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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2006年第4期-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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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把那些令人费解的衣服递给假金尼斯。我又找到了话题: 
  “不,不,绝不能穿这身衣服。全牢房的人都会瞪大眼睛看着这套俗气惹眼的衣服的。” 
  “就是要这样,”列尼亚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就是要全牢房的人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傻瓜。但所有的人记住的只会是他的衣服,却不会盯着他的脸看。这是个绝好的分散他们注意力的时机!” 
  “要知道他是对的,”我想,“事实上,所有的人将只会仔细打量这身西服!” 
  第二天早上打车的时候,事实证明了列尼亚的真知灼见,出租车司机连假金尼斯的脸看都没看,一路上只是轻轻咳嗽着。 
  七点半的时候,我们加入到在监狱门口排队的人群之中。八点钟时,提着几十斤大包的人们开始飞奔入内。假金尼斯猛地拉住我的手: 
  “别跟这些人跑,他们要进右边的门,而我们律师应该朝左拐。” 
  他进入另外一个入口,走进一个狭窄的房间,尽管这里摆着椅子和一些不好使的小桌子,但这个房间已经破败不堪。这里聚集的也是另一类人。身穿高档西服的已经发福的男人和拿着高级公文包的妇女,几个很年轻的律师还穿着牛仔裤和短上衣。他们都排在一个小窗前。我能感觉到,由于害怕我汗流浃背。我的天哪,我完全不知道,律师该如何进入监狱!假金尼斯用拳头捅了捅我的肋部,低声说: 
  “干吗瞪着眼睛?站好了,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说着他就把那本相当于我原来一年工资的律师证递进了窗口。 
  又一个保养得很好的金发女郎给了份表格。我们在墙角找了一张桌子。 
  “这是申请表,”“同事”教导我说,“填吧,然后再递回窗口,等他们一个一个地叫。” 
  “她什么都没怀疑,没有流露出怎么会一下子有两个律师去找同一个囚犯的疑惑?” 
  “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法律是允许的。” 
  “你从哪儿知道这么多?” 
  “如果你像我一样坐过牢,恐怕知道的还不仅仅是这些!” 
  突然我哆嗦了一下,那个经过深思熟虑的计划露出了马脚。假金尼斯怎么办呢?当真相大白时,他怎么从监狱出去呢?听了这个问题,假金尼斯轻声嘿嘿笑道: 
  “真有你的。明摆着的事,我马上是出不去的。一开始他们为了整顿秩序,会照我的脸上痛打。然后大概会审讯我。只是我怎么也猜不出,他们将给我安上什么罪名。也许是诈骗。他们用暴力强迫我,你也不要害怕。多奇怪呀,你付了我这么多钱,却还在为我担忧。” 
  “你就不怕再次坐牢?” 
  “牢房是我的老家。我在那里很有名声。请你相信,我不会进大通铺的牢房。我会有单独的小床,床头还有电视机。” 
  “什么,单独的床——特殊的东西?” 
  假金尼斯微微眯缝起眼睛: 
  “唉,大妈,我怎么给你解释呢,你连起码的常识都不知道。不要发抖,我坐牢直到他们审判我,然后再去劳改,争取减刑,接着我会获得假释。过个两年,我又会获得自由,且问心无愧,还有一大笔钱。”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我们默然无语。时而从窗口传来狱警叫某个人的声音。好不容易才叫到我们。假金尼斯站了起来。 
  “到这个大楼的二楼。” 
  我们穿过一个非常小的院落,走进塔楼,上了第二层,在我们面前出现了一扇类似飞机场使用的那种安检门。 
  安检门右边的铁笼子里坐着个司空见惯的金色鬈发女郎,她的脸上凝固着呆板的表情。而前面,紧靠安检门后,延伸着栅栏。小伙子走过了安检门,递给女郎一些证件。女郎给了他一个铁号牌,并按了一下按钮。栅栏哗啦啦地响着退到一边。我也迅速地故伎重演。我们进入监狱,栅栏在我们身后带着令人恐惧的撞击声合上了。上帝,我该往哪里走啊?我们快步穿过走廊,爬了一层楼,又出现在栅栏和铁笼女郎的旁边。在我们的头顶正上方写着“侦讯部”。我的同伙出示了铁号牌。女看守打开栅栏,冷漠地说: 
