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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宫人已经捧着托盘,把茶盏和另一个青釉缠枝盅呈了上来,低声回禀着:“谢大人,您的茶,还有皇上赏下的雨花汤圆。”
“来,喝这个。”
六十五
谢流岚感觉到君王锐利得好似要把他穿透的视线,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接过宫人手中的白玉茶盏,递给了夜宴,自己倒是拿起她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儒雅的容颜上并没有露出任何神色。
接过茶盏,她掀起盖盅,细细地抿了一口。
不远处,已经有人变了颜色。
“很甜。”
“清茶而已,哪里有甜的。”
谢流岚那双水般平静的眼睛,透过堂皇富丽的皇宫夜晚,凝视着夜宴。
夜宴觉得自己仿佛要被那温柔的眼神所融化似的,她轻轻地,像是珍惜什么一般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唇边还浮出一抹恍惚的笑意。
“真的很甜。”
她苍白的容颜上蒙了一层微微的、带着幸福色彩的薄纱,墨色的重瞳之中也流动起朦胧的潋滟,他不禁痴痴看得呆住了。
这时,狮舞已经完毕,宫人们开始放烟花。
霎时间,彩焰向空中腾飞,天空中人物、花鸟图案绚丽各异,把他们都带进了一个梦幻的境界。
夺目的色彩照亮了夜宴的脸,闪映着淡淡的一点清雅,一抹冷艳。
五彩的烟火在黑暗的夜空炫耀着自己的缤纷,她的眼神在这个喧嚣却又孤寂的时刻不自觉地迎上锦瓯的目光,无声的言语飘荡在他们之间,仿佛在说这烟火好似他们,注定是黑夜无法属于白昼。
上元节的最后一个节目是数万个炮仗和烟火齐鸣,黎帝锦瓯在这个声音之中退席,拥着皇后离去,皇宫的宴会到此也就宣布结束。
夜宴随谢流岚出宫回到了久违的驸马府。
入了卧房,宫人进来点燃了屋内的红烛熏香,随即缓缓退了出去,渺烟伴着滴滴垂落的烛泪,淡淡地掺着一点点青灰弥漫在空气当中。
谢流岚静静地坐在窗前,明亮的眼睛中好似有一层燃烧的火焰,只是那样无声地望着,夜宴便觉得已经被焚烧殆尽。
夜宴也看着他,却一点声音和情绪都没有,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情感,没有焦距地凝视着面前的男子。
“茶中有毒,对吗?”
许久,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寒鸦飞翅,在眼下染成青色的阴影,皓腕抬起带着金丝昙花的袖,掩住微喘的唇际,纤纤十指上苍白如莲的甲透出淡淡的绯红,宛若唇上残留的胭脂,冷冽中又蕴含着浅浅妩媚:“你为何要杀我?”
“女子重瞳,必为妖孽。”他的心一阵剧烈的痛,为了掩饰这锥心刺骨的痛,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凝眸注视着夜宴在烛火中潋滟的墨色重瞳。“我这是,清君侧,除妖孽。”
“是吗?我不知道,你是如此恨我。”
扑通一声,谢流岚已跪倒在她的裙下,朱红官袍上的团纹孔雀,在他的跪姿下堆出层层的褶皱,那声音渐渐地弱了,颤抖着,宛如破茧的蝶翼:“你一日不死,皇上的龙位就一日无法安坐,大黎的江山就一日无法平静,为君王为社稷你都得死,对不起,公主,流岚自知今生负你良多,来生我一定偿还,黄泉路上,奈何桥边,你等着我。”
夜宴低首直直地看着他许久,眉目间仿若被轻烟笼住,用漠不关己的口吻淡然诉道:“你不知道吗?其实自从我第二次中毒以来,毒药……对我已经不起作用了。”
跪在地上的谢流岚眉峰猛地蹙起,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身体渐渐地蜷曲着,面色已经如纸一般的苍白,容颜上滑落下大滴大滴的汗水,落入了火色的衣袍上。
看着他发际滴落的大颗汗水和抠在胸前衣襟上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手指,夜宴心头一惊,急忙快步上前,伸出了手,想要将他扶起,谢流岚却踉跄得却无法跪稳,跌倒在地上。
“流岚,你怎么了?”
