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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个,”她收回视线,揉揉酸痛的脖子,轻轻嗓子,用最甜的声音开口,“师父,你看到我放在桌上的鸡汤了么,是我刚刚才炖好的,比前几天好喝了很多哦,不骗你,真的,你喝了么?”
轻轻的一声“嗯”隔着镂空纸窗传了出来。
“好喝么?”她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她在厨房忙活了半天,终于弄出一锅汤,已经没有前几天奇怪的暗色,汤泽还不错。
“嗯。”
“那我明天再炖给你好不好?”声音里透出一丝欢喜。
“”
他的沉默,让她雀跃的眸子暗淡下来,舞儿捏了捏袖子,失望地低下头,不过才片刻,她又抬头来,眸底尽是坚定的神色,无论师父的态度如何,她还会继续煮的!
忽然听到屋内又传来一声无情无绪的“好”,她的眸光倏然亮了起来,正要开口让他开门,就听到他又道,“你先下去睡吧。”
下去睡?师父果然还在生气,不让她进屋。
红艳的小嘴撅起,嘟着双颊不情不愿地一步步缓慢地走下台阶,一步三回头,还故意将步子踩得很响,奢望他能像从前一样在最后关头原谅她,温柔地将她抱回屋里。
可是她用最慢的步伐走下台阶,屋内还是没有传来一丝动静。
她红了眼眶,迈开小步离开。
第一次,她忽然觉得清幽的碎石小径,变得好短,才没走几步,就出了沁园。
娇小的落寞身影离开沁园后,镂空纸窗被轻缓地推开。
夜风清凉,烛火摇曳。
疏淡的树影中,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已经看不清晰,而后逐渐消失在镂空的砖墙另一边。
他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目光柔和却又幽邃,若寒潭般沉静,却又隐隐透着温柔的暖意。扶在窗沿的长指暗暗扣紧,又倏地松开。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清淡的视线落在书桌上仍冒着淡淡热气的鸡汤上。
鸡汤比前几日的颜色淡了很多,已经没有奇怪的黑色,隐约能够见到炖得过火的鸡肉,一些材料放的过多,汤汁显得略微浑浊。
他看得出,这鸡汤,甚至连鸡都是她自己清洗处理,因为鸡肉表面坑坑哇哇,想来是她怕洗不干净,用力过猛而造成。
他走上前,端起桌上的汤碗,慢慢地品着,将她的苦心一口口地放进心里。
汤汁味道比前几天好了一些,但除了颜色进步很大外,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他知道她向来贪吃,却不爱下厨,现在却为了讨好她,这样委屈自己。
心头的积郁的苦涩因她的用心略微淡去一些,却始终无法完全消除。
他勾起薄唇微微一笑,而笑中多的却是无奈,丫头,终究不明白他。
她以为他在怪她的出言相撞,其实不是。即使她忤逆他百次千次又如何,他还是会包容她。
他只是无法忍受她为了另一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求情,甚至将他与柳曦相提并论。
她近段时间因为溪孟安而起的反应,让他极度地不安,他却不敢开口询问,他幼稚的害怕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对溪孟安的感情,而在他的提醒下,会突然醒悟。
讽刺地勾起唇角,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幽幽一叹,端起那蛊剩下的鸡汤喝了下去,然后和衣躺在床上。
无意识的侧身,伸开手臂,却猛然想起今夜身旁没有柔软的娇小人儿。
她只知道,没有他,她无法安稳入睡,却不知,没有她,他也无法睡得安稳。
看来今夜是个无眠夜,他轻叹一声,起身朝屋外走去,还是去找人喝一杯吧,不然真无法渡过这漫漫长夜。
第二百二十八章
入夜,香阁一如往昔般清冷孤寂。
绝姒和衣传斜卧在湘妃主靠椅上,垂于一侧的发髻厚厚地压在湘妃竹靠椅枕上,素花点点,她的眉头微蹙,红唇时有蠕动,恍惚神思中,似逢梦魇。
从她的神态中能看得出,是不安宁的睡梦。
手中的绢帕因手指用力的收紧绞动,变得皱皱巴巴,淡青色的手筋在白嫩的手背上若隐若现,慢慢地额头上也渗出冷汗,猛地,她睁开双眼,从梦魇中挣脱,一双眼中都是惊骇。
这样的梦,已经不止一次。
绝姒伸手取过桌上的茶壶,倒上一杯,尽数灌下干燥的喉咙,润了润嗓子。这些日子以来,她总能在梦中看到独孤翊,那一副狰狞的面孔,他用鲜血淋淋的双手紧紧的掐着她的脖子,眼睁睁地看着她窒息而死
同样的梦,一连数日,让她每夜都从梦靥中醒来,想着看到的那双蓝眸,就再也无法入睡。
这是一种预示么
可是翊哥哥为什么会这样对她?