  “第二间办公室。” 
  我们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第二间办公室。出现了一个非常年轻的警官,他接过我们的申请表之后,拿出钥匙打开一间房。我走了进去,浑身激灵了一下——房门又被重新锁住了。 
  “你不要发抖,”老弟笑着说,“这里随时在锁门。不要紧张。”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这个六七米长的小房间,脏得出奇。墙角扔着穿破的旅游鞋,椅子上搭着衬衣。书桌和过时的衣架更为这个房间“增添了光彩”。我忧愁得心口发紧:如果这儿的律师和狱警的房间都是这样,那牢房将会破到什么地步!我的忧思被钥匙开门声打断,金尼斯被押了进来。 
  “别惊慌,千万别惊慌。”我默默祈祷。 
  金尼斯没有发抖。押送他的狱警转身出去了。金尼斯继续默默地看着我们。我咳嗽了一声: 
  “尊敬的金尼斯,你家雇了我们,要我们帮助你。” 
  我一边胡说八道,一边递给金尼斯一张纸条。金尼斯看后,开始飞快地脱掉西服。我继续装模作样,如同火车站里的喇叭: 
  “坦白从宽……” 
  假金尼斯用难听的鼻音回答道: 
  “我可没有罪,我发誓,是他们陷害了我。” 
  在对话的伴奏下,他们迅速展开了卸妆、化妆行动。栗色的假发、胡子、眼镜、粉红色的西服上衣……搞了四十分钟才忙完。最后我来了一句“剧本”的结束语: 
  “反正我劝你好好想一想,我们已经在这里白白浪费了很多时间。” 
  假金尼斯对我使了个眼色,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 
  “按原路返回。” 
  他按了一下门铃,几分钟后押送的狱警进来带走了囚犯。我和金尼斯来到走廊上。 
  “跟着我做。”我低声说。 
  金尼斯点了点头。我们出示了号牌,栅栏打开了。一楼的金发女郎一言不发地还给我们证件,收回了号牌。我们走到小院子里。我心惊胆战,深怕警笛四鸣,警犬乱叫……但是没有,四周一片寂静。大白天我们大摇大摆地走出布特尔卡监狱,没有人发现。 
  在新村街我们打了辆出租车,向谢列梅捷夫二号机场疾驰而去。在起飞厅的显示屏旁,奥克萨娜正焦急不安地等待着,脸白如纸,面容消瘦。 
  “怎么样?”她冲了过来,脚绊了一下箱子。 
  “放心吧。东西你带来了吧?” 
  “你看,”朋友晃了晃拎包。 
  我把包拿到男厕所。过了十分钟左右,擦洗干净、换好衣服的金尼斯拥抱住了妈妈。 
  “好了,”我阻止道,“时间不多了,我们去咖啡厅。” 
  我们在桌旁安顿下来。 
  “也就是说,这样,”我说,“两小时后你们飞往塞浦路斯。” 
  “为什么要去塞浦路斯?”奥克萨娜很惊讶。 
  “因为那里免签入境。你们住比奇宾馆,这家宾馆住满了人,你们混在度假的游客当中,等待我的到来。” 
  “怎么,你不和我们一起去?” 
  “不能。那些让金尼斯坐牢的人,明天就会发现他跑了。如果他们看见我今天飞到巴黎去了,肯定会跟踪而至的。” 
  “他们会采用各种方法跟踪,”金尼斯反问道,“他们将会在去塞浦路斯的旅客名单中看到我们的名字,那岂不是完啦?” 
  我把两本出国护照摆到桌子上。 
  “他们是看不见的。你,奥克萨娜,现在叫雷玛,四十三岁,而金尼斯,你叫伊戈尔,十九岁。你们不再是母亲和儿子的关系,而只不过是熟人,这一点千万要注意。这个信封里装的是机票、美元和外汇携带证。够你们两个星期花的,然后我就来了。” 
  “天哪,你在哪儿弄到的,你怎么去塞浦路斯?” 
  “在哪儿弄到,在哪儿弄到,买的!我不会立即动身去塞浦路斯。你难道对谁都没讲,说我在莫斯科?” 
  奥克萨娜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谁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呆过。我加入旅行团去法国,再坐几个小时的大巴,晚上就能到波兰。那些开始找我的人,会在飞机场、火车站找来找去,但他们要想把运送旅客到欧洲的汽运公司清查一遍,是会力不从心的!你知道,这样的公司该有多少?翻开《超级M》杂志,这类公司的广告就有五页!他们找不到我,也同样找不到你们。他们还以为我躲在莫斯科呢。对了,谁留下来照看你的狗啊?” 
