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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帜[梁凤仪]-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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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晴,多为自己留后路,不要只顾家里人。大难临头,全都是独立的个体。”
   这句话真是太宝贵了。
   “晚晴,你其实是个好孩子。听我说,不要为别人做得太多,一定得不偿失。人情减至最低限度,凡事都量入为出,你会生活得更平稳畅快。”
   晚晴一时间像俯伏在一个多年知交长辈的怀抱里似的,有无尽的感慨。
   “所以,晚晴,对我,你已经尽了应尽的义务,做足了应做的人情。这以后,不必再牵肠挂肚,一切我都心领了。”
   顾世均没有留在醉涛小筑过这一夜,嫖客都有他们的自尊与情操。
   床头既已金尽,就不可占姑娘的皮肉便宜。
   杜晚晴在晚饭后,就送了客。
   不是她的吝啬,而是她的慷慨。
   惟其对顾世均一如朋友看待,她才尊重对方的意愿,明白君子不食嗟来之食的心态。
   对于一个事业上遭遇巨劫的男人,再不能要求他的举止胸襟依然潇洒大方,带一点点的酸气,是应该接受和理解的。
   杜晚晴卧在床上,苦苦思量,有什么办法可以切实的帮到顾世均渡过难关?
   真正要扶助一个朋友,为他做的所有功夫,都不必让他知道。
   杜晚晴决定要看准时机,拉顾世均一把。
   机会只要你留意,永远在自己身边。
   两个星期过去之后,乔继琛探望杜晚晴,刚要离开醉涛小筑之际,他一边穿回外套,一边对晚晴说:
   “你那相熟的基金经纪,信得过吗?”
   杜晚晴点点头,然后补充:
   “当然,永远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乔继琛想了想,继续说:
   “找个信得过的,帮你办事。”
   杜晚晴一听,就知道事出有因。试过有几次,乔继琛都在探完她之后,抛下类同的一句话:
   “有兴趣买一点股票,那只叫茂荣企业的,有前景。”
   翌日,杜晚晴立即找经纪处理。
   不到十天功夫,倍数盈利收回口袋里。
   又试过一次,乔继琛对晚晴说:
   “你欠我一百万,因为我今早替你以三元八角入了雄基股份。”
   结果呢,雄基在两天后宣布被日本财团收购,股价暴升。
   这两种情况的分别是,前一种代表股票大经纪只是有利好消息,或自己打算动手炒买股票,故而,就算消息外露,也不妨。后一种呢,天机一泄,可大可小,故此绝对保密。
   今次的情况,则介乎二者之间。很可能是极高度的机密,乔继琛根本连交托他的经纪代策代行,都有所不便。
   然,又不要错失良机,照顾晚晴,因而有此一问。
   乔继琛忽然抱住了杜晚晴的小腰,说:“晚晴,我是认真的。很想好好地照顾你。”
   “你一直在照顾我。”
   “这就是你难得之处,知恩望报,从来不要求过态。所以,我们都觉得应该把你应得的一份给你。”
   晚晴很小心地听乔继琛那一席话,然后,笑眯眯地说:
   “要在自动自觉的情况下受惠,一定要施恩人有肯定的胸襟与智慧。为什么这么多人习惯死缠烂打去抢福掠分,只为太少人会自愿照顾别人之故。”
   “多谢你的赞许。”
   “彼此彼此。”
   “你有门路可以炒外汇?”
   “不是透过经纪行不行?”
   “可以,只不要张扬。”
   “好。”
   乔继琛吻住了晚晴的前额,继而是她鬓旁的脸颊,低声说:“我估计这个星期银行减息,下星期加息。”再说,“你有功劳。”
   杜晚晴没有追问为什么她有功劳?她就是这一点难能可贵,永远不会纠缠着要一个人、一件物件、一个答案。
   她心里揣测是另外一回事。
   晚晴其实差不多肯定,那晚醉涛小筑的晚宴,沙蟹之局背后是一宗巨额的交易。
   她的确帮了一个小忙。该役之后,使乔继琛有信心估计出银行利率走势,那班择肥而噬的大亨,因而绝对可以把本钱捞回来而有余。
   翌日,她约好了许劲,跟他在醉涛小筑吃下午茶。
   “劲哥,我要请贵银行的信贷部提高我的金融投资开展额,可以不可以?”
   许劲笑问:
   “还赚得不够多?”
   “需要帮一个朋友。”
   “你要多少?”
