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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公案-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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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劫,其情可伤,我赠你三百银,权为资本,再去贸易,在路行程,须要小心。”遂令从人拿出三百银递过去。姚义双手接来,感恩不尽,跪倒叩头,口尊:“恩公,萍水相逢,多蒙厚赐,乞将姓氏、家乡言明,日后小子好报大恩。”梁法说:“岂不闻‘君子施恩不望报’吗?既问我籍,我祖居山西太原县,我名梁法。”言罢,带领众人徜徉而去。
  姚义见众人已去,不由赞美:“世上竟有这样好人!日后必当重报。”复又想道:“我拿此银若归家,兄长见了我,必然惭愧,反觉无趣。不如我且去经营,过了一年半载,事已搁陈,再见面就无话说了。”主意已定,竟往杭州贸易去了。
  且言姚庚自知把姚义杀死,洋洋得意,任意在外胡为,醉后回家,听了妻子的挑唆,时常与母亲、小婶吵闹。老安人并儿媳杨氏皆惧怕姚庚,只得低头忍耐。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已至腊月,将近年终,老安人与杨氏素婵眼巴巴终日盼姚义还家。一日,老安人盼子未归,痛恨姚庚,不觉一阵伤心,止不住眼中落泪。杨氏素婵见此光景,口尊:“母亲,休要愁烦悲伤,眼看年终,不久他必然回家。母亲且请将心宽放。”
  婆媳正然讲话,只见刘氏从外进来,眼望杨素婵,开言讲话说:“婶婶,我方才在外边令算命先生王铁嘴--算一不二,算的太灵无比--与他二叔算了一命。我问他何日回家?”杨氏闻言,信以为实,欢喜说:“多谢嫂嫂惦念,不知那算命先生讲说什么?”刘氏见问,故意长叹一口气,说道:“王铁嘴先生算他二叔今年白虎当头,太岁压命,当主有性命之忧,必死在荒郊,尸骸暴露。咳!这可怎了?”
  杨素婵闻言,立刻面目更色,气堵咽喉,栽倒在地。老安人一见,忙近前将杨氏扶起,盘腿坐在地上。呼唤良久,只见杨素婵一口浊痰吐出,苏醒过来,眼含痕泪,啼哭不止。高氏安人说:“我儿,你太心实了!想那算命先生的言词,皆是无凭可考。你丈夫在外身亡,又无人传书报信,如何轻信这无稽之语?你这作大嫂的太也莽撞,俗语云‘报喜不报忧’,才是正理。”刘氏闻言不悦,说:“我是好意,为他二叔算命。王铁嘴说:‘休指望母子、夫妻见面,若见面,除非在三更梦中。’”
  高氏安人闻言,怒骂道:“好泼狗贱,满口胡言!你小叔与你有何仇恨,竟当我咒骂他?”刘氏闻言大怒,用手一指说:“你这不懂理的老狗!我和你虽是婆媳,如今各衣另饭,并无所辖。你如何胆大欺心,开言骂我!我今给你一个厉害,非打你一顿不可!”近前欲动手。杨素婵见刘氏欲行凶,胆敢要打婆母,连忙近前扯住泼妇说:“打不得!嫂嫂息怒。母亲年迈,纵有不是,还望担待一二,何须生这样大气?望祈息怒。请回歇息去罢。”刘氏说:“既是软言央我,就算完结。以后再若如此,我一定结果老狗命!”言罢,气忿忿的走出房去。杨素婵见婆母气倒在地,连忙近前扶起老安人,唤够多时,见婆母吐了一口浊痰,醒转回来。
  不言婆媳相对而哭,且表刘氏回房,气恨恨的暗想:“我若不把老高氏并杨氏害死,怎消我心头之恨?”至晚,见姚庚回家,将与安人吵闹从头至尾告诉一遍。姚庚说:“母亲真敢如此放肆,心中胡涂,不称为娘。贤妻,今晚我提刀把母亲并杨氏连金钟一齐杀死,何愁他那家业不归我!”刘氏摆手说:“不可。你若持刀行凶,杀死三条人命,非同小可,倘若邻舍知晓报官,你我之罪大如海渊。古语云,‘有智使智,无智使力。’依我的主意,你明日烦人写一封假书信,只说兄弟姚义在半途身染重病,令杨氏前去接他回家。杨氏必信以为真,将她哄出离家,暗将她卖在烟花柳巷为娟。她正年轻俊俏,必值二三百银。慢慢的想主意,再将老乞婆并金钟结果了性命,方可保平安无事。一来家产也得到手,二来剪草除根,永不发芽。
  你看如何?”姚庚大悦,一夜无话。
  次日,姚庚在外烦人写了一封假书,转回家走进后宅,含笑口呼:“母亲,我的兄弟来了一封书信,母亲请看。”高氏安人说:“你念与为娘的听罢。”姚庚遂拆封念道:孩儿姚义顿首百拜母亲膝下:不孝男时运不至,病在卫辉府汲县北关内永合店中。