“那酒里面有毒……”他倚在她的怀中,微微抬起有些迷糊的双眼,原本清澈的瞳孔已经失去了焦距,“原来想让你死的不只是我一个,我这样算不算报应?我其实一直想告诉你,我其实……其实……”
他修长的手指在一片模糊中伸出,很温柔地将夜宴滑下鬓角的头发重新拢了上去。他一直埋藏在心中不敢吐出的话,却因为失去了力气,依旧无法说出。
看来他们始终是有缘无分,他意识模糊地想着。
夜宴感觉到烙在自己肌肤上的温度逐渐灼热,她颤抖着将冰冷的手指抚上了他的额头。
“当然不算,我亲自毒死你,那才叫报应。”
六十六
她本就苍白的面色在这一瞬间透明欲碎,牙齿紧咬着唇,却是浅浅一笑:“你等着我……”
说完夜宴疾步奔向府门,门口的家丁不敢阻拦,连忙打开了府门。
可是她却站在朱红的大门前,呆呆地愣住。冬夜苦寒,出来得太过匆忙,她没有来得及披上披风,指尖已然冻得有些麻木。夜宴忍不住轻轻地呵出一口白雾般的气,身形摇摇欲坠,后面跟上的何冬急忙上前搀住了她,同样气息紊乱地喘着。
府门前的红灯在风中摇曳闪动,映在她隐藏着焦急的面上,斑驳浓郁一片青灰。
蓦然,远处一辆马车驰来,渐渐靠近,在她近前停住。
一身黑衣的侍从恭谨地掀开了车帘。
她连问都没有问,便同何冬上了车。
车辕在雪地上隆隆地驰着。夜空幕下,银丝般的月光洒在路上。万籁寂静,所有人都已经酣然入梦,她的心却像是这冰冷的天寒,萋萋萧瑟。
终于,马车在东城的一座民居小院前停了下来,夜宴下了车,随着侍从走了进去。
院中似乎无人居住,石路上的皑皑积雪并没有清扫,夜宴穿着金线镶珠的软底绣鞋,鞋底已经略有些湿了,和积雪摩擦发出的声响,在暗夜里荡漾着。
走到屋前,侍从把雕刻着简单花纹的木门轻而无声地推开,夜宴犹疑了一下,还是提着裙裾优雅地走了进去。
室内,烛光好似窗外的月色染着炭火的暖意在空气之中流动,昏黄而寂静。
屋内男子,火色蟒袍似乎还没来得及换下,高贵倨傲地斜坐在交椅上,夜色迷离,让她无法看清他血腥眸中的底色。
夜宴直视着面前的男子,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近乎冰雪般透明。
“是你?”
“你很惊讶,为什么?”
冷漠残酷的男子身上透出一种捕获到猎物的欣喜,但声音依旧淡淡的没有起伏。
“本宫想过很多人,但从没有想过是你,悱熔殿下。”
“为什么不能是我,我不能希望你死吗?”
“至少没有本宫可以想得到的理由。”
夜宴淡然地说着,高高地昂起尖尖的下颌,眸子里仿如水波幽幽,即使神色有些仓惶,但一笑之间清雅依旧,自有一股高贵风华从骨子里透出。
“理由是你太聪明,有你在锦瓯的身边,无论如何对我北狄来说,都是一个心头大患。”看着她的目中闪出的无法掩饰的痛苦,悱熔的唇角浮起一丝优雅的冷笑,那是一种残忍而冷酷的愉悦,“倒是没有想到,被驸马误喝了,可惜了我北狄国师历时十年,炼制而成的芙蓉晓。他可真是不走运,再过一个时辰,连我手中的解药都无法救他了。”
“理由牵强了些,不过本宫勉强可以接受。”夜宴攥紧了手心,罗衫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着,几秒钟后,夜宴力持镇静优雅地抬腕,将鬓间有些零乱的发拢到耳后,“说吧,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把解药给我。”
“呵呵,长公主果真是聪慧过人,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
悱熔高傲地起身,拂了拂宽大纹蟒的衣袖,漫步踱到她的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许久后,把手抚上夜宴的肩膀,缓缓向上滑动至她的下颌,声音温柔地响起,却带着冷酷的涟漪,在浮动着昏黄烛光的空间里面荡漾:“这是芙蓉晓的解药,我只要你陪我一宿;我真的很好奇可以让锦瓯着迷至此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滋味。”
玄色的瓷瓶摆在有些老旧的红木桌上,留下一道扭曲的阴影。
“本宫凭什么相信这个就是解药。”
六十七
第十八章
“来人。”
悱熔冰一般的眼眸里透出犀利的寒光,唇向上挑起一朵没有笑意的弧度。
刚刚领路的侍从,应声走了进来,悱熔扔给了他一颗红色的药丸,他一愣,却仍旧颤抖着服下。
不久那侍从就痛苦地倒在地上,双手紧抓着胸前,不停地在地上翻滚,连声息也无法发出。
许久悱熔才把玄色瓷瓶中的药丸,喂进侍从的口中。大约一刻钟之后侍从才大汗凛凛地蹒跚着起了身退出。
“芙蓉晓下在酒中,毒效会发作得很缓慢,怎么样?”
