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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他的肌肤,我想,也抵不住锋快的铜矛!
他只有一条性命;人们说,他是一个凡人——
只是因为宙斯,克罗诺斯之子,要让他得享荣光。”
言罢,他鼓起勇气,迎战阿基琉斯,狂莽的
心胸企盼着拼杀和打斗。
像一只山豹,钻出繁密密的枝丛,
面对捕杀她的猎人,听着猎狗的吠叫,
心中既无惧怕,也不带逃跑的念头,
虽然猎人手脚利索,用投枪或刺捅击杀,
虽然她已身带枪伤,但却丝毫没有怠懈
猛兽的狂暴,要么逼近扑杀,要么死在猎人手中。
就像这样,卓越的阿格诺耳,高傲的安忒诺耳之子,
一步不让,决心试试阿基琉斯的锋芒,
携着溜圆的战后,挡在胸前,
举枪瞄准,放声喊道:
“毫无疑问,闪光的阿基琉斯,你在痴心企望,
企望就在今天,荡扫高傲的特洛伊人的城堡!
好一个笨蛋!攻夺这座城堡,你们还得承受巨大的悲伤。
我们的城里,还有众多善战的壮勇,
站在我们尊爱的双亲、妻子和儿子的面前,
保卫伊利昂——而正是在这个地方,你将服从命运的
安排,虽然你很强悍、暴莽!”
言罢,他挥动粗壮的大手,投出犀利的铜矛,
不曾虚发,打中膝下的小腿,
新近锻制的白锡胫甲,发出
可怕的声响,不曾穿透甲面,被
反弹回来——神赐的礼物挡住了它的冲撞。
接着,裴琉斯之子朝着神一样的阿格诺耳扑去,
但阿波罗不想让他争得这份荣光,
一把带走阿格诺耳,把他藏卷在浓雾里,
悄悄地送出战场,踏上安全的途程。
然后,阿波罗又设计把裴琉斯之子引开逃跑的人群。
摹仿阿格诺耳的形象,远射手幻化得惟妙惟肖,
站在阿基琉斯面前,后者奋起直追,
蹽开快腿,跑过盛产麦子的平原,
转向斯卡曼得罗斯深卷的漩涡,
而神祗总是略微领先一点,引诱他不停脚地
追跑,抱着不灭的希望,试图仗着腿快,把神明赶超。
利用这一长段时间,特洛伊人拥攘着跑回
城里,兴高采烈;成群的散兵塞满了地面。
他们再也不敢留在城墙外,
互相等盼,弄清哪些人生还回来,
哪些人战死疆场,慌慌忙忙地涌进
城里,为了保命,人人摆动双膝,跑出了最快的腿步。
…
第二十二卷
就这样,特洛伊城里,曾像小鹿一样逃跑的兵勇们,
擦去身上的汗水,开怀痛饮,除去喉头的焦渴,靠着
宽厚的城墙。与此同时,阿开亚人
把盾牌背上肩头,逼近护墙。然而,
赫克托耳却仍然站在伊利昂和斯卡亚
门前,受致人于死地的命运的钉绑。其时,
福伊波斯·阿波罗对着裴琉斯之子嚷道:
“为何追我,裴琉斯的儿子,蹽开迅捷的腿步?——
你,一个凡人,而我乃不死的天神。你还不知道
我是一位神祗吗?瞧你这风风火火的模样,试图把我追逐。
对于你,同特洛伊人的苦斗,那些个被你赶得惶惶奔逃的
人们,
现在似乎已无关紧要——他们正拥挤在城里,而你却跑到这
里来忙乎。
你杀不了我;死的命运和我无缘!”
捷足的阿基琉斯怒火中烧,喊道:
“你挫阻了我,远射手,神祗中最凶残的一个——
若不是你把我引离城墙,弄到这里,成群的特洛伊人,
在不及逃离伊利昂之前,已经嘴啃泥尘!
现在,你夺走了我的丰功,轻松地救下了这些个
特洛伊人。你无忧无虑,不必担心死的惩罚——
假如我有那份勇力,一定要回报这笔冤仇!”
