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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2006年第4期-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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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她是对的。整整一夜加第二天早上,我精神上备受煎熬。白天在去医院的路上,我决定暂时什么都不告诉奥丽娅。当她回家后也是一样。之后就可以给她编个谎,说画拿去修复去了。我边想边上楼来到儿媳身边。她正坐在被窝里,周围是一大堆气球: 
  “你在干什么?” 
  “他们要我吹十个气球。成天想出些鬼主意。但我现在知道要生什么了。” 
  “姑娘。” 
  “不是。” 
  “儿子……” 
  “不是。” 
  “你别吓我,那会是什么?” 
  “既有姑娘又有儿子,绝代双骄。”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姑娘我来带,儿子就让他们自己培养去吧。看起来,奥丽娅很满意,休息得很好。 
  “今天卢伊莎要来看望你,我和她昨天说好了:我白天来,她晚上来。” 
  午后探视结束了。护士拉上窗帘,我亲了一下未来的妈妈,下楼来到宽敞的大厅。 
  在那些宽大的沙发上坐着不同孕龄的妇女。有的只开了一点药,相反有的要住院。几个幸福的人捧着花束,而刚刚当上爸爸的人正看着镶花边的襁褓乐不可支。突然,有人碰了碰我的胳膊肘。 
  “达莎,见到你真高兴。” 
  墙边坐着笑盈盈的卡罗琳。这女人看起来气色不错,但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但据卢伊莎讲,她的母亲已经是一只脚伸进了坟墓。而我眼前的女人,体态优雅、保养得极好,几乎看不出真实年龄。 
  “您好,卡罗琳,您怎么在这儿?” 
  “没什么特别的事,我经常来找妇科医师看病。我有个建议——咱们一起去喝杯咖啡,卢伊莎也经常在你那儿做客,我们应更亲近才对。我知道一个好地方,离这儿也不远。然后我再带你回来开你的车。”拒绝这么热情的邀请是不可能的。卡罗琳开始在小街道上东游西蹿。说着话,我没立即意识到,我们已经离市中心很远了。我们在郊区的小巷子里飞驰。 
  “咖啡馆在哪儿?” 
  “就在那儿,旁边。” 
  我感到被蚊子叮了一口,挥了一下手,世界就从我眼前消失了。 
   
  第二十六章 
   
  下雨了,雨水大滴大滴地打在我的脸上,直往后脖颈淌。四周散发着潮湿的气息,空气中充满了霉烂抹布的怪味,什么也看不清。过了一会儿,我意识到我闭着眼睛躺着,于是我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可怕的布满裂纹的顶棚,正渗着脏兮兮的水滴。我无法躲开。手脚不听使唤,脖子也不能动弹。需要花上几分钟来搞清楚:是谁像包婴儿似的,把我裹进了襁褓。整个身体就像被严厉的母亲用绑襁褓的带子捆了起来。我浑身剧痛,又饥又渴。即使想张口喊叫也成问题——我嘴里塞着一节极难闻的、发着鱼腥臭的东西。惟一能动弹的是我的双眼,我试着打量我所处的地方。 
  这里看起来很像一个废弃的阁楼。低矮的顶棚,木头房架。角落里有一个圆圆的、落满了脏物的小窗户。靠墙堆着一堆不知是抹布还是干草的东西。到处是破烂——一把烂椅子、几双破鞋。一些包装盒和箱子堆在我的脸旁。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我试着动了动。哪能呢?我身上穿着独特的拘束衣,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为什么我被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未必是亲爱的朋友们给我穿成这样的,很可能是谁想收拾我。凶手即将出现……由于害怕,我使劲在地上滚,但徒劳无功,一无所获。怎么办?我一时又气又急,差点没发疯,一双眼睛只好继续在阁楼里扫来扫去。突然一个像切丝机的奇怪东西进入了我的视线。住在乡下的祖母刚好有这样一个大家伙,秋天用它切出堆积如山的可口白菜丝。它长长的刀刃很适合切鼓鼓的圆白菜。我也希望,这个切丝机同样锋利。可怎样才能靠近它呢?我躺在这边,而它在我对面的角落里,爬过去是不可能的,但可以滚过去! 
