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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越走越快,像是冲着段哥的方向走来。
临近还有十多米的距离,小可忽然发觉他们来头不妙,忙要拉着段哥拔腿离开,可惜已经晚了。
那群人由一个带头的冲上来伸手便纠住段哥,照脸就是一记耳光,把段哥的眼镜打落在地。
小可大叫:“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段哥一下子被打得懵住了,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人甩手推开小可。
接着所有人一拥而上,有的按住段哥的肩,有的用拳头打他的肚子,有的用胳膊肘使劲地顶他的后背。
段哥痛得蹲下身体,那些人又拿脚一阵猛踢乱踹。
小可在边上吓得直哭,边哭边喊:“你们是谁!凭什么打人!”
先开始还喊得出声音,后来越哭越语无伦次,又想要上前去拉开他们,又想要去护着段哥。结果被几个男人用力推倒两次。
旃罗含 第十一章(5)
段哥嘴里疼得呻吟不断。脸上身上全是鲜血,像是浑身上下涂满了艳红滑腻的油彩。
空旷的马路上腥气裹杂着夜风飘得四处都是。
段哥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四五个人这才零零星星地停下手来。那带头上来的男人往地上吐了一口痰,骂道:“妈个屄。以后老实点。告诉你,生意不是像你这么做的。出来混要懂规矩。”
说完,旁边一个人上前迎着段哥的脑袋又死命地踢了一脚。
一帮人扬长而去。
小可早就哭得不成了人样,大跨箭步冲到段哥身边,手抖得几乎抬不起来,勉强把段哥搂在怀里,边哭边问:“你……你没事吧?”
不知道他浑身上下是哪里在往外冒血,只是不停地流。玻璃镜片碎了一地,莹莹闪闪反射着惨淡的路灯光芒。
夏天的夜空兀地亮出一道青光,时间长得像是落在深不见底的悬崖里。路灯笼罩着的光影中正有一群苍茫浑厚的小飞虫翩翩起舞。
小可颤微微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只手搂着段哥,一只手拨号。
打的是沈赫的电话。
信号刚接通,那头道了一声:“喂?”
小可这里已经哽咽得出不了声了,只是含含糊糊地喊着:“哥……”
一只冷漠的黑猫站在屋顶,耸着脊背,注视着脚底下发生的事件。
旃罗含 第十二章(1)
残阳胜血。灼烧了一整个白天的大地直到黄昏的时候依然怒气未消,远处连接近处的景象仿佛是被蒸笼煮过一样扭曲着往空间的各个方向蜿蜒。走在路边的行人脸上都泛着汪汪的油光。一辆汽车排出一团浓重的黑烟。云遮雾绕,一时闭住了日头。
等到汽车尾气散尽,才显出一个人的轮廓,正仰头观望着车站的指示牌。
宋晓君按着记下的地址找到了医院的所在。
走到病房门外,透过门框上的玻璃窗看到小可和沈赫正坐在椅子上,帷布遮住了大半个病床,因此看不见段哥的情况。
宋晓君推门进去。沈赫和小可同时转身。整个房间像是被什么化学试剂漂过一样,白得纤尘不染。
宋晓君瞥眼看见段哥头上手上缠满了绷带,白色的纱布上有淡粉红的药剂和深褐色的血痕,脸上肿出好几块地方,青的紫的散成一片。
宋晓君坐下询问了几句大体的情况,小可显然还没从惊惧伤恸的情绪中出来,落寞着一张小小的脸,只字片语地讲述着,始终没有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沈赫代为转述医生的说法:“有几脚踢得很重,他头颅里面现在还留着淤血,症断下来有轻微的脑震荡。身上的小伤都是其次,关键这两天要是能从昏迷状态里醒过来,脑子损伤不大的话就没问题。现在还要观察。”
小可听着便用手背轻轻擦拭眼泪。宋晓君低声感叹,然后劝了小可两句。小可点了点头,眼角的泪仍在流。
沈赫起身说:“你们先聊着,我出去抽一根烟。”
这天晚上,沈赫和小可仍然坐守在段哥的身边。
沈赫几乎一夜未睡,快近天亮的时候才趴在床边略略休憩了一会儿。
小可则睡一阵醒一阵,伏一会儿侧一会儿。
段哥稍有一点动静,两人立即警醒过来,伺候左右。
第二天晌午金金打来电话询问医院的地址以及房间病床的位置,说是下午也要来探望。
沈赫又走到病房大楼外边抽一根烟。
等他回来的时候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神色变得很严肃,凌厉着眉锋,拉住小可走到病房的角落悄悄地说:“我想到一件事情。你要老实告诉我。”
小可看他脸色异样,不禁疑惑,便说:“要问什么?”