端起水杯,绝姒扶着惊魂未定的胸口,慢慢地再喝下一杯,眼前开始浮现近段时间,偶尔接触到的独孤翊奇怪的眼神。
翊哥哥虽然说原谅了她,甚至帮她与舞儿和好如初,但是,总觉得他不再像以前对她信任。是因为她上次的背叛吧所以才对她有隔膜,这她能理解,可是,为何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
有时候不经意的抬眸,就会看到他在用莫测的眼神望着她,在看到她的视线后,蓝眸又会立即转为柔和。最让她不安的是上次,他拉着她问她手腕的伤,那眼神温柔的几乎能融化掉她,他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她,那眼神,不像哥哥看妹妹的眼神,反倒像,他曾经看舞儿的眼神
思及此,绝姒不禁打了冷颤,想起还没关上的窗,起身关了窗走回屏风后。
她坐在梳妆镜前,怅怅然望着镜中绝丽的容颜,用美人蓖细细梳理着满细滑柔密的发丝,一缕缕地在手里绕来绕去,不到一柱香,散乱的发整齐地披泄在身后,柔柔漾在木凳边缘。
专注而沉静的眼睛,审视着镜中容颜上每一个细节,满意而苦涩的勾起薄唇。
“谁?!”
视线落在镜中右方映出的一刻头颅上,扑通通直跳的心脏这才缓缓平静下来,绝姒松出一口气,转身望着屏风一旁立着的人儿,有些怔仲,“舞儿,你怎么来了?”
绝姒有些心虚,舞儿在那里站了多久,看到她的表情,听到她的叹气了么?
舞儿也怔怔地,抿一抿唇,从屏风后走出来,想着方才出现在绝姒脸上的表情,那种落莫她曾经在杜玉菲脸上见过,姐姐,还忘不了师父么
“诶?”舞儿回身,发觉绝姒已经站在了面前,勾出一抹笑,装作好像什么都没看到,漾开笑靥,“刚到,我今天要来打扰你了喽!”
绝姒听到舞儿今夜要留下,心里一阵欣喜,顾不得问她为什么,急忙拉舞儿坐下,“那就留下,我让下人多准备一床被褥。”
“嗯。”
夜风被挡在紧闭的窗与门外,许久没有促膝而谈的姐妹窝在床上,牵着手相视而笑。
绝姒摸摸舞儿的脸颊,滑嫩柔软的触感让她想起这三年在南城府舞儿的消瘦,“看来,他把你照顾的很好。”
或许,舞儿注定真得中能是圣忆风的人,他救了她,教她武功,两人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早已成为一体无法分割,而当时自己居然还想要分开他们。
为何她就没想到,她想要给舞儿的幸福,或许舞儿根本就不稀罕。她的自以为是几乎毁掉了她们得来不易的姐妹情。
“当然。”舞儿眨眨眼,狡黠地瞅着绝姒,“师父是世界上最疼我的人。”她说的时候,仔细的凝视绝姒的表情,一丁点细微的变化都印入了她眼中。
“那就好。”舞儿幸福甜蜜的声音在她受伤的心中上撒了一把盐,唇角放下瞬间又重新扬起,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却不知,心情的变化早已被舞儿看透。
舞儿伸伸懒腰,舒服的轻叹一声,仰卧在床上,“姐姐,前几日你告诉我,你调查的关于溪孟安的事,都是真的么?”
“是真的。”这件事的确是她亲手调查,没有经第三人手,不会出问题,“怎么?你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怀疑。”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相信溪孟安的确不想找师父复仇,但师父却一口咬定溪孟安的出现是为了复仇。”舞儿辗转反侧,最后坐起身,抱住双膝,“师父为什么就不能放掉溪孟安呢?”
绝姒斜躺在床边,望着舞儿的背影,眼底掠过一抹异色,“舞儿,你对溪孟安”
舞儿好奇的回眸,偏首望着欲言又止的绝姒,“我对他怎么了?”