言罢,他大步离去,朝着城堡的方向,
壮怀激烈,像拉着战车的赛马,
轻松地撒开蹄腿,奔驰在舒坦的平原上——
阿基琉斯快步向前,驱使着他的双膝和腿脚。
年迈的普里阿摩斯第一个看到迅跑的阿基琉斯,
飞腿在平野上,像那颗闪光的星星,
升起在收获的季节,烁烁的光芒
远比布满夜空的繁星显耀,
人们称之为“俄里昂的狗”,群星中
数它最亮——尽管它是个不吉利的征兆,
带来狂烈的冲杀,给多灾多难的凡人。
就像这样,铜光在他胸前闪烁,伴随着跑动的腿步。
老人大声嚎叫,高举起双手,
击打自己的头脑,悲声呼喊,
恳求心爱的儿子,其时仍然伫立在城门的
前头,决心挟着狂烈,和阿基琉斯拼个死活。
老人伸出双臂,对着他衷声求告:
“赫克托耳,我的爱子,不要独自一人,离开伴友,
站等那个人的进攻!你会掉人命运的手心,
被裴琉斯之子击倒——此人远比你强健,
一个冷酷、粗莽的战勇。但愿神祗对他的钟爱,不至
超过我对他的喜好!让他即刻暴尸荒野,成为狗和兀
扑食的目标,消解我心头郁积的悲恼!
此人夺走了我的儿子,许多勇敢的儿郎,
不是杀了,便是卖到远方的海岛。就是
现在,我还有两个找不着的儿子,在挤满城区的特洛伊人中,
我见不到他俩的身影,劳索娥——女人中的王后——
为我生养的鲁卡昂和波鲁多罗斯。但是,
如果他俩还活在人间,在敌营里,我将用
黄金和青铜把他们赎释。宫居里珍藏着这类东西,
阿尔忒斯,声名显赫的老人,给了我一大批赔送的嫁妆。
倘若他俩已经死了,去了哀地斯的冥府,他们的
母亲和我的心里将会生发多少悲愁——是我俩生养了他们!
然而,对于其他特洛伊人,此事只会引发短暂的伤愁,
除非你也死了,死在阿基琉斯手中。
回来吧,快进城吧,我的孩子!救救
特洛伊男人和特洛伊妇女,不要垫上你的性命,
让裴琉斯之子抢得这份辉煌的战功!
你也得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头,虽说还能知觉感受,
但灾难已经临头,当着已经跨入白发暮年的时候。父亲宙斯
将用命运的毒棍,荡扫我的残生,在我眼见过极度的不幸
之后:儿子被杀,女儿被拉走俘获;藏聚
财宝的房室被抢劫一空,弱小无助的孩童
被投摔在地面,死于残暴无情的战争中;阿开亚人
会抢拉走我儿子的媳妇,用带血的双手!
最后,厄运也不会把我放过,家门前的狗群
会把我生吞活剥——及待某个阿开亚人,用铜剑
或锋快的枪矛,把生命抢出我的躯壳。
我把狗群养在厅堂里,分享我的食物,看守我的
房屋;届时,它们会伸出贪婪的舌头,舔食我的血流,
然后躺倒身子,息养在家院中。一个战死疆场的年轻人,
他的一切看来都显得俊美崇高,带着被锋快的青铜划出的
伤痕,躺倒在地,虽说死了,却袒现出战争留给他的
光荣。然而,当一个老人被杀,任由狗群玷污脏损,
脏损他灰白的须发和私处——
痛苦的人生中,还有什么能比此景更为凄楚?!”
老人苦苦哀求,大把揪住头上的白发,
用力连根拔出,但却不能说动赫克托耳的心胸。
其时,他的母亲,站在普里阿摩斯身边,开始嚎啕大哭,
一手松开衫袍的胸襟,一手抓出一边的
胸乳,痛哭流涕,对着他大声喊叫,用长了翅膀的话语:
“赫克托耳,我的孩子,可怜可怜你的
母亲,倘若我曾用这对奶子平抚过你的苦痛!
记住这一切,心爱的儿子,在墙内打退
那个野蛮的人!切莫冲上前去,作为勇士,和那个
残暴的家伙战斗!如果他把你杀了,我就不能
在尸床边为你举哀,你那慷慨的妻子也一样——哦,一棵茁壮的
树苗,我亲生的儿郎!远离着我们,在
阿开亚人的船边,迅跑的犬狗会把你撕食吞咬!”
