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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黎明的降临,饿狮快快离去,心绪颓败。
就像这样,啸吼战场的墨奈劳斯离开帕特罗克洛斯,
走得很不甘愿,担心阿开亚人会群起,
惊逃,丢下遗体,惨遭敌人的欺捣。所以,
他有许多话语要对墨里俄奈斯和两位埃阿斯嘱告:
“两位埃阿斯,阿耳吉维人的首领,还有你,墨里俄奈斯,
记住,不要忘了不幸的帕特罗克洛斯,
一个敦厚的好人,生前曾善待所有的
相识。现在,死和命运结束了他的一生。”
言罢,头发棕黄的墨奈劳斯举步前行,
四下里举目索望,像一只雄鹰——人们说,
在展翅天空的鸟类中,鹰的眼睛最亮,
虽然盘翔高空,却能看见撒腿林中的野兔,
吓得蜷缩起身子,躲在枝蔓横牛的树从里;
鹰隼俯冲直下,逮住野兔,碎毁了它的生命。
就像这样,高贵的墨奈劳斯,你目光烁烁,
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成群结队的军友,寄望于有人
能觅得奈斯托耳之子的下落,此人是否还能行走存活?
他放眼索望,很快便盯上了要找的目标,在战场的左边,
正激励着他的伙伴,催督他们战斗。
棕发的墨奈劳斯站到他的身边,喊道:
“过来吧,高贵的安提洛科斯,听我告说
一个噩耗,一件但愿绝对不曾发生的事情。
我想,你自己亦已看出,宙斯
如何让达奈人遭难,让特洛伊人
获胜。帕特罗克洛斯,阿开亚人中最好的战勇,
已经倒下——达奈人的损失巨烈惨重。
赶快跑向阿开亚人的海船,寻见阿基琉斯,将此事
相告。他人也许会即刻行动,夺回遗体——已被剥得精光——
运往他的海船;头盔闪亮的赫克托耳已夺占他的甲衣!”
他如此一番说告,安提洛科斯潘心听闻,痛恨入耳的每一
个字眼。
他默立许久,一言不发,眼里噙着
泪水,悲痛噎塞了宽宏的嗓门。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玩忽墨奈劳斯的嘱告,
留下甲械,给豪勇的伙伴,劳多科斯,后者已把
风快的驭马赶至他的近旁,然后撩开双腿,快步奔跑。
他快步跑离战斗,痛哭流涕,
带着噩耗,跑向裴琉斯之子阿基琉斯。
其时,高贵的墨奈劳斯,你不愿保护
这里的普洛斯人——安提洛科斯走后,他的
伙伴失去主将,勉强撑挡着敌人的进攻。
他让卓越的斯拉苏墨得斯指挥队伍,
自己则快步回跑,跨护英雄帕特罗克洛斯的
遗体,置身两位埃阿斯身旁,对他们喊道:
“我已送出你们提及的那位,让他
寻见捷足的阿基琉斯;但对他能否出战,
我却不抱什么希望,虽然对卓越的赫克托耳,他已怒满胸膛。
没有铠甲,他将如何拼战特洛伊战勇?
