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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支莲(马背h)-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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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家瞅出来了,断送残生!”赵子芮只得拔与他,自寻根筷子别头。

  西门磬便道,“你跑出来,家人知道不曾?”赵子芮道,“我是寻伙计说话,伙计又留茶留饭,故回晚了。谁知路上先是翻车,我弟兄又不合派人杀害。贴身小厮也死了,却是苦也!”说着,嗟叹不止。西门磬道,“你丢了,你家老的也不问?”赵子芮道,“怕只怕我弟兄花言巧语,哄骗上人。” 西门磬又问,“哥儿,你平日都好在甚地方行走?好甚耍乐?”赵子芮道,“我日常除却读书,偶尔带老家人出门逛逛。珠市观花、樊楼听琴、也不消说得。若逢年节,便陪父母坐地闲话,又家中自养着几匹好马,无事也学个骑射。只今年才分了家产,便不得空。”西门磬呵呵笑道,“却是好也。依我说,你又断手断脚的,又没多钱,也难躲出几里地。你既养过马,我倒有个去处。南门外潘家马场才进了二百匹大宛良马,现缺马夫。我与你说个情,不把重生活你,你只去拌个草料、遛个马,待到伤好,随你去打官司也得、投亲戚也得。如何?”赵子芮叹道,“天可怜见,我就到了这一步!罢,先保命再说。”遂道,“任凭安置。”两个计议定了,西门磬便道,“少顷尼姑送饭来,你吃了只蒙头睡觉。我回头来寻你。”赵子芮道,“千万莫忘了,要紧、要紧!”西门磬道,“俺好汉说一不二,误不了你的。”说罢,拿着簪子笑眯眯去了。

  那武嵩正数落莲生,见西门磬进来,便不说了,却道,“小郎,你吃了饭再家去,就捎些物事与姑娘。”西门磬道,“哥,但迟些儿不妨。家里现起房子,人众口杂东西多。若一时有个遗失,倒糟蹋哥哥每的心。这逐日丁丁当当,吵的我看不进书,眼前要考府学试,正不知从何处下手哩。哥,你这处僻静,让我过来住两日罢。”武嵩忙道,“这屋子稀破,又没下人伏侍,你住不惯。”西门磬道,“哥,你不知道。我正要下苦的用功,便是没人闹才好。”武嵩又道,“虽如此,姑娘得放心?”那小厮道,“是哥这里,又没曾落旁人家!”武嵩道,“我每白日忙公事,没人烧饭你吃。”西门磬便道,“阿也,看你说的话。古人还囊萤映雪哩,我虽不比古人,难道这些儿苦便吃不得?了不起我自背几袋炊饼来。哥,不瞒你说,我娘心口疼的症候看着又重了些,我这回考个好的,娘听见也欢喜,也没白养活我一场。”说着,低头假揉眼睛。武嵩见他苦苦说到这等,十分不好却,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允了,还特地嘱咐,“你等两日再过来。后头地方小,我把二进房子收拾出来你住,也宽展些。”西门磬就笑嘻嘻地应着。背地却告诉莲生那赵子芮的事,莲生道,“难为他,瞧他也不似以下之人,一时落魄了。你今日助人,也是好大阴骘。我再寻两件衣裳你,劳你一发与他。”

  这头武嵩就糟心,又有些疑惑,只把眼睛来瞅莲生。莲生就道,“你瞧甚么,我脸上有饭么?”武嵩忙道,“没。我怕这小厮不稳便,过两日还打发他走方好。”莲生道,“却也难得他小孩儿家懂事。我只当害面疮,白日总使膏药贴着罢了。”武嵩道,“我这心里头只是影影的,却不知为何。”莲生走过去搭着他手,道,“大哥究竟忙甚的?没妨事么?”武嵩道,“说是有贼进黄太尉府偷了御赐花石,现关着九门查哩。我才说了两句话,他就被叫去了,正不知何时回家。”

  西门磬走到隔壁,将衣裳银子尽把了赵子芮,道,“俺哥哥与你的。”赵子芮甚是感激,又道,“你说他个名姓与我,日后一发谢。”西门磬歪个头道,“俺哥哥姓洪,名儿便不告诉你,不好把外人晓得。”赵子芮道,“女娘家闺名不传外耳,这男子汉也恁讲究?”西门磬道,“他名儿好金贵,俺待留着自家叫哩。”赵子芮暗地称奇。两人就走出去,赵子芮只巴不得早一刻出城,偏西门磬小厮心性,乱走乱逛,买的泥捏黄胖、山楂手串子、水果灯笼,笼了两袖子。赵子芮寸步不离钉住他,心里但念佛。那西门磬买些杂耍,又瞧上了饼儿张家的荷花饼,站在摊子跟前只情等,赵子芮急不过,几次三番把手扯他绦子。

