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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会干那种蠢事呢。你可别把我想成街边的小混混了。”
“不错啊。我倒有点喜欢你了,勇敢的年轻人。你都可以在我们这儿数第一了。好吧,小子,我就做梦也盼着你送来裁得漂漂亮亮的假钞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邮局,发了封寄往东建金融的快件。这样,明天应该就能寄到了。所以,假钞的交接,最早也要在那之后了。我站在邮筒前,内心祈祷着老头能撑到那时候。
打印作业在第四天的晚上十一时三十六分结束了。考虑到作业中会出现差错,我就印了五千零二十张―共计三万零一百二十张假钞。
接着,我连个盹也没打,晃晃被睡魔折腾得昏昏沉沉的脑袋,直接进入了裁纸作业。跟上次一样,我也做了个跟纸币大小相同的模子,把它扣到纸上,用裁纸刀裁去多余的部分。
我的手不停地动着,时不时脑子发昏,没了意识,差点儿连手指都被裁去了,这实在是危险。为此,我就小睡了三个小时。然后就一个劲儿地裁了下去。
和雅人一起造假钞时的兴奋劲儿,我现在可一点都没有。内心充满的,只是难以言表的愤怒和空虚。这,绝不是我所追求的造假钞。因为通过了送来的识别机的检验,所以,这三万张纸实际上价值已经相当于三亿元了。但是,在我的眼里,那只不过是些破纸片罢了。倒不是因为我必须把它们交给东建兴业的家伙们。而是因为,它们只不过是些伪造的东西。不管它是怎么钻了机器系统的空隙,也不管它是怎么巧妙地抓住了迄今为止还没人注意到的漏洞,它都只不过是以机器为对手的冒牌货,不是真东西,不是值得一个男人丢开一切、抛弃了二十二年来熟悉的名字、理头苦干的事业。这种事,简直是一文不值。
我想造的是真东西,是那种让人震颤的、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是假的“地地道道”的真东西。绘画和艺术品也有足以乱真的鹰品存在,但是,那绝不是真货。只有完美的假钞,才能成为真东西。为了这,无论如何,我也必须救出老头。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过五分,不知从哪儿隐约传来了手机的响声。肯定是昨天的那封装了假钞的快件寄到了东建金融了。
我把手放在僵硬得像铁板样的腰上,伸了伸腰,拨开面前的堆成山一样的裁下来的碎纸堆,从里边挖出了那部手机。
由于裁纸作业所花的时间比预想的要多,桌子上还剩下将近一千张打印好了但还没裁的纸张。日历又翻过去一页了,我的眼也花了,手也软了,作业速度明显下降了。专门用来防止指纹的白手套,指尖也绽开了,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怎么样,样品检验结果?还满意吧。”
一拿起电话,我就问道。
江波这次不滚润喉糖了,他像是很佩服似地出了一口气。
“好得很。不论放进我这儿的哪台兑换机里,都很好用。而且,外观也比预想的要好多了。虽然手感稍有不同,但做商品来用很可以了。我在这儿期待着你把原版送来给我了。”
“您这么夸奖,真是不敢当。到明天,三万张,差不多能准备好了。”
“确实吗?”
“百分之百。”
“那这真是太好了。那,明天下班以前,请给我送到西池袋支行吧。”
听了江波这么从容不迫的话语,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别开玩笑了,江波先生。”
“我像讨厌竞选前的诺言一样讨厌鳖脚的玩笑。”
“让我拿着三亿元假钞进入黑帮的事务所,对你们来说不正是肥猪拱上门吗?”