  “我让列娜呆在我家。她只要不跟她妈住一起就高兴。我跟她说,我想去度假,搞了一张去菲奥多西雅的疗养证。她来照看这些狗,她将会告诉别人,说我去了克里木。” 
  “那么,就让他们到克里木去找吧,那可是个巨大的半岛。”我总结道。 
   
  第九章 
   
  六天后我到了巴黎。同俄罗斯旅客一道旅行简直是异常滑稽可笑。几乎所有的女士都穿金戴银,而男士们则穿套运动服对付。基本上这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老是去中国,”他们当中的一个人用非常肯定的口气说,“应该去趟欧洲。” 
  但不管是在波兰或德国,还是在法国,忠于生意的俄罗斯人总是对批发行更加感兴趣,远远胜过去看大教堂和博物馆。而我,老实说,一切都无所谓,我对窗外的景色不是很感兴趣,操心的只是其他的事。我空空的大脑,如同石头扔进了发声玩具里,一个念头在轰鸣着: 
  “奥克萨娜手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怎么把她弄到巴黎来?又怎么回到莫斯科去?” 
  惟一能帮我的人,就是那个在巴黎奥尔费夫尔沿岸街警察局工作的卓尔施局长。我和他是在一个凄惨的时刻认识的。当时卓尔施的刑警队正在侦查娜塔莎丈夫被杀一案。卓尔施胖胖的,有点秃顶,慈眉善目,一开始我觉得这个局长像个土老帽。但是,很快我就明白,虽然他其貌不扬,但他的确是个智力超群、知识渊博的老练警察。我们俩就成了朋友。卓尔施也常来我们家里坐坐。 
  有一天,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一只狗——一只英国哈巴狗。玛莎花费了不少口舌使大家相信,那只名叫“胡奇”的哈巴狗其实是局长的非婚生儿子。他们俩简直太像了:都是胖胖的、有些秃顶、腿较短,都爱大吃大喝。 
  “胡奇”这个名字我们听起来觉得太恐怖。很快家里说俄语的人都开始叫它“胡奇科”。如果您大声地叫几遍它的绰号,您就会明白,为什么要给它改名叫“费嘉”了。但方头方脑的哈巴狗对这个名字不想回应。它不喜欢“费嘉”这个名字,只有当别人叫它“费多尔·伊万诺维奇”时,它才跑过去。 
  我们家的狗略感吃惊地接受了狗群里的新成员。斑蒂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摸了摸这个陌生的家伙。 
  “我觉得,它们以为面前蹲着一只硕鼠。”阿卡奇总结道。斯纳普试图把哈巴狗整个叼在嘴里,最后它终于成功了。这只罗特犬小心翼翼地衔着胡奇皱在一起的皮毛,像叼着一个狗崽,上厨房去了。 
  从那时起,费多尔·伊万诺维奇从不独自到我们房间去。只要斑蒂或斯纳普没有带它上哪儿,它就愁闷地等待着。 
  但应该指出的是,不管是比特犬,还是罗特犬,它们跑到院子里去或上厨房央求饼干的时候,总是不会忘记哈巴狗。 
  当我走进卓尔施的办公室时,他的身子不由得一抖。 
  “达莎,你到这里干什么?” 
  “我需要你的帮助。” 
  “每次你出现在我的办公室,就不会有什么好事。这次你又想干什么?” 
  我花了十五分钟跟卓尔施讲清楚了一切。卓尔施听后哈哈大笑: 
  “你说,有人搜遍了你们的屋子,然后又使孩子坐了牢?而你,也就是说,把他从监狱里偷偷弄出去了?来了个乔装打扮,偷梁换柱?”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卓尔施叹息道: 
  “幸好你在巴黎没有搞出这样的事情,否则我会逮捕你。” 
  “不要再饶舌了,”我发火了,“教训别人谁不会呀。我自己也知道,策划越狱是违法的。但别的法子又没有。你知道,俄罗斯监狱里是怎样对待强奸犯的?” 
  “我们监狱也一样,”局长肯定地说,“而你,跟平时一样,总是信口开河。没有签证要想把他们带到巴黎很困难。” 
  “那就弄几本法国护照!” 
  卓尔施举手拍掌: 
  “你简直是疯了,真的费力搞到护照时,那你又怎么把你的朋友变成法国人?要知道他们可不会讲法语!” 
  “万一他们是聋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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