  一病半载有余,医药罔效,现时病已沉重。今央人捎去家信,令儿妻同胞兄弟速来接我回家,母子方可见一面。
  安人并杨氏一闻信中言语,大惊失色,悲啼不止。姚庚暗喜,果中其计。故意叹气咳声,复劝道:“母亲、弟妇不必伤感,须要商议正事。我想兄弟病在旅店,盼望亲人,书信上写着令我同弟妇前去接他回家,少不了走这一趟。”高安人闻言,止泪说:“我儿言之有理。事不宜迟,明日你同杨氏前去接姚义回家养病。他必感兄之情。”姚庚说:“母亲言之差矣。自古说:‘打虎还得亲兄弟,上阵必须父子兵。’我与他是一母同胞,岂有旁观之理?我去接他,理之当然,怎言感情二字?今晚令弟妇打点行李盘费,明晨好一同起行。”言罢,出了后院离家,径至王媒婆家。
  王媒婆含笑相迎,口呼:“姚大爷,你无事不履贱地,不知有何见谕,请道其详。”姚庚口呼:“王妈妈,实不瞒你,令弟姚义出外经营,不幸病故。弟妇杨氏万恶滔天,每日在家内吵闹不休,闹得宅舍不安,人人可恨。我一狠二毒,把她私卖离家,省了终日遭殃。你若有主卖成,我必重谢,决不食言!”
  王媒婆闻言,笑说:“大爷来得凑巧,现有南京乐户刘清,要买一年轻的妇女为娼。你家二娘子我曾见过,生得美貌无双,风流绝世。若肯将她卖在水内,包管身价银可卖三百两。老身可要加一佣钱。”姚庚说:“王妈妈既有这个主。若卖三百钱,我谢你三十两,我只拿二百七十两。我明日把杨氏诓出家来,先到你家,令刘清相看相看,令他先兑清银子。你将杨氏送在半路,交与刘清,方保无事。”王媒婆闻言,点头应允。姚庚告辞回家,将此事向刘氏说知。刘氏闻言,喜之不尽。
  次日早晨,姚庚到后院催促杨氏赶早起身。杨素婵早已将行囊打好,老安人在一旁叮咛嘱咐:“将你丈夫速速接回,在外不可延迟。”杨素婵口呼:“婆母休要悬念,大约不过一个月就回家来。”婆媳正然讲话,见金钟从外面慌慌张张走进房来,一伸手拉住杨氏衣襟,口呼:“母亲,儿闻娘同伯父前去接我父去,儿也要去。”杨素婵闻儿也要去,不由心中一惨,落下泪来,说:“我的儿,此去接你父回家,一则路途遥远,二则家中无人。留你在家与奶奶作伴。你可用心读书。娘此去不过半月工夫就回家。”金钟闻言,不敢违扭,无奈何说:“既是祖母无人奉侍,儿遵命在家陪伴祖母。只要母亲早去早回,以免祖孙盼望。”言罢,垂手一旁侍立。
  杨氏拜辞了安人,又至前院辞别嫂嫂。刘氏假意含笑说:“他二婶,昨日我说算命的所言,今日要应其言。他二叔病在外方,幸有人捎书来。他死在他乡,咱连个信也不知。”杨氏闻言,口中不语,心中暗恼刘氏竟说破话:“我还未曾出门,她先说不吉之言,实在可厌!”辞了嫂嫂,向外所走。只见安人同金钟一齐相送。杨素婵难分难离,不由含泪,硬着心肠上车。
  姚庚吩咐车夫摇鞭,车行如飞而去。姚庚口呼:“弟妹,我与你虽系至亲,一男一女,在路行程,别人观之不雅。我欲烦王妈妈同你作伴前去,可否?”杨素婵闻言欢喜,口呼:“大伯所言有理,王妈妈素日我也相熟。”说话之间,已至王婆门首。姚庚击户,王婆开门,一见杨氏,口呼:“二娘子往哪里去,请到舍下坐坐。”遂将杨素婵搀扶下车,让进房内。这乐户刘清在暗中看得明白,见杨氏生得犹如天仙,心中暗喜。王婆走出房来,刘清暗向王婆说:“论理这妇人不值三百银,既是妈妈作成,我也不议身价。快令他主子将卖身的文书写来,我就兑银。”王婆遂令姚庚写了契,王婆作保。刘清兑清白了银锭,在城外三岔路口等候领人。事已完毕,姚庚与王婆一同进房。姚庚口呼:“弟妹,我将王妈妈烦妥,同你上车先行。我去买些吃食,随后就到。”言罢而去。
  王婆同杨氏素婵上了车,一直出了城。不多时,来到三岔路口。乐户刘清迎将上来,口呼:“王妈妈请回去罢,我们就此回南京了。”杨素婵遂问:“王妈妈是同谁上南京?”王婆见问,微微冷笑说:“二娘子,我若不说,你不知晓。你大伯姚庚写假书信,言你夫主病在外乡,说你诸日吵闹泼刁,将你赚出家门,卖了三百两银。这不是将你卖与他?他是南京乐户刘清。你随他去罢。你若不顾理同他去,他的心可狠,必鞭打你,你也得去。”杨素婵一闻此言,“咳哟”一声,痰堵咽喉,昏倒车上。不知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卖弟妇姚庚得银 现天良州衙控告


  银钱从来能通神,自古至今人人云。士子读书将官作,见了此物亦动心。
  话表杨氏素婵一闻王婆之言,一口浊气昏过去了。王婆立刻把杨素婵扶起,以手捶其后胸,呼唤多时,杨氏素婵方将一口浊痰吐出,苏醒过来,在车上打滚撞头,只是啼哭。哭够多时,带怒含悲,向王婆讲话:“王婆子,你与姚庚通同作弊,卖我为娼,我必告到当官。你与姚庚其罪非小妓!”王婆闻言,微然冷笑,用手一指,断喝:“好杨氏,你放泼,竟不识抬举!
