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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香-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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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报案了吗?左左漫不经心说。
  我凭什么报案?我为什么要报案?我不过是今天没找到他而已,说着,她就低下头去,捂着脸,呜呜地哭了,她是那样的惶恐,到了风声鹤唳的程度,连个不祥的念头,都不敢生出来的,惟恐它成了真。
  左左就说:那,你等几天再说吧。
  两个人,面对面对着,中间,隔着一张巨大的茶几,他们的目光,在黑夜里,向着不同的方向,听着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地从心间踏过去,末了,悠悠忽然道:你很幸灾乐祸是不是?
  左左用气声笑了一下,懒懒地起了身,去卧室了。
  他躺在床上,听见客厅里的悠悠,嘤嘤地哭了,他见过悠悠无数次落泪,却从未闻过她的哭声,她哭得是那样的绝望,他的心就揪了起来,他多么想跳起来将她揽在怀里安慰,并告诉他会比张良更爱她更疼她,一直一直地这样下去,亲爱的你不哭了好吗?
  黑暗中,他伸出手指,揩了揩泪。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悠悠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很晚很晚才披着两肩的月华回来,一脸的失魂落魄,有时,她也会和左左聊张良的去向,她态度安静,容颜坦荡,像两个平素交往不错的街坊,在探讨一件值得他们关注的事情。
  左左就建议她去报案,悠悠苦笑着说报过了,可,也只能报失踪而已,报与不报的结果没什么不同。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因为时常与悠悠探讨张良的失踪以及去向问题,他们之间,竟建立起了一种类似于友谊的东西,他推心置腹地帮她分析张良失踪的原因,并积极地帮她出主意。
  还有一次,他怂恿她去电视台做一档讲述节目,要深情一些,或许,张良正在看电视或是他身边的人正在看电视,那时,她的讲述将会感动他或是感动他身边的人,然后呢,有人电话电视台或是她,一切问题都就顺理成章地解决了。
  或许是急病乱投医,悠悠竟动了心,让他陪着去,到了电视台门口时,左左忽然拉了拉她的手:介绍时,你不要说我是你丈夫。
  她茫然地问:为什么呢?
  左左沧桑地笑了一下:我不想被整座城的人都看低我。
  悠悠先是愣了一会,突然地,就抱着他的腰,放声地哭了:算了,你带我回家吧,我怎么向电视台介绍我的身份?说我是他的情人?在我决定要嫁给他时他失踪了?
  那天的阳光很好,街上,到处都是徐徐缓行的人,左左牵着哭得肝肠寸断的悠悠往家走,悠悠不顾别人的白眼以及猜测的眼神,只是一边走一边放声地大哭,左左知道,哭过这一场之后,悠悠就会放弃了对张良的寻找。
  有时,人对某件事物的态度一旦到了某种极端,就是离放弃不远了。
  左左的心,像一捧碎碎的沙子,痒痒地疼着,微微地荡漾着。
  回家之后,悠悠对正在和儿子玩的阿姨说:阿姨,你明天不要来了。
  阿姨纳闷地看着悠悠,又求救似地看看左左,左左埋了头,他想要的、风平浪静的生活即将到来了,他为什么要拒绝?
  阿姨忿忿剥开了儿子攥着她手指的小手:算了算了,你们这一家神经质我算是见识了。
  悠悠也没恼,打开手包,拿出几张钞票递给她,并说了谢谢。
  阿姨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子,并狠狠地踹了院门一脚。
  4
  从那天后,悠悠再也不曾提过张良这个名字,她娴静地抱着儿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或是教儿子哑哑学语,面对这祥和的一幕,左左偶尔会想起张良,总是在刹那间产生了很不真实的感觉,拥有这个名字的男人真的存在过么?
  想着想着,自己就恍惚了。
  儿子已经能够架在学步车里到处乱跑了,他咿呀的笑声,就是悠悠全部的快乐,偶尔,她也会用婴儿车推着儿子上街,去老街头上的音像店里租影碟,左左下班回来,常常看见儿子架着学步车仰望着栀子笑着咿呀做语,而悠悠全神贯注地盯着影碟画面,她的脸上,有新旧不一的泪痕。
  她那么喜欢看好莱坞的文艺片,那些经典的画面,那些经典的爱情,一次次弄得她泪流满面。
  每每这时,左左就会悄悄地去了厨房,慢慢地洗着菜,很快,悠悠就会进来,她一声不响地从他手里夺过洗到一半的菜,说:你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
  左左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响起的哧哧的炒菜声,还有咿呀欢笑的儿子,就觉得,承受再多罪恶的煎熬,也是值了,这时,他就会望着窗台上的两株栀子,缓缓浮上了一片烂漫的胜利表情。
  悠悠已睡回了床上,常常平静地看着他来吻他来求欢,她想这个男人真是贱啊,从开始明知道她爱着别人他还要爱她,到了后来知道她爱上别人了他依旧爱她,他怎么会这样呢?