  却是前方一彪人马过来,惊得百姓躲躲藏藏。西门磬抬头哨一眼,赶上去拉着马嚼子,嚷道,“大哥,咱大家那里不寻你,原来在此!”武岱就跳下来道,“你从那里来的?”西门磬说了,武岱道,“我不要回家?白不得闲。你回去告诉你娘并你二哥,这两日门户严紧些,上头多半要查。”说着,又瞅见赵子芮,便道,“这汉是兀谁?恁面生。”赵子芮就把个眼睛唬圆了,西门磬还洋洋地,抢着道,“哥,这是咱江湖朋友赵四,不合遭他弟兄打了,流落在外、萍踪浪迹好不苦也!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荐了他去潘家做马夫,现赶着出城哩。”武岱道,“叫甚么不好,要叫找死?你再不肯结识正经人,专跟些赌棍泼皮打混,我告诉你,明日捉去敲几十板才晓得。”西门磬就喊冤道,“哥,我现要下死的用功,不信你问二哥。”武岱道,“我没空管你。只现在也出不去,你要找潘丫头,去柳家寻罢了。”西门磬才走两步,武岱后边声唤,“那叫找死的,你站着。”赵子芮抖抖地,还当他瞅出破绽。武岱道,“你手怎地?”赵子芮低头道,“昨日从骡车上跌下来,手骨压断了。”武岱命他卷袖子,看了一回,道,“黄府管家说贼人带箭逃逸,这是跌打伤痕。”于是放过赵子芮,勒马回衙门去了。

  西门磬就带着赵子芮一路走,嘴里一路说,道,“我看你也不像好汉。若太尉府进去出来得,怎就倒路装死狗哩?”赵子芮道,“罢了,太尉府也不是甚上等去处。”西门磬笑道,“我晓得,难比阴沟里头自在。”

  两个走到烟月巷,却不走正门,绕到后头。那青枣儿正同榴莲儿淘米,看见便道,“西门小郎,俺叫你捎的头绳儿哩,你敢情吃了?”西门磬道,“阿也,常没好货,改日拣着上色的把你。你姐姐在么?”榴莲儿道,“还没起哩,他昨日在李学士家赏画儿做诗,三更方来家的。”西门磬道,“不是这个姐姐,是别个姐姐。”青枣儿道,“短命货,你舌头开岔?俺家不卖八哥鸟,那里来的许多姐姐!”西门磬凑上去比划道,“便是身量这般这般高,脚这般这般大的。”青枣儿掌不住笑,米也撒了,道,“你作死哩,潘大姐听见了,愁不踢出你肠子来!”西门磬道“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只我最欢喜做生日,总做过一百回才可死。”说着,领赵子芮往里撞。榴莲儿丢下米箩,揪住乱翻,到底搜出几个果子,才放他入去。

  那潘金莲穿个裙子,正在走廊上扭捏学走宫步。柳端端就坐在一边,吃着点心看,又同他指正两句。西门磬走上来,兜头长揖,道,“姐姐每万福金安。小弟思念姐姐,若大旱之望云霓、饥民之望禾粟。今日得见姐姐每金面,端的大快平生。”那两个笑得动不得,都道,“小狗又上门讨打,是三年五载的没见?俺每又不是菩萨,脸上那讨金子来?”西门磬道,“姐就是活观音,小弟情愿做个善财童子,一辈子在姐膝下伺候。”说着,便蹭到柳端端身上捶腿、扯香袋儿。柳端端道,“小郎,你吃饭也未?”这小厮分明在武家吃过,却道不曾。柳端端就教青枣儿拿馅饼与他。西门磬道,“饼倒罢了。姐,咱听说你这里新来个能手厨娘,烧得好西湖醋鱼,赏小弟一口儿罢。”柳端端道,“你狗耳朵尖,今日没买鲜鱼,你教人拔毛变哩?你要吃,有糟鲥鱼。”便教荔枝儿去拿,这小厮又凑着跟丫头作揖,道,“不敢起动小姐姐,回头一发谢。”

  柳端端却道,“小郎,你为甚事来?”西门磬道,“其一是专程望候姐姐同潘姐姐,二是捎些玩意儿与小姐姐每消遣。”就把袖子里物事都掏出来,摆在桌子上。“三是同潘姐姐荐个伙计。”潘金莲道,“就是树底下站的那个?缩头缩脑的,教他上来问话。”

  