我们自己必须想出个两全齐美的高招,
既要抢回遗体,又要保存自己,
顶着特洛伊人的喧嚣,躲避厄运和死亡。”
听罢这番话,忒拉蒙之子高大的埃阿斯答道:
“你的话句句在理,卓著的墨奈劳斯,说得一点不错。
来吧,你和墨里俄奈斯弯腰扛起遗体,
要快,撤离激烈的战斗。我俩殿后
掩护,为你们挡开特洛伊人和赫克托耳——
我们,怀着同样的战斗激情,享用同一个名字,经常
战防在一起,在过去的日子里,面对战神的凶暴。”
听罢这番活,他俩伸出双臂,运足力气,
抱起地上的尸体,高举过头。特洛伊人见状,
急起直追,大声喊叫,像一群
猎狗,迅猛出击,追赶一头
受伤的野猪,跑在追杀猎物的年轻人前面,
撒腿猛赶了一阵,恨不能把它撕成碎片,
直到后者于困境中转过身子,自信地进行反扑,
猎狗追犹不及,惊恐万状,四散奔逃——
就像这样,特洛伊人队形密集,穷追不舍,
奋力砍杀,用剑和双刃的枪矛。
但是,每当两位埃阿斯转过身子,腿脚稳健,
举枪迎战,他们就全都吓得面无人色,不敢
继续冲杀,为抢夺遗体拼搏。
就这样,他们竭尽全力,抬着死者,一撤离战斗,
回返深旷的海船——身后,战斗打得激烈异常,
狂暴得就像燃烧的火焰,突起腾发,吞噬着
人居人住的城堡,冲天的火舌摧毁了成片的房屋——
狂风疾扫,火海里爆发出巨烈的响声。
就像这样,战地上,车马喧腾,人声鼎沸;达奈人
退兵回撤,在不绝于耳的嘈声中。
像骡子那样,忍受着苦役的辛劳,
沿着崎岖的岩路,从山壁上一步一滑地走下,
拉着一根梁材,或一方造船的木料,艰辛的劳动
和着流淌的汗水,几乎搅碎了它们的心房。
就像这样,他俩咬紧牙关,抬着死者行走,由两位埃阿斯
殿后,阻击追兵,像一面林木昌茂的山脊,
横隔着整个平原,截住水流,巍然
屹立,挡回大河的奔涌,把湍急的
水浪推送回去,倾洒在坡下的
平野,无论哪一股激流都不能把它冲倒——
两位埃阿斯一次又一次地堵击
特洛伊人,但后者仍然穷追不舍,由两位壮士领头,
埃内阿斯,安基塞斯之子,和光荣的赫克托耳。
像一大群寒鸦或欧椋,眼见
奔袭的鹰隼,发出可怕的尖叫——对这些较小的
鸟类,鹰鹞的扑击意味着死亡——就像这样,
在埃阿斯和赫克托耳面前,年轻的阿开亚武士
决步回跑,嘶喊出可怕的惊叫,把战斗的愉悦全抛。
达奈人撒腿奔逃,丢下满地精美的甲械,
散落在壕沟两边;战斗打得无有片刻息止的时候。
…
第十八卷
就这样,双方奋力搏杀,像熊熊燃烧的烈火。与此同时,
安提洛科斯快步跑到阿基琉斯的营地,作为信使,
发现他正坐在头尾翘耸的海船前,冥思
苦想着那些已经成为现实的事情。
他焦躁烦恼,对自己那豪莽的心灵说道:
“唉,这又是怎么回事?长发的阿开亚人再次被
赶出平原,退回海船,惊恐万状,溃不成军?
但愿神明不会把扰我心胸的愁事变成现实。
母亲曾对我说过,说是在我还
活着的时候,慕耳弥冬人中最勇敢的壮士
将倒死在特洛伊人手下,别离明媚的阳光。
我敢断言,现在,墨诺伊提俄斯骁勇的儿子已经死去,
我那固执犟拗的朋友!然而,我曾明言嘱告,要他一旦扫灭
凶狂的烈火,马上回返海船,不要同赫克托耳拼斗。”
正当他思考着此事,在他的心里和魂里的时候,
高贵的奈斯托耳之子跑至他的近旁,
滴着滚烫的眼泪,开口传出送来的噩耗:
“哦,骠勇的裴琉斯的儿子,我不得不对你转告
这条噩耗,一件但愿绝对不曾发生的事情——
帕特罗克洛斯已战死疆场,他们正围绕着遗体战斗,
已被剥得精光——头盔闪亮的赫克托耳已夺占他的甲衣!”