“年轻人,别老这么怀疑人嘛。圣经里不是也有一句话说,要爱你的敌人吗。”
江波嘴里这么说着,自己先就哧哧地笑了出来。他一开始就明白我是不会上钩,所以才这么说的。
“你信奉什么,那是你的自由。但是,我这边可是被你抓去了老头,至少,交换方式该由我来定吧。”
“喂喂,从来都是抓走人质的一方指定的吧。”
“那是在犯人身份不明,而且赎金是真钞的情况下。”
但是,这一次,犯人是谁我真是再清楚不过了。只是,我也是因为心里有造假钞这个鬼,不能向警察求助而已。
“既然咱们心里都有鬼,那就干脆一半一半吧。”
“也好。”
江波的低音压得更低了。
“但是,我们要当场随便抽出几张钞票来进行一下识别试验。我可警告你,不能有空签。”
“OK。交接地就定在东名高速的下车线(驶离东京的车线)了。”
“嗬。你是要那样驾车逃走吗。”
“地点在神奈川县的海老名停车区。晚上八点你带着老爷子来,等在车里。”
“明白了。”
“只是,你要带上手机去。晚上八点整时给我的手机来个电话。”
“等一下,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在停车区露面。”
“就像那一次一样,停车区要被你们给包了,我不就惨了。”
江波倒吸了口凉气。
“年轻人,你真是越来越中我意了。明天之前,你真的不再好好考虑一下吗,还是跟我们一块干吧。”
“明天晚上八点,我等你电话。”
说完,我迅速挂断了电话。
我捡起一块小石头,再一次环视了一下黑暗的小路,确认四周无人后,就爬上了电线杆子。
要是被人看到了,他很可能会去报警的。不,我现在更应警惕的是东建兴业的那帮家伙们。由于跟我和老头多少有些关系,幸绪她们家恐怕早已被监视起来了。但是,我仔细看过了,哪儿都没有那种感觉的车子。当然,他们也会在附近租间公寓,躲在窗帘后进行监视,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到了明天,我一定会出现在交接地点的。再投入资金这么进行监视,应该没什么必要了。
当然,打个电话也不是不可以的,但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跟幸绪再见上一面。
等我爬到二楼窗户附近,就朝着幸绪房间窗玻璃掷出了那块做联络信号用的小石头。
立刻,有个身影迫不及待地走近了来,打开了窗子。
“没让人看见吧。”
“你想我能吗?”
“人家担心嘛。喂,快进来。”
好好。我把脚从电线杆上挪到一楼的屋檐上,紧紧抱住幸绪房间的窗框。哎呀,感觉怎么像避开严肃的父亲、偷偷幽会的罗密欧和朱丽叶呢。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真服了你了。”
幸绪嘭地关上窗子,撅着嘴,盯着我。
我环视了一下空荡荡的房间。
“哎,真不像是女孩子的房间,这么简朴呢。”
屋子里只有张桌子和一个多屉柜,女孩子的必需品还有布娃娃、玩偶啥的一个也没有。
幸绪精疲力尽地坐在那里,视线落在地板上。
“当然了。因为行李己经打好包,运到下面去了。”
“是吗?搬到哪儿定好了吗?”
幸绪的短发头无力地点了一下。
昨天,竹花印刷已经正式决定清理公司了。老头现在又被抓走了,所以,很遗憾,我们什么也帮不了。他们已经跟帝都银行谈妥了,竹花印刷让出公司的土地,而竹花印刷所开出的全部期票都由帝都银行来负担。尽管如此,由于还有二千多万元的差额,这些都要由幸绪母亲来负担。所以,事到如今,也就不能住在这间大公寓里了。为了缩减房租也为了方便母亲的新工作,她们决定搬离富士市。
当然,事关今后欠款的偿还,新住址还是必须得通知帝都银行的。
“你听着,幸绪。不管你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许去找流氓们算帐。”
“嗯。”
“我们一不见了,那帮家伙肯定会老缠着你和你母亲的。对不起,你们千万要忍着。一旦他们明白你们跟我们已经断了联络,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会罢休的。所以,我们绝对不会跟你联络的。”
“连去哪儿了也不能告诉我一声吗?”
“我们还没决定呢,当然没法告诉你了。”
“那,至少安顿好之后,给我来个电话也行啊。”
“家伙们当然会窃听电话的。他们一定琢磨着万一我们会跟你们联络呢。”
“连听听声音都……”
“一旦他们知道我们跟你联络过一次,就会想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的。”
“不会是再也不能相见了吧。”
我盯着幸绪,冲她点了点头。
“老头和我造出完美的假钞后,一定就来找你。不过,那必须从大量栽培黄瑞香开始干起,至少需要五年的时间。”
“五年以后,我就长成很漂亮的女人了,仁史,会让你大吃一惊的,肯定。”
“是吗,那我可等着看了。”
幸绪腮边硬挤出来的笑容不见了。
“喂,你可要救出阿广来呀,可一定要啊!”