   晚晴在纸上写了个数目。
   许劲说:“这是巨额。”
   “故此要许主席安排。”
   “非实物抵押不可,银行董事更不可以无抵押贷款。”
   “我当然知道。”
   “那就是说,你大小姐什么也不管,总之交代我办妥。”
   “劳你的大驾。”
   “有什么报酬?我迟些时上北京开会,逗留一个礼拜的样子,你可有这个空?”
   “你知道我有。”
   “那很好。”许劲再问,“开展是不是用来买外汇!”
   这证明那晚醉涛小筑的几个大亨都是一路上的人。他们几个私下一定商量且通过,要让杜晚晴分一杯羹。
   乔继琛那一句:“我们都觉得应该把你应得的一份给你。”
   就已经说明很多,现今,许劲又加以证实。
   杜晚晴只微笑点头,很简单的答:
   “对。”
   “你向银行借贷做本钱是为帮你的一个朋友,让他赢一笔,以免要他个人宣布破产。”
   许劲不是个笨人,一切都了如指掌。且他的这个揣测其实是对杜晚晴人格的至大尊重。
   晚晴答:
   “我从来都量力而为,可是,今次破个例吧!”
   杜晚晴的确是非常守规矩的,即使她得到巨子大亨们任何一个有利的投资消息,她都只以自己口袋里的所有下注,固然不会乘机把消息出让外泄,更不会借贷以增加成本,赢得更多。
   许劲叹一口气:
   “就算你借的这个数目,赢回来的钱,亦不足以帮助对方扭转乾坤,极其量保得住他自己,仍可以有一份身家,不致于破产罢了。”
   “那已经足够了!能够令他重新站起来,自应由他自己想办法重整旗鼓。”
   杜晚晴再加多一个解释:
   “将我应得的一份数目催谷太甚,也怕坏了大事。”
   真是个明白人,许劲暗暗称赞。且忽然感动了,握着晚晴的手,说:
   “如果我有一天也蒙尘落难,你也一样如此待我。”
   “但愿没有那么一天!”
   许劲知道杜晚晴并不滑头,不会巴巴地卖弄一张只会逗人的嘴。她跟顾世均的情分不同,任何人都知道是谁带杜晚晴出身。如果晚晴轻率地答:
   “劲哥如果有难,晚晴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一定挽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么一说,反而是巴结之辞,而缺真诚。
   杜晚晴不是这么低装的一块料子。
   她的义气是千真万确的、是踏实的,这才惹人好感。
   许劲是个老于世故的明白人,杜晚晴赌他会明白人情而予以谅解。
   事实的确如此。
   许劲只叹一口气,说:
   “晚晴,最低限度我富贵贫贱,是起是落,你都会在人前承认我为友。是吗?”财阀也有情怯心虚的光景,无他,商场风波既多且大之故。
   “我会,一定会。”杜晚晴迅速而肯定地答。
   许劲点点头,说:
   “老顾至大的福气,莫如发掘了你。”
   晚晴没有答。她不要由自己口中落实了相帮顾世均一事。
   安排妥当银根之后,她再郑重地约了顾世均出来见面,说:“世均,帮我一个忙。”
   “我?还有这个能力的话,固所愿也。”
   “代我买卖外汇。”
   “什么?”
   “我有消息,这两个星期内的利息升降会相当戏剧化。”
   “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人们不会以为你现在有可能与有资格子闻秘密消息,且市场中人看你大手入货出货,只以为你是孤注一掷,实行成王败寇,第三点……”
   杜晚晴还没有说完,顾世均就答:
   “他们不会跟我的风,谁会冒险押在一个正在狂走下坡者的眼光之上。”
   “对。世均,这就不影响持此消息者在市场内运筹帷幄,尽取囊中之物了。一旦消息外泄,以致跟风者众,一块肥猪肉分得几多人?”
   顾世均看着眼前的美人儿出神,忽然语塞。
   杜晚晴再说:
   “世均,你帮我的这个忙好吗?”
   顾世均垂下头去,他太感动了。
   杜晚晴分明地帮自己忙,反倒转来说求自己帮忙。风尘红粉,胸襟足可划船。
   “佣金可不许你算了,如果你信任我,我的投资额,赚了是二一添作五,输了呢,你分期还我。”
   杜晚晴把消息与支票一并交给顾世均,且多添一句:
   “如果你想赌大一点,你有这个自由,且去准备吧!”