  我鼓足了劲,试图脸朝下翻过来。试了三次终于成功了。接着再脸朝上地翻过来。过了一会儿,我就滚到了切丝机旁,侧着身子开始在上面摩擦。我满头大汗,带子绑着的地方由于出汗而奇痒无比。由于紧张,我的肚子开始疼痛,特别想上厕所。不知何时,我突然觉得左手可以动弹了,接着我的双手挣脱了带子的束缚。我又使劲挣脱出双脚。这样,我终于可以自由地站起来了,由于虚弱,我晃了两晃。阁楼的惟一一扇门被锁住了。 
  急中生智,一眨眼的工夫我就把几个箱子拖到脏兮兮的窗户前,打碎玻璃,我的脑袋就伸到了窗外。幸好,离地不远——我是在二楼,不高。 
  我哼哼着爬过窗户,双手吊了一会儿,然后就像个袋子扑通一声掉在地上。从脚踝到大腿传来阵阵剧痛,站起来是不可能的。而且我还跌在了一丛野生的悬钩子灌木上,现在除了腿上的伤痛,又加上了多处擦伤和挫伤引起的疼痛。 
  我躺了一会儿,试图站起来。原来,我甚至可以慢慢走动。我感到我像个女妖,一瘸一拐地慢腾腾沿着围墙走着,看见一扇小门,我就闯到一条安静的小街上。左右两侧全是清一色好像是废弃的平房。就这样,我来到了巴黎的郊区。等等,的确,我还不知道这是在哪儿,现在我去找找看,这条街叫什么。 
  在街道拐弯处挂着一块蓝色的小牌子,上面写着让人搞不明白的“Oberstrbe”。多么奇怪的名称啊,我还从未听过呢。我拖着残躯走过陌生的街道,疼得不时哼哼两声。天哪,能碰见个人或者电话亭也好啊。报警是免费的。 
  好不容易挨到一个十字路口,我向左拐,到了……一条宽敞的大街上,川流不息的汽车、鳞次栉比的商场和摩肩接踵的人群。巨大的噪声吵得我头脑直发晕,我靠在墙上,竭力使双膝不再颤抖。 
  一个身穿制服、警察模样的男子向我走过来: 
  “Kann ich helfen? Was ist los?(我可以帮你吗?出什么事了?)” 
  “天哪,说的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明白。你说的那种语言我听不懂。” 
  “Sind sie krank?(您病了吗?)”那男子继续说。 
  突然我觉得天旋地转,耳朵像被帽子罩住似的,听不见声音,随即光线在我眼前也消失了。 
  后来,我听到有人在小声地对话: 
  “Nicht so schnell; bitte。(不要这么快。)” 
  “Aha; sie hatdie Augen geffnet!(啊哈,她的双眼睁开了!)”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瘦瘦的年轻男子亲切地笑着,对我说: 
  “So; wieheiben Sie?(好吧,您叫什么名字?)” 
  我看着他问: 
  “我在哪儿?” 
  “Sprechen sie deutsch?(您说德语吗?)” 
  “Deutsch;”这个单词我是知道的。医生竟然讲的是德语!我像个白痴,用手指着胸口说: 
  “不,不,nicht franzusich!(不,法语!)” 
  医生惊讶地耸了一下眉毛,走出病房,过了一会儿他和一位年轻的护士回来了。那个护士讲着蹩脚的法语: 
  “你是外国人?” 
  “我在哪儿?” 
  “在不来梅医院。” 
  “哪儿?” 
  “在不来梅医院。” 
  “怎么,法国有个不来梅?” 
  护士带着同情的神情看着医生。 
  “不,德国的不来梅。” 
  “怎么,我到了德国?” 
  “是啊,”护士耐心地继续说,“在不来梅市。” 
  “那我怎么到这儿的?” 
  “救护车送来的。被警察送来的。您的腿脱臼了,身上有多处碰伤和挫伤。请告诉我,您的姓名和出生年月。” 
  “我可以往巴黎打个电话吗?我想叫家里的人过来。” 
  护士把脸转向医生,两人咕叽了一会儿。终于郑重其事地拿来一部手机。我用不太听使唤的手指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娜塔莎。她听见我的声音就开始呜呜地号哭起来,后来终于想到了去叫精通德语的阿卡奇。 
  阿卡奇开始同医生谈了起来。多么可怕呀,我一句话都听不懂。多么可怕的语言呀:难听、吵嚷而又不连贯,不像法语那么清晰悦耳。我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乡。 
  家里的人第二天一早就赶过来了。医院还没送来早餐,他们就已经到了:娜塔莎、阿卡奇和奥克萨娜,还好孩子们没带来。 
  “你知道吗,卓尔施在法国到处找你已经连续三天了?”儿子一进门就在吼。“警察局也惊动了,我看够了各种各样面目全非的尸体。” 
  “哪怕只有一点像你的淹死的人,他们就粗鲁地胡乱塞给我们,”娜塔莎跟着说,“简直要疯了。” 
  只有奥克萨娜平静地看着他们。 
  “我同样也不喜欢,”奥克萨娜接过话茬说。“我一直在等去解剖室看你那张丑脸。” 
  “你能不能先问一下我的感受,”我委屈地说。 
  “不,这是你曾经在哪儿对我们说过的,”阿卡奇又开始大叫,“你是怎么到德国的?多荒唐啊,等着吧,我们把你弄回家之后,交给卓尔施,你才知道锅是铁打的!” 
