走了好几天的路,再找不到人加入,我就惨了,您如果很忙,那也不必现在就亲自前往寨里,只要划个押或盖个血印,让我回去交差就好了……”
“我说不要,你听不懂吗?”云拭松真的生气了,一手拳头握紧,准备那人再罗唆,就给他颜色瞧瞧。当然弄清楚只是个不明门派在拉人之後,他也不会随便出剑伤人。
“一二五三员,王振明”急得几乎哭了出来:“这么好的条件,您还不要?现在人怎么这么难找啊?我绝不能放两位回去。”
云拭松沉声道:“不放又怎样?别逼我打人!”
“当然,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那你就让开,还是你要再打一场,逼我们入寨?”
“不,不,您是未来的同志,在下怎么会对您用强的?我只能……只能……”他说著,眼泪便流了下来:“用哭的,呜……老爷,夫人,求求你们加入红鸽寨吧!红鸽寨是个好地方,我们有山有水,还有寨歌,还有体恤手下的寨主……您不加入,寨主会扣我银饷啊?”
云拭松二话不说,手刀一劈,便往那人後颈劈了下去,他闷哼了一声,登时昏倒在地。
千绿惊呼道:“少爷……”
云拭松道:“让他睡一觉!哭哭啼啼的,烦死人了!”
千绿见他没死,才松了口气,道:“还好……”
斑处的陆寄风见没什么事,也放心了,再度无声无息地以轻功赶了回去,轻飘飘地落在马车的座椅中。
迦逻道:“怎么了?”
陆寄风道:“没事。”
“我就说没事,走吧!”
迦逻欢喜地再把疆绳交给陆寄风,陆寄风鞭马缓行,一会儿才问道:“迦逻,百寨之中,有没有一个红鸽寨?’
迦逻一怔,道:“你…………你怎知此寨?”
“没什么,只是问问。”
迦逻道:“是有这个寨,而且是最大的一寨。”
“哦?”
迦逻道:“我听娘说过,这个寨的势力遍布金墉,是很可怕的!”
“怎么个可怕法?”
“一般这种山寨都设在城外,有事才入城,但是红鸽寨的寨徒,却能在城里大摇大摆地走,不用害怕官府,势力已经深入了民间。此外,他们还能杀人於无形,化身千万,你绝对提防不到他们!”
“是吗?”陆寄风有点意兴阑跚。
迦逻道:“我没遇到过,但是娘说红鸽寨就厉害在这里,他们根本不会让你知道他们何时潜入你身边,当他们要害你时,就算是个三岁童子,也很可能是夺命的杀手!”
陆寄风本来一笑置之,但在驾车之时,却越想越是不对。他记得那个“一二五三员,王振明”闪避云拭松的剑法时,身手俐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