   那就是说,顾世均要趁机把更大笔钱赚回来,本钱就得自行筹措了。这是公道而且是维持他面子的事。
   顾世均接过了支票之后,还有点犹疑。
   晚晴说:
   “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何必狷介?”
   “好。我替你办妥去。”
   这以后的两个星期,外汇市场风起云涌。炒家买家完全没法子想象得到银行利率,会暴升暴跌,于是都跌破了头的多。
   一买一卖,当然是意味着一赢一输。这一次当然是大众亏蚀,而一小撮有内幕消息的人盈利可观。
   杜晚晴独个儿捧着饭碗,收看电视新闻。
   金融司宪跑出来澄清谣言,说:
   “市场内的外汇买卖大起大落是司空见惯之事,那是炒家的所作行为,完全不可能是利率起降的消息外泄。这阵子利息忽高忽低,只不过是巧合而已。”
   无人能证实这位政府的发言人所说的是真话抑或假话,包括杜晚晴在内,也不可能确实地知道有人走了内线,布力行是穿针引线的中间人,把一大班有财力的商贾连系到有政治势力的极高层当权派跟前去。
   布力行是最得宠的那位司宪最得宠的一位高官,众所周知,可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杜晚晴按熄了电视遥控,她深深地叹一口气,想:
   “又有多少无知无辜的群众被蒙在鼓里,把血汗钱都押进去了。”
   现代式的欺压良民、敛尽民脂民膏,手段还真厉害,简直是无声无息、无迹可寻。
   惟一还说得过去的是,一般安分守己的市民根本不会赌,至于那撮炒买外汇者,也叫愿赌服输了。
   杜晚晴忽然的心灰意冷,她感触到世界的不公平。
   风水轮流转,总应该轮到她有损失才成,怎可以如此的风生水起下去?
   就让父兄做那一门金融生意吧,惟其做这种小生意,才能有机会贴补大户,为她杜晚晴偿还一些无形而有实的欠负群众的债。
   杜晚晴咬一咬牙,写了三百万的支票,交给花艳苓,说:
   “叫爸爸与哥哥善待你。我要他们知道若不是为了你,他俩决不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花艳苓落寞地答:
   “我在出嫁之前,你外祖母曾苦苦劝我,有些人是不晓得感恩的,别以为你跟他捱半辈子,他就会感谢,他只会认为你其实可以贡献更多。晚晴,你这又何必?”
   “未到黄河心不死。妈,你我都一样。”
   “三百万能玩两、三个回合吧,之后,又是六百万,千二万,只有倍数上升,不会忍得住手、忍得住口。”
   “算了,妈妈,拿得来,花得去。”
   “对极了,就是为了这个思想,汝母一度一贫如洗。”
   “好日子不是终于来了?”
   “女儿,那么,你自己的好日子呢?”花艳苓叹息着,“你就快二十五岁了。”
   “老了,是不是?”晚晴逗她母亲。以一个欢松的笑脸遮掩她内心掠过的惶恐。
   二十五岁,对于一个正常人家的小姐言,正是花样年华,前程似锦。
   然,已经在风月场中翻过无数跟斗的红粉佳人,就似已经接近人老珠黄,零星落索的时候了。
   焉能不惊心、不动魄?
   就算对欢场再嫌弃,确曾在其中有过覆雨翻云、运筹帷幄的好日子者,总算是一番功勋业绩,自有千般的不舍、万样的无奈。
   这份心事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花艳苓。
   她拍着女儿的手,问:
   “你生日那天爱吃些什么,我给你好好的准备?”
   “妈,别张罗,我今年生日不在本城度过。”
   “要到哪里去了?”
   “北京。”
   花艳苓没有追问下去,知道女儿一定是“出差”了。
   许劲要到中国京城走一趟,只为安排在北京与上海两地开设分行一事。
   把杜晚晴带在身边,是最佳的劳军节目。
   许劲跟乔继琛、荣浚杰的出手有点分别,总的来说,他没有乔、荣二氏般阔绰。
   然,面子和家势攸关,也不好让花国里头的红员见笑。看在商政界朋友眼里,也是失礼的。故而,许劲最喜欢运用他的权力与影响力,让杜晚晴得益,当成现金支票般使用,实行双方受惠,各不拖欠。
   要邀得杜晚晴跟自己外游一周,所费不菲。然,代她安排了借贷限额,这个人情就足够令许劲心安理得的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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