  病房里一下子冷起来……我可不想见局长。他多半会凶巴巴地把我大骂一通。以防万一,我倒在枕头上,开始示威似的哼哼起来。 
  “别装了,”奥克萨娜笑道,“脱臼又不会要命。况且已经给你打了止痛针,很可能你哪儿都不疼。你还是讲讲,跑到哪去了吧?” 
  “不知道,我在阁楼里。” 
  “在哪?” 
  “在不知是什么房子的阁楼里。我甚至怀疑,过了那么长时间,腿直发抖,恐怕他们没喂我一点吃的东西。” 
  “我们走,阿卡奇,我想和医生谈谈。”奥克萨娜说。 
  说着他们就上走廊去了。 
  娜塔莎困倦地叹了口气说: 
  “又犯老毛病了,老爱听惊险故事。” 
   
  第二十七章 
   
  过了一天我回到家里。卓尔施是午后来的,他叫所有的人到餐厅去。好奇的娜塔莎、奥克萨娜、郁郁寡欢的季马、激动不安的孩子们、不动声色的阿卡奇,以及我这个满怀懊悔的顺从的仆人坐到了圈椅里。几只狗在脚边蹿来蹿去。 
  “好了,我亲爱的,”局长用甜甜的嗓音说,“现在你讲讲所发生的事情吧。” 
  我耸了耸肩: 
  “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是咋回事。开始卡罗琳邀请我喝咖啡,然后……啪,我就到了德国。” 
  “哼,卡罗琳,”卓尔施拉长声音说,“原来如此。我可是求过你,要你别插手,不要管闲事。但你却总是不听,所以才搞成这个结果:警察不能抓住凶手,因为我们亲爱的夫人在帮助他东躲西藏。” 
  “我怎么帮他东躲西藏啦?我连谁杀死了弗朗西斯科都不知道。嗯,错就错在,我想同卡特英谈谈,就算我去了绿色茅屋,就算我翻了谢琳娜的房间,好像真了不起似的!” 
  娜塔莎打断我滔滔不绝的辩解: 
  “卓尔施,亲爱的,你把发生的一切按顺序讲讲吧。” 
  于是局长开始叙述: 
  “这事说来话长。在弗朗西斯科的母亲秀赞娜饱受贫穷折磨时,她决定把一个孩子送去读书。不幸的秀赞娜从酒鬼丈夫列奥那儿得到的只是遍体青伤和淤肿。只有很少几天丈夫不喝得酩酊大醉。列奥曾经是个手艺很好的木匠,干得一手好细木工活,挣得也多。但他慢慢地荒废了手艺,存的几个钱也从老婆那儿要来花完了,家庭处在赤贫的边缘,而且每隔一段时间秀赞娜就会怀孕。的确,绝大多数孩子不是因为饥饿就是因为疾病在婴儿时夭折了,只有两个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这就是弗朗西斯科和安雷。 
  “当兄弟俩满一岁时,夫妻俩才明白,他们是养不活两个孩子的。孩子们在父亲的百般折磨下依然长得很健壮,活了下来。那时列奥要妻子留一个儿子,把另一个送到哪里算了。 
  “生性胆怯、备受丈夫折磨的秀赞娜不敢说个不字。就这样,安雷有了新的爸爸妈妈——罗若和柯洌。如果是弗朗西斯科送给了罗若,而安雷留在家里的话,不知会是什么结果。但这只是毫无意义的假设。 
  “生活照常过了下去。对于弗朗西斯科来说,这是贫困、充满苦难的童年。幸运的是,在他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列奥去世了,撇下他和母亲相依为命。 
  “秀赞娜成了寡妇后,日子过的反而好了些。她终于可以在晚上休息一会儿了。有时她还给自己找乐:买个收音机或买件新上衣。生活变得井然有序,再也不用花钱养个懒汉了,家里也开始出现了奶酪、黄油和糖。秀赞娜不停手地给别人收拾屋子,洗熨衣物。 
  “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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