“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呢。”
我一挺胸,做了个怪脸。消失的酒窝又隐隐浮现出来了。
“计划很周全。我们一定会从流氓们手中逃脱出来的。”
“工作间的印刷机,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安排好了小工,让他们明晚八点来工作间。”
“可是,那里没有流氓在……”
“对,一定有人在监视着。不过,没关系,到了交接的时间,他们一定会全体出动,在交接地点周围加强防守的。我想,到了那时,工作间就没有人监视了。”
“比起印刷机来,还是仁史你们更重要,所以……”
“我明白。要是有人监视的话,我会再想办法的。―好吧,那就……”
我着了眼手表,站起身来。
幸绪吃了一惊似地晃了晃身子,看着我。
“我该走了。呆得久了,会让你母亲发现的。”
“没事儿。妈妈一点儿也不恨仁史你们。”
我把手放在幸绪头上,揉了揉她那一头短发。
“替我跟你母亲说声对不起。”
“明天一整天,我都会一直一直为你们祈祷的。”
幸绪一下子严肃起来,她张开手臂,紧紧抱住我。
“让个中学生拥抱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我这么一贫嘴,幸绪啪地使劲拍了下我的脑袋。然后,身子往后一撤,紧盯着我。
“我来为你施个咒。”
说着,嘴唇就向我脸凑了过来。
我一下子止住了呼吸。
不就是个中学生要吻我嘛,就这么惊慌失措,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人物,一点儿胆量都没有。因为我闪了一下,幸绪的唇只在我左颊上轻轻擦了一下。
我也抽回身子,在她脑门上回了一个吻。然后,猛地站起身。
“再见面就是五年后了。”
幸绪抬头看着我,大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接着,使劲挤出了个很明显的酒窝,抱着胳膊说道:
“不好,不好。到那时,我的求婚者足有一个连了,我才不会理什么仁史呢。”
“我会尽量等待的,再见。”
我抓起鞋子,打开窗户,冲幸绪挥了挥手,把脚伸向电线杆。
幸绪就那么精疲力尽地坐在空荡荡的屋子中央,泪眼迷蒙地笑着,不停地向我挥着手。
晚上七点整。
我的猜想完全正确。我在工作间附近的路上来回过了几次,都没有车子跟踪上来。我还试着在工作间前下了车,装出偷偷察看里边情形的样子。但是,东建兴业的家伙们都没出现在我面前。
看来,他们现在还是全体出动,固守在以海老名停车区为中心的东名高速周围了。
我跟等在污水处理场前的搬运工碰上头,把工作间的钥匙交给他们。
“就是那台放在仓库中央的印刷机,很好找。按合同,一周后我会去取的,拜托了。”
在那之前,就暂且保管在搬运工他们的仓库里。这样,印刷机该没什么问题了。
七点十分。
我把卖电脑得的钱当做定金付给了搬运工,一切拜托他们后,我就开了小货车,前往富士高速入口处。离跟东建兴业的家伙们约好的交接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
一切准备都己顺利就绪。小货车里,放着瓦楞纸箱,里边塞着刚刚完成、还一次也没进行过试印刷的各种刷版。除此之外,还放着三个纸袋,里面鼓鼓囊囊塞满了三万元假钞。假钞,我是一直戴了白手套进行作业的。刷版也在临出门前,用软皮子仔细地擦拭过了,应该不会留有我的指纹。
我从富士入口处,把小卡驶上东名高速的上车线(通往东京的车线)。距离我指定的海老名停车区,大约还有八十五公里。时间还有些富余。不过,江波他们大概早已到了吧。
车刚过姑泽停车区,放在副座上的手机就响了。正好八点,正是约定的时间。
“准备好了吧?”
“你现在在哪儿?我们这边早