  20

  赵子芮只得上前去站着。潘金莲相一相,发作道,“西门小狗再不会干事,这汉现废着,怎养得那二百匹快马?”西门磬忙央道,“姐,休看他手断,甚知马性。你只当积阴功,留他十天半个月,也不费多事。”潘金莲就问,“汉子,若今把你一匹八百里大宛马、一匹五百里河东马,端的使甚草料,一日遛几道?”赵子芮暗道,“幸而平时曾听太监每提起。”遂答曰,“那八百里马一日须食一斗豆麦细料,配好青草,一日须遛两道,各有百里。五百里马一日只用半斗细料,另青草干草各半,一日遛一回罢了。”潘金莲道,“河东马耐性最好,便两三日遛一回使得。又善捱苦,只食量大些,一日三斗草料方够。大宛马你倒没说差。这也奇了,大宛马中原几十年没养,这二百匹还是我请懿旨买的。你怎晓得养法?”赵子芮心里道,“旨意不是我拟的,是谁拟的?”嘴上免不了扯谎,只道,“咱祖父辈曾见过来。”

  潘金莲就点点头儿,正在犹豫,那柳端端边上冷眼看着,却道,“咱瞅你细皮嫩肉,怕做不得?”赵子芮道,“只求一地栖身,别的何敢计较。”柳端端道,“你识字也未?”赵子芮笑道,“不敢夸嘴,自小熟读名家经典、各部杂书。”柳端端道,“也不用那多,我这里要一个人写四时八节文书,丫头每弄不的,我又没空。我一月开十贯盘缠,吃住都在我家。你不嫌少时,便可留下。”

  赵子芮盘算道,“对头想必寻不着这里,又是城内,打听消息也方便。”便一口应了。柳端端遂打发小丫头同他抱铺盖,安排在厨房紧壁里住。潘金莲同西门磬背地纳罕,都道,“他怎地这般好善了?”西门磬便道,“我晓得了,柳姐儿要坐产招夫哩。姓赵的那厮运气。”潘金莲道,“他自嫁水进士不着,再没听提起从良,那有突然招个生汉子的?”西门磬道,“那厮吃他穿他,敢不听他的!钓不着金龟婿,寻个乌龟也是正理。”两个说了一回,都猜疑不住。 却早到了饭时,柳端端教丫头摆桌子。西门磬摸摸袖里簪儿,喜笑颜开,推有事,一道烟走回家收拾行李去了。

  那柳端端却跟潘金莲道,“你几时去武家,与我捎话把武二,就讨两小坛子酱菜来。我妈口重,甚是盼着吃。”金莲道,“那厮着三不着两的,不消寻他。他家小菜都是洪秀才手制,我跟秀才讨去。”柳端端便道,“人家也是客中,不好白要他。我屋里还有小李学士送的徽墨湖笔,再配双鞋儿、两个重阳荷包,却是四份儿礼,教丫头拿去也罢。”金莲背着脸笑,道,“送他不妨,他屋里须有人说话。”柳端端道,“他敢是有娘子?娶得恁早。”金莲捏着树枝死憋笑,只道,“你只送纸笔便是,别的都不消,他穿不过来。”柳端端见他做出许多怪相,就不说了,自打发丫头与莲生送物事不提。

  话说太尉府那窃案,大理寺会同开封府着紧查了多日,没甚分晓,只得按下了。武岱赶回家,见平空多出几口人,嘴上不说,背后将武嵩好骂,“潘丫头罢了,怎么小厮同柳家使女也跑来跑去,成甚模样?”武嵩就喊冤,道,“须不是我招来的。”武岱道,“他每怎都在后头歪缠,莲儿何处去了?”武嵩就望园子里一指,却见莲生赤脚骑在树杈上,拣熟果子往下头丢。榴莲儿提个小篮子在地上拾,青枣儿掐了几枝一串红,同草茎编做圈圈,套在元宝儿头上。西门磬在一边打哄、捉蜻蜓耍子。武岱两步上去,拍着树道,“仔细摔着,下来。”说了几回,见莲生舍不得动,自蹿上去,轻轻提下地来。青枣儿同榴莲儿过来万福道,“大官人,咱姐姐拜上,说九月初好歹来家一趟,有事商议。”武岱道,“知道了。”又分付武嵩,“招呼他每吃了饭再回去。”说罢,跟莲生使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暖阁里去。武岱拴上门,就脱莲生鞋子检视,道,“想吃教老二与你打,乱爬甚么!落下疤瘌好看?”莲生垂了头,脚缩到袍儿里不让他碰。武岱搬着他脸儿,细细啄眼睛耳朵,道,“乖,休恼了,过几日重阳,咱坐车出门耍子,好不好?”莲生只摇首,半晌道,“我晓得,只不见人罢了。”武岱要他出去吃饭,他也不肯。武岱没奈何,自蹩到前面来。两个丫头先已走了,西门磬便猴着武嵩,要他说话。武嵩只得跟武岱回明了,武岱道,“咱两个又不做文章,谁教你读书?趁早好生上学去。”西门磬慌忙道,“哥,我只住几天,考罢了就回去。”武岱道,“你既上心念书,我荐你去黑鹿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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