沈赫说:“前一阵子彩虹酒吧被查封的事情你知道吗?”
小可眼神闪了一下,支吾道:“我……大概知道一点。”
“跟我说实话。和你有没有关系?”
小可把头低下,半天不说一句话。
沈赫扳起他的下巴说:“跟我讲老实话。是不是你去报的警?”
小可鼻子一酸,“呜”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沈赫见几天下来小可已经差不多要哭干了眼泪,这时才不过两三句话又哭了起来,看着心里不是滋味。便忙搂住他的肩头说:“好了,别哭。我不是要盘问你。快别哭了。”
小可边哭边说:“这两天脑袋里面一团糨糊,就没往这上面去想。现在你一说这话,我心里更不知该怎么样才好了。本来想要帮他忙的,哪想到竟然害了他。”
沈赫劝道:“算了,都已经这样了。我知道你也是为他好。我不是要怪你,你也没做错什么事情。我问你这个只是想弄清楚到底是谁下的手。”
小可说:“我害怕。”
沈赫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有哥在,你别怕。”
小可抬起头,眼神里透出一丝哀伤的恐惧,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沈赫心里暗暗觉察到了什么,可又不愿往下细想,只是重复着:“别担心,别害怕……”
一缕阳光穿透白云直直地照射进来。病床上的段哥微微翕合嘴唇,眼睛慢慢张开,视野里到处是斑斓多彩的光影闪动,稍一用力太阳穴就隐隐作痛。勉力往四周看了一圈,只见到沈赫用手挑起小可的脸,小可哭得像个泪人一样投在沈赫的怀里,听不清讲些什么内容,只看到小可哭了一会儿之后又神情复杂地抬头盯着沈赫的眼睛看,两个人像是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段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低得仿佛贴到了地面。
他闭上眼,视线中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沈赫伸出手掌揉动小可的头发,似乎把手探到了他的身后,轻轻撩动他的那根辫子。
心中的记忆顿时决堤,过去种种,像是沙漏里的流沙一样争先恐后地向他的脑子里涌来。
记不清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沈赫第一次踏进“天籁”酒吧。他穿一件天蓝色的鹅绒毛衣,头上凌乱地抹着发蜡。段哥清晰记得那一瞬间的光彩,仿佛酒吧里所有的光亮都被他一个人全吸了过去。第一次走进一个陌生的地方,他的眼神既不是惶恐不安也不是新鲜好奇,而是淡淡地带着挑衅。段哥从吧台边远远地就注意到了他,等走近了便微笑着对他说:“你好。以前好像没见过你。”沈赫打量了一眼问:“是想和我搭讪吗?”段哥爽朗笑道:“交个朋友可以吗?”沈赫耸了耸肩膀:“抱歉,我不喜欢乱交朋友。”
再后来,有一次沈赫不知什么缘故在“天籁”喝多了酒。段哥在边上看见了便叫服务生弄点茶水来让他醒酒。沈赫左手搭在段哥的肩膀上,开口道:“我跟你讲,我没醉……”话才说到一半,已经“哇”地一声吐了段哥浑身上下一片狼藉。段哥忙找来纸巾帮他擦嘴。手忙脚乱之中,他缓缓伸手夺过纸巾自己来擦,然后冲着段哥似醉非醉地笑了起来。几乎很少有机会看到沈赫笑的样子,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边有淡淡的两个酒窝,眼睛弯成好看的形状。白净的脸上因为醉酒而抹上了两道浅浅的红晕,那景象仿佛至今仍在眼前时隐时现。
旃罗含 第十二章(2)
段哥用力追忆以前的事情,脑袋的某个部位忽然蔓延出一大片疼痛,记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对沈赫讲过喜欢他之类的话。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在什么情况下,都是朦胧一片。睁开眼睛,白花花的病房里转不清东南西北,于是继续闭目追思。记忆的章节断断续续,没有完整的段落。
沈赫坐在一栋高楼的天台上抽烟,四周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冷风。段哥坐在他的身边。
段哥问:“你为什么不找个男朋友?”