看着侍从毒发的惨状,夜宴有些怔住了,面色如雪一样苍白,隐隐地还可以看见肤下的浅青血管,睫毛浅浅地抖动着,半晌,她才出声唤道:“何冬。”
“公主。”
“你带这个解药回驸马府。”
“是。”
何冬走出去后,室内便只剩下他们二人,悱熔再次走到了她的身前,抓住了夜宴的手臂,那力度让她隐隐作痛。
夜宴将身子贴上去,温柔地吐着气息,像是春日的微风,极为妩媚,在他的唇畔飘忽地吹拂着。夜宴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有些许狂乱的火光,似要焚烧一切,于是低低地呢喃着:“那么,你要现在开始吗?”
悱熔凝固的眼神动荡了起来,一道浓黑的欲火,在眼底迅速游过,他的手很慢很慢地从她的手臂滑落,移动着、抚摸着,最后抓住了她冰冷柔软的手掌。
悱熔猛然用力拖曳着她向后面走去,夜宴跌撞地跟在他的身后,他能感觉到自己手掌中的纤瘦手指一阵无法抑制地痉挛,好似要折断一般,他冷笑,然后随脚踹开了一扇门,把身后步履蹒跚的她丢到床上。
男子流畅地脱下外袍,然后粗鲁地覆在了夜宴的身上,得意地看着她有些扭曲苍白的容颜。他将整个身体横在她的上方,双手把她的手臂固定在身体的两侧。
“你打算这样禁锢着我继续下去吗,你害怕我吗?”
她的丁香软舌轻轻划过他的唇,从殷红唇中溢出一声恰如其分的呢喃。
“有么?再聪明的女人,到了床上也只是个女人。”
他的欲念果然如火般燃了起来,印上她柔软的唇,狂热地吸吮着,渐渐放开了对她的钳制。
“你说的没有错。”
夜宴几乎是爆发一般从衣袖中滑出匕首,狠狠朝他刺了下去,多年争战的本能让他堪堪躲避过这致命的一击,在猝不及防中狼狈地滚下床。
然后他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一样,愤怒地站起来,眼中带出血腥的色彩,已经半赤裸的伟岸身躯带着将溢的怒气。一把抓住想要从床上逃脱的女子,轻易地把她重新按在了床上。
“既然你想玩点不一样的,那我就换一种方式好了。”
夜宴柔弱的身体根本无力跟他抗争,只能瘫倒在他的身下,依旧薄弱地挣扎着,却只是更多地激起了男子的暴虐。
他用一只手把她的双腕固定在头顶,另一只手顺势撕开了床畔垂挂着的轻纱幔帐,把她的双手绑在雕花的床柱上,确定她已经毫无还手之力时,他才冷笑着粗暴地撕开了她的衣裙,绸缎撕裂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
苍白的月光下,没有了衣物遮蔽的身体,露出线条优美的曲线,但是上面遍布着触目惊心的青紫瘀痕。
“看来,你的弟弟也很不温柔啊……”
夜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手腕受制于人,无畏地抬起一双墨色的眼睛,几缕深黑色的发丝垂在苍白的面容之上。
“这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悱熔从床头拿出一个细细的瓷瓶,伸手拔去她的发簪,探进瓷瓶里搅和,她的乌发泉瀑般倾洒而下,卷曲交织在身下。
六十八
他倒入口中一搓粉末,然后将唇印上了她的唇,趁着她因为缺少呼吸而终于张开唇瓣的时候,将自己的舌头送了进去,紧密地交缠着,有时甚至温柔得似乎要渗透到她的魂魄,于是不知不觉中她将溶化的药末都吞了下去。
许久,悱熔听着身下人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这才抬起头,向地上吐出一口血。
“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