“溪孟安虽然无辜,但他只是一个半途中出现的人,你有必要为了他,和你师父闹得这么僵么?”看着舞儿懵懂的眸光,绝姒轻叹一声,起身握住她的手,“在你眼里,溪孟安也许是个朋友,但在你师父眼里,他是个男人。”
舞儿咯咯地笑起来,“怎么听起来,好像他在我眼里不是个男人一样。”
“在你师父眼里,他是一个会追求自己喜欢女子的男人。”绝姒无奈地勾起唇,伸手抚上舞儿的脸颊,扑哧一笑,“舞儿,你师父在吃醋。”
绝姒变指,刮刮她小巧的鼻头,“我敢说,如果你为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婆或老爷爷求情,你师父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舞儿怔住,突然想起圣忆风曾经说过的话,师父说,他的心胸没有那么宽大,难道,师父是这个意思?!
“可是、可是”舞儿抱膝,落寞在垂下头,“可是我不求情,师父更不会饶过溪孟安。”
绝姒接着道,“你若求情,也只是雪上加霜。”溪孟安那样的人,虽然她并没接触过,却在心底里,也不希望他就这样无辜死去。
这是司空璃第一次踏入南城府。曾经,独孤翊与司空耀的关系虽然剑拔弩张,但也还算有交集,而他与独孤翊也仅仅在宫内见面擦肩而过,颔首打个招呼那么简单而已。
本不愿踏进南城府一步,却不得不因为溪孟安的计划,与独孤翊有所交集。
因是私下来访,因此他身边并未待人,而是只身前来。
独孤翊静静品茶,心里思忖着司空璃的来意,他与司空璃向来没有深交,这样的突然让独孤翊有些出乎意料。他本以为,是司空璃被立为太子,来向他耀武扬威,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如此。
独孤翊高耸起眉,用被盖撇开杯中漂浮的绿茶叶片,“你为溪孟安而来?”
“不错。”司空璃压下一口茶。直入正题,“我与溪孟安是旧识,听说你们已经联手,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来拜访,以后大家就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一条船上?”独孤翊不屑的撇唇,“你的太子之位是靠圣忆风得来的,我估计做得不会太稳吧。”独孤翊的言下之意分明在说,司空离若要做对不起圣忆见报事,很有可能太子之位不保。司空离并不见生气,笑笑道,“所以,凡事还要多靠城主帮忙才好。”溪孟安不会让他涉险,他并不需要插手此事,来拜访独孤翊,只是因为溪孟安说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却让他找了许久的女子,在南城府。
他只为了一个女子而来,其他一切全是借口。
“好说。”独孤翊敛眉,覆下幽深的眸子以及心底的盘算,他不信司空离只是来套近乎。
司空离侧身而坐,正要开口,突然哽咽在咽喉,如中了魔一般眼睛怔怔地看着门口。
绝姒一袭鹅黄色的纱裙,袅袅地从远处走来,莲步轻移,如落花上翩然的蝴蝶,轻轻走近大厅,她高雅孤傲的风采夺魂摄魄,让司空离意乱情迷。
就是她!溪孟安的消息可真是准得很!
绝姒走进来,瞥了一眼只盯着她的司空离,走向独孤翊身边,微微一福,“翊哥哥。”
“这位姑娘是”司空离虽然尽量保持镇定,但声音依旧有些激动和轻颤。
独孤翊看着司空离,若有所思的笑了,湛蓝的眸异常明亮,“这是我的义妹,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将她当做亲妹妹一样看待。”独孤翊对绝姒微微一笑,“这是太子殿下,问个好吧。”
原来这是新太子。绝姒微微俯身,巧笑道,“绝姒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在宫外没有这么多讲究。”司空离的视线自绝姒进厅后就再没移开过,他终于见识到什么是“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的肌肤,在充满光线的屋中似乎熠熠生辉,美得耀眼。这就是让他魂牵梦绕了几日的女子,今日终于得以重见,这就是缘分吧!
独孤翊冷眼旁观,立即看出了司空离的心思,心念飞快地旋转来。显然,司空离对绝姒一见钟情,而绝姒依旧无法忘记圣忆风,对司空离不屑一顾。
独孤翊望向垂首的绝姒,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没想到上天居然送给他一大这么好的机会。
蓝眸掠过一抹算计的光芒,独孤翊起身冲绝姒微微一笑,“你陪太子在府里转转,以后太子会经常来,先熟悉下环境。”随后,他转向司空璃,“我还有事要办,太子先随绝姒四处走走,晚上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