  她琢磨不透这个男人究竟有多大的承受能力,有时,望着他无限宽容的微笑,她的心,就会发毛。
  她觉得他的笑就像一柄绵延的刀一根无形的绳,这一生,令她都无从挣脱。
  有时,她会在深夜里醒来,总觉得客厅里有人在窃窃地私语,等她下去了,却发现一切都是那么寂静,只有月光落在栀子叶子上,静静地,静静无语。
  这些,没有边际的,寂寞的夜,她就站在栀子的面前,静静地想,那些过往的岁月,它们一点点地生动起来了,然后,泪水就悄悄地弥漫了上来。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站在栀子面前,她的回忆竟是那么地清晰,一幕幕似在眼前,所以,每当她被无边的寂寞包围,她就站在哪里,看着栀子,她的心,就热闹了起来。
  只有沉浸在回忆里时,她才是快乐的,她想,自己已老了,据说,只有老了的人才会在回忆时露出欣慰的微笑。
  她这样恬淡无谓地张望着生活,甚至,不再去理发店打理头发,它们不再像水灵灵的海藻而是像一把枯草,蓬松在她的肩上,渐渐的,她像厌倦一件旧衣一样厌倦了自己。
  这样的生活,左左心满意足,平静安好里有他最钟意的悠悠,一切就没什么不可以。


第十五章 失落也是一种幸福
  1
  左左平静的生活,是被巧云打破的。
  下班时,她一把拉住走向车站的左左,用坚决而镇定的眼神笼罩了他:你跟我来。
  一看是她,左左就笑了,随她站在一边说:你怎么来了?
  巧云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我以为你离婚了。
  本来是要离的。
  可后来,悠悠忽然找不到张良了,你们就没离,是吗?
  左左点点头,觉得心里有种东西,正在缓缓地坚硬起来,他掩饰住内心的警惕,用散淡的微笑笼罩了巧云:姐姐,我们好久没有吃烧烤了。
  巧云用充满了质疑的眼睛看着他,他们慢慢地走,遇到一家烧烤店,便进去坐了,左左兀自要了些烤肉,又叫了啤酒,然后,趴在冰凉的玻璃桌面上,像个顽皮少年一样抬着眼睛看巧云。
  烧烤店里客人不多,他们的烤肉很快就上来了,左左拿起一支,用餐巾纸擦了擦钢扦头上的木炭,递给巧云,巧云打量了一下,嗅了嗅,突兀说:你身上散发着一种和烤肉一样的味道。
  刚端起生啤杯子的左左,冷丁地就呆在了那里,冰凉的啤酒沿着歪了的杯子缓缓地流到腿上。
  巧云看了看他的裤子,说:吃吧,难道悠悠没说过吗?一见到你我就闻到你身上有股烤肉味,我还以为你中午刚吃过烤肉呢。
  左左愣愣地望着那一盘烤肉,猛然站起来,一头扎向卫生间,然后,他扶着卫生间的墙,拼命地呕吐,当他虚脱地从卫生间出来时,巧云已经走了,桌上,有一行用啤酒写的字:张良死了,是谁谋杀了他?
  左左用手指把那行字慢慢地抹掉了,去结帐时,老板说,刚才的女士已经结过了,他跌跌撞撞地走在街上,城市是这样的大,每一条街道都四通八达,任他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虽然他行走在这座城市的腹中,却觉得自己离这座城市很远了,像一抹游魂,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这让他的心下,无比凄凉。
  回家时,悠悠已经睡了,他冷汗淋漓地站在栀子旁看了一会,然后奋力抱起来,分两次,扔在了街道旁的垃圾箱里。
  然后,那一夜,他睡得特别香。
  早晨醒来,却发现两棵栀子依然如故地站在窗台上迎风招展。
  见他醒了,悠悠说:你把栀子搬出去扔掉的?