沈赫说:“以前有过。
段哥问:“后来怎么不继续交往下去了?”
沈赫说:“我这个人不适合谈感情。没有人可以忍受我的毛病。”
段哥道:“说出来听听。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没有人可以忍受。”
沈赫回答:“算了。说和不说也都一样。”
段哥强调:“如果我说不管你有什么缺点我都可以接受,你愿不愿意做我的BF?”
沈赫站起身,灭掉香烟说:“忘了你刚才讲的东西吧。只要记得一句话就好了。我这个人不适合谈感情。”
想来这大约是唯一的一次表白了。那以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浅笑欢言过了几年,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就渐渐成了封存的米酒,过了鲜香嫩滑的初酿,只剩下历久弥重的余香。不晓得是真实的记忆还是虚幻的梦境。段哥觉得整个病床都在跟着思绪一起颠簸。
他有一段意志特别消沉的日子。去北京旅游散心的时候流连在各个同志酒吧。
北京人讲话的声音很好听,那些纯正的北京男孩身上有种诱人的气质。
段哥坐在一个酒吧里拼命地灌酒,身边正巧坐着后来成为他BF的小可。段哥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你姓什么?”
“姓卫。”
“卫什么?”
小可迟疑了一下说:“因为我爸爸也姓卫。”
两个人同时愣住,接着等明白过来之后一起大笑起来。
“别人都叫我小可。你也这么叫我就可以了。”
段哥问:“你还没成年吧?”
小可笑着说:“只是年龄还没成年而已,其他该成年的东西都已经成年了。”
这是段哥和小可的第一次邂逅。细想想似乎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这次初识以后段哥便经常往北京跑。在靠近小可家附近的地方段哥找到一间还算安静的旅馆,每回去北京他就住在这家店里,而且他专拣同一个房间入住。房牌的号码是204。去的次数多了,前台服务员便都认识他,有房没房总是帮他把204给预留出来。
204是小可跟段哥的暗号。有时段哥明明已经身在北京,却不告诉小可自己的行程安排——要给他个惊喜。于是小可一得空闲便会到旅店里来探问,总是满脸兴奋地问:“204今天住人了吗?”
若是段哥在里面,服务员就会神秘兮兮地一笑说:“住没住人自己去敲敲门不就知道了。”
小可听她这样说,便连蹦带跳满心欢喜地蹬上二楼,手沾门板,“笃笃”地碰了两下。门扇缓慢开启,伸出一只手把他拉了进去。然后“咣铛”声响,门又被重重地关上。不一会儿门微微张开一道缝,伸出一张指示牌,挂在门把手上。“请勿打扰”。
时常段哥喜欢把手探到小可的身后,用右手的食指勾住他背后那一绺细稠柔滑的小辫子,然后一丝一缕地在手指尖上打转。有一回他开口问:“这个‘尾巴’派什么用场?”
小可笑着回答:“这是我打小就留着的。小时候身体弱,家里怕养不长,就留了这个是求个长命百岁的意思。”
“我说呢。怪有意思的。”
小可推开段哥的手指,自己顺了顺辫子说道:“我可不指望靠它能长命百岁。每次不是牵了衣服就是钩着围巾,怎么摆弄都不方便,早就想要剪掉它了。老是拖着这乌龟尾巴也不好看。哪天你帮我把它弄掉吧。”
段哥仍眼望着小可的背后,听他这么一说,便笑道:“留着挺可爱的,又剪掉干什么?这么个别致有趣的装扮也只有在你身上才显得出样子。小模小样像个娃娃一样,别人想弄也弄不出来。留着它吧。”
小可低眉善目地笑道:“又不是一辈子的娃娃,难道到老还一直留着吗?像个满清皇帝的模样叫人家看见笑还笑死了呢。早点晚点收拾干净了好快点变成大人。我可不想总是让人当小孩子看。”
段哥好似根本就没听见他说的话,仍然双眼出神看着他一头乌黑秀美的头发。
二零零一年的秋末,北京提早迎来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大雪没有任何预兆地降临人间,整个世界像是陷入了一场不可救药的白色恐慌之中。
段哥抖擞掉从机场到旅店一路沾落的雪花,刚踏进大门就看到服务员用异乎寻常的目光看着他。
段哥说:“204房间。”
服务员回答:“204房间已经有人了。”
“哦?”段哥觉得服务员话里有话。
那服务员开口道:“一直找你的那个小男孩住在里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