他言罢,一团悲愤的乌云罩住了阿基琉斯的心灵。
他十指勾屈,抓起地上的污秽,洒抹在
自己的头脸,脏浊了俊美的相貌,
灰黑的尘末纷落在洁净的衫衣上。
他横躺在地,借大的身躯,卧盖着一片泥尘,
抓纹和污损着自己的头发。
带着揪心的悲痛,他和帕特罗克洛斯
俘获的女仆们,哭叫着冲出
营棚,围绕在骁勇的阿基琉斯身边,全都
扬起双手,击打自己的胸脯,腿脚酥软。
安提洛科斯和他一齐悲悼,泪水倾注,
握着他的双手,悲痛绞扰着高贵的心房,
担心勇士会用铁的锋刃刎脖自尽。阿基琉斯
发出一声可怕的叹吼,高贵的母亲听到了他的声音——
其时正坐在深深的海底,年迈的父亲身边——
报之以尖利的嘶叫。女神们涌聚到她的身边,
所有生活在海底的女仙,奈柔斯的女儿,有
格劳凯、库莫多凯和莎勒娅、
奈赛娥、斯裴娥、索娥和牛眼睛的哈莉娅,
有库库索娥、阿克泰娅和莉诺瑞娅。
墨莉忒、伊埃拉、安菲索娥和阿伽维、
多托、普罗托、杜娜墨奈和菲鲁莎。
德克莎墨奈、安菲诺墨和卡莉娅内拉、
多里丝、帕诺裴和光荣的伽拉苔娅、
奈墨耳忒丝、阿普修得丝和卡莉娅娜莎,
还有克鲁墨奈、亚内拉和亚娜莎。
迈拉、俄蕾苏娅和长发秀美的阿玛塞娅,
以及其他生活在海底的奈柔斯的女儿们。
女儿们挤满了银光闪烁的洞府,全都击打着
自己的胸脯;女仙中,塞提丝领头唱起了挽歌:
“姐妹们,奈柔斯的女儿们,听我说,
听我唱,了解我心中深切的悲痛。
唉,我的苦痛和烦恼!了不起的生育,吃尽苦头的母亲!
我生养了一个完美无缺、强健骠悍的儿子,
英雄中的俊杰,像一棵树苗似地茁壮成长;
我把他养大成人,好似一棵果树,为园林增彩添光。
然而,我却把他送上弯翘的海船,前往伊利昂地面,
和特洛伊人战斗!我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
见不到他回返自己的家居,裴琉斯的门户!
只要他还活着,能见到白昼的日光,他就无法摆脱
烦愁,即便我亲往探视,也帮不了他的忙。
然而,我还是要去,看看我心爱的儿子,听听他的诉说,
在这脱离战斗的时候,他经历着何种愁伤。”
言罢,她离开洞府,女仙们含泪
相随;在她们周围,海浪掀分出一条
水路。一经踏上富饶的特洛伊大地,
她们一个跟着一个,在滩沿上鱼贯而行,依傍着
已被拖上海岸的慕耳弥冬人的海船,密集地排列在捷足的阿
基琉斯身边。
正当他长嘘短叹之时,高贵的母亲出现在他的面前,
发出一声尖叫,伸出双臂,抱住儿子的头脸,
悲声哭泣,开口说道,用长了翅膀的话语:
“我的儿,为何哭泣?是什么悲愁揪住了你的心房?
说出来,不要藏匿。宙斯已兑现你所
希求的一切,按你扬臂析告的那样,
阿开亚人的儿子们已被如数赶回船尾——
由于你不在场——已经受到惨重的击打。”
捷足的阿基琉斯长叹一声,答道:
“不错,我的母亲,俄林波斯大神确已兑现我的祈愿,
但现在,这一切于我又有什么欢乐可言?我亲爱的伴友已不在
人间。帕特罗克洛斯死了,我爱他甚于对其他所有的伙伴,
就像爱我自己的生命一样!我失去了他;赫克托耳杀了他,
剥走那套硕大、绚丽的铠甲,闪光的珍品,让人眼花缭乱的
战衣,神祗馈送裴琉斯的一份厚重的赠礼——
那一天,他们把你推上和凡人婚配的睡床。
但愿你当时仍和其她海中的仙女生活,
而裴琉斯则婚娶了一位凡女。
现在,你的内心必须承受杏无穷期的悲痛,
为你儿子的死亡——你将再也不能和他重逢,
相聚在自己的家居。我的心魂已催我放弃
眼下的生活,中止和凡人为伍,除非我先杀了
赫克托耳,用我的枪矛,以他的鲜血偿付
杀剥墨诺伊提俄斯儿子帕特罗克洛斯的豪强!”
其时,塞提丝泪如泉涌,说道:
“既如此,我的儿,你的死期已近在眼前。
赫克托耳去后,紧接着便是你自己的死亡!”
带着满腔愤恼,捷足的阿基琉斯答道:
“那就让我马上死去,既然在伴友被杀之时,
我没有出力帮忙!如今,他已死在远离故土的
异乡——他需要我的护卫,我的力量。
现在,既然我已不打算回返亲爱的故乡,
既然我已不是帕特罗克洛斯和其他伙伴们的
救护之光——他们已成群结队地倒在强有力的赫克托耳
手下——
只是干坐在自己的船边,使沃野徒劳无益地承托着我的重压:
我,战场上的骄子,身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