就这样,他俩泪流满面,苦苦恳求
心爱的儿子,但却不能使他回心转意。
他等待着迎面扑来的阿基琉斯,一个高大的身影,
像大山上的一条毒蛇,蜷缩在洞边,等待一个向他走去的
凡人,吃够了带毒的叶草,体内翻涌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盘曲在洞穴的边沿,双眼射出凶险的寒光——就像这样,
赫克托耳胸中腾烧着难以扑灭的狂烈,一步不让,
把闪亮的盾牌斜靠在一堵突出的墙垒上,
禁不住烦恼的骚扰,对自己豪莽的心魂说道:
“处境不妙,如何是好?倘若现在溜进城门和护墙,
普鲁达马斯会首当其冲,对我出言辱骂——
他曾劝我带着特洛伊人回返城堡,就在
昨天,那该受诅咒的夜晚,卓越的阿基琉斯重返战场的时候。
我不曾听从他的劝告——否则,事情何至于变得如此糟糕!
现在,我以自己的鲁莽,毁了我的兵民。
羞愧呀,我愧对特洛伊人和长裙飘摆的
特洛伊妇女!某个比我低劣的小子会这般说道:
‘赫克托耳盲目崇信自己的勇力,毁掉了他的兵民!’
他们会如此议论评说。现在,可取的上策
当是扑上前去,要么杀了阿基琉斯,返回城堡,
要么被他杀死,图个惨烈,在伊利昂城前。
或许,我是否可放下突鼓的战盾和
沉重的头盔,倚着护墙靠放我的枪矛,
徒手迎见豪勇的阿基琉斯,
答应交回海伦和所有属于她的财物,
亚历克山德罗斯用深旷的海船载运回
特洛伊的一切——此事乃引发战争的胎祸。
我可把这一切都交给阿特柔斯的儿子们带走,并和阿开亚人
平分收藏在城内的财物,尽我们的所有;
然后再让特洛伊人的参议们发誓,
决不隐藏任何东西,均分全部财产,均分
这座宏丽的城堡里的堆藏,所有的财富。
然而,为何如此争辩,我的心魂?
我不能这样走上前去,他不会可怜我,
也不会尊重我;他会把我杀了,冲着我这
无所抵挡的躯身,像对一个不设防护的女人,当我除去甲衣!
现在,可不是从一棵橡树或一块石头开始,和他喃喃细语
的时候,像谈情说爱的姑娘小伙,
年轻的朋侣,喊喊私语,情长话多;
现在是战斗的时刻,越快越好——
我倒要看看,宙斯会把光荣交给哪一位战勇!”
就这样,他权衡斟酌,就地等待,但阿基琉斯已咄咄逼近,
像临阵的战神,头盔闪亮的武士,肩上
颠动着可怕的裴利昂枪矛,(木岑)木的
枪杆,铜甲生光,像
冉冉升起的太阳,熊熊燃烧的烈火。
见此情景,赫克托耳浑身发抖,再也不敢
原地等候,撒褪便跑,吓得神魂颠倒;
裴琉斯之子紧追不舍,对自己的快腿充满信心。
像山地里的一只鹰隼,天底下飞得最快的羽鸟,
舒展翅膀,追扑一只野鸽,后者吓得嗦嗦发抖,
从它下边溜跑;飞鹰紧紧追逼,失声嘶叫,
一次次地冲扑,心急火燎,非欲捕获——
就像这样,阿基琉斯挟着狂烈,对着赫克托耳猛扑,
后者迅速摆动双腿,沿着特洛伊城墙,快步窜跑。
他们跑过了望点,跑过疾风吹曳的无花果树,
总是离着墙脚,沿着车道,跑至
两股泉溪的边沿,涌着清澈的水流,两股
喷注的泉水,卷着曲波的斯卡曼得罗斯的滩头。
一条流着滚烫的热水,到处蒸发腾升的雾气,
似乎水底埋着一盆烈火,不停地把它煮烧;
另一条,甚至在夏日里,总是流水阴凉,冷若冰雹,
像砭人肌骨的积雪和冻结流水的冰层。
这里,两条泉流的近旁,有一些石凿的
水槽,宽阔、溜滑,特洛伊人的妻子和花容玉貌的
女儿们曾在槽里濯洗闪亮的衣袍,从前,
在过去的日子里,阿开亚人的儿子们尚未到来的和平时期。
就在那里,他俩放腿追跑,一个跑,一个追,跑着
固然是个强有力的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