  左左用鼻子恩了一声。
  今天早晨,被邻居发现了又给搬回来了。
  左左说:我越来越讨厌它们了。
  留着吧,至少冬天还能开花,它们的香,比你的印度熏香和男用香水的混合味好多了。
  左左迟疑了一下,抬起一只胳膊给她闻:我身上是有股烤肉味吗?
  悠悠忽闪了一下鼻子,淡淡地说没有。
  左左痛苦地说:为什么别人总说我身上有股烤肉味呢?说着,他就脱下了衣服,钻进卫生间,卫生间里就响起了哗啦哗啦的水声,他总是不停地清洗自己,不停地洗。
  悠悠冷笑了一声,拾起他扔在地上的衣服说:神经质。
  无论他洗得多么彻底,当他穿上衣服,他依旧能闻到那股浓郁的烤肉味,潜伏在他的皮肤深处,顺着毛孔一点点地往外蔓延。
  左左觉得自己快要被洗死了。
  那股烧烤味不仅令他觉得恐慌,更重要的,让他觉得肮脏,它的存在让他想到一层被炙烤化掉的死人油脂,均匀地涂抹在他的皮肤上,不知哪一天,他就要带着这种肮脏的气味死去。
  2
  每天夜里,左左的手机就会收到一条信息,是巧云发的,她说:张良死了,是谁杀死了他?
  日日如此,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句话,不动声色,威力无限。
  每当左左收到这条短信,他的心,就惊得跳了起来,开始,他还是看短信的,看完马上就删除,后来,就干脆不看了,来了信息,直接删除。
  夜里,他总是睡着睡着就醒了,冷丁地坐起来,直直地看着前方说:巧云姐姐……
  偶尔,悠悠也会醒来,她的目光穿越了黑暗打在他的脸上,是一片讥讽的笑意。
  左左给巧云打过电话,巧云一听是他的声音,便什么也不说,把电话扣掉了,他就去她店里,远远地看她,她不是在给顾客剪发就是在发呆,看见他,也不声响,要么,直直地看着他,要么,转了头,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看得非常专注,仿佛根本不曾看到他站在门的一壁。
  他进去,走到她面前,柔柔地叫她:姐姐。
  巧云的眼皮动了两下,眼睛就湿了,也不看他,继续看电视,或是嗑瓜子,她的嘴唇,时不时失控地哆嗦两下。
  左左握住了她的手:姐姐,我一直把你当我亲人。
  巧云的泪就掉下来,她继续嗑瓜子,好半天才说:你也会让我变成死人,是吗?
  左左的头埋在她膝上,哭了,他是那样的悲痛,肩一抽一抽地动着,大颗的眼泪泅湿了巧云的裤子,她摸了摸他消瘦的肩,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爱张良,但是,你知道他曾对我多好吗?
  回家路上,他想,会不会让她变成死人呢?
  他的心,像刀剜一样地疼,他想起了巧云送他离开时说的那句话: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女人的直觉往往是毫不讲道理地准确无误。
  3
  沉默的冬天里,有几场雪覆盖了整座城市,窗台上的栀子花开得那样茂盛,将整栋老楼整条老街都染香了,左左徐徐走在溢满栀子花香的街上,想起了那些支离破碎的过去,他想起了他的父亲和他的母亲,他是那样地看低过他们,他们令他是那样的恐惧,他不想循序渐进地踏上他们的老路,而他,终究有没有步上父母的老路呢?自己也恍惚了。
  他走的的雪地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孔,深深的,飘起一丝热气,很快就湮灭在凛冽的风里。
  他回到家里,看见他的悠悠正围着一条美丽的披肩看影碟,她已将长长的,橘色海藻一样的长发剪掉了,她不时拿起披肩的一角擦拭一下眼角,那些悲绝的爱情情节,总是弄湿她的眼睛。
  左左看着她,突然觉得内心一片茫然,在这个美丽的女子的心里,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坐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看影碟,他们的十一个月大的儿子已能独自跑来跑去了,他追着那辆遥控车,到处乱跑。
  悠悠看的影碟是《秋日传奇》,左左也曾喜欢过的电影,那沧桑的,壮美的场面与凄婉的情节,悠悠哭得泣不成声,左左将她的肩揽在怀里,他是多么地想,如所有恩爱夫妻一样,揽着心爱的妻子看影碟陪着她落泪,这实在是一件美好到了无与仑比的事情。
  哭泣的悠悠突然说了一句话,她睁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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