  我告诉与你,凡系卖在水内的妇女,经不起折磨,哪能有正大光明?刘清也非是好惹的。姚庚将你卖与刘清,是我的见证。
  你就是撒泼、放刁、磨牙,也由不得你。你不肯善从,才把你用车拉这僻路行人稀少之处来。别说你要伸冤告状,就是盼个人来瞧瞧也难。事已至此,若不叫你口服心服,怎能在路行程?”
  言罢,向刘清一扭嘴。乐户刘清就知其意,遂从腰间取出皮鞭,向杨素婵一指说:“你休生妄想!老爷既买了你,就不怕王法。
  你即撒泼放刁,当时先管教管教你!”抡圆了皮鞭,唰唰唰照着杨素婵身上乱抽,只抽得杨素婵浑身青紫。
  刘乐户正然打得高兴,忽闻身后有人问话,遂停住皮鞭,扭项回头一瞅,身后站立一人,及是一个寒儒老学究在那问话。
  列位不知,来问话之人,正是毛巡按出京上任,一路私访,无处不到。今日正在僻静郊外,猛闻有女子的哭声甚惨,顺着哭声往前行走,越走越离哭声近,一抬头,就瞧见乐户刘清抡皮鞭苦打那妇人。心中暗想:“此事有些蹊跷。本院受皇恩,出京暗访民情,必须近前究问,方可明白。”走近前说:“你这人在荒郊苦打此妇,这妇人系你何人?望乞说明缘由。”刘清见问,停鞭观瞧,见来人头戴儒巾,身穿儒服,就知是一位秀士。
  列公,明季最重斯文,但凡举人、秀才,到处有体面。刘清不敢轻视,遂拱了拱手,口呼:“相公,小人难以详细言之。
  问她便知详细。”毛公遂问杨氏:“你这妇人家乡、姓氏?为何被这人所打?须要你从实说来,我学生与你作主。”杨氏叩头含泪,口呼:“相公。”遂将丈夫姚义出外贸易未回,姚庚暗写假信:“言丈夫病在旅店,令我大伯姚庚前去接夫主回家。姚庚暗中将我卖与这南京乐户刘清,逼奴赴行院。我不去,苦苦逼打奴杨氏素婵。王媒婆、姚庚二人合谋勾串,通同作弊,陷奴入火坑,被他人毒打,幸蒙相公到此,奴的残生有救。如救奴一命,恩同再造。”
  毛公闻言,心中大怒,心中暗想:“世上竟有这样恶人!
  如今先用良言解劝刘清并王婆,若肯改恶向善,是他二人造化;若不听本院良言,再一齐拿他们治罪也不迟。”遂向刘清说:“刘乐户,我学生有几句良言相告:自古乐户乃是下贱之流。
  人受父精母血所生,贵贱未分,自小至大,士农工商,皆可谋生,为何作这伤风败化、买良为娼损德之事?天理昭彰,神天不佑,一朝败露,犯法按律定罪,生死在眼前。作此恶事,离人骨肉,惟恐近报自身,远报儿女。依我看,不如弃邪归正,大小作一经营买卖,强如娼门,被人轻贱,不如人类。你再思再想我这良言。”
  列位明公,常言说得好,一福能压百祸。毛公官居巡按,一派正气,雄威抖抖,把刘清逼住,不因不由的他把恶意全消,善念顿起,叹了一口气,口呼:“相公,你的话甚是有理,谁愿意作这营生?但